墙头提溜着酒葫芦的那人,似乎是在墙头蹲的时间有点久了,腿有些发麻。
刚刚落到地上,便是一个踉跄,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痛的,还是什么,他咧开嘴,龇牙笑了一会儿,揉了揉屁股,想要站起来。
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最终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腿呈八字张开,就那么靠在墙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走什么啊,不朽城这么大,就你现在这样,能走到哪儿去?不如跟我一起回去算了。”
“放心吧,不会杀了你的,你刚拔了个头筹,若是杀了你,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陈楠稍稍牵了牵嘴角,连一丝笑容也欠奉。
他似乎并不理会陈楠是不是理他,又把脸转向须沛白。
“这位想来便是须家的小丫头了……我年岁比你长了一倍多,叫你一声小丫头,不过分吧。”
“我知道你,玄甲军里面谁不知道你呢,知道你胆大包天,什么都不怕,什么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可有些事情,不是你随着性子就能做得好的,尤其是牵扯到须家的时候,别到时候惹了滔天大祸。”
“说到这里,我又得说说你了。”
他又把目光转向烈小猫:“你是你堂堂紫焰部的一名将军,就这小丫头的几句话就把你打发了?你就不怕上面跟你秋后算账啊?”
“你也不想想,这个公孙捅下了天大的窟窿,谁能补得上?就连太叔家那位前辈都补不上,公羊家这次绝对会是拼死也要把他们师兄弟两个留在不朽城的,你若是把他放到须家去,须家的人会感谢你?”
“会感谢你个锤锤,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会觉得是你把这个大麻烦带到了须家呢,你说说看,到时候你是死是活?”
烈小猫的面色顿时便有些变了。
这人把手中的酒壶打开,凑到嘴边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又继续说道。
“所以啊,奉劝你们年轻人一句话。”
“不动便是无错,说多错多,做少错少,不若不说,不若不做。”
“谬论。”
这人话音才刚落,便被须沛白毫不留情地反驳掉。
“你是不想让我们走咯?”
那人嬉笑着,对须沛白毫不客气的话语一丁点都不在意。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须沛白果决异常,话音甫落,身后那巨大铁椎便轻轻一弹,当头往那人脸上砸过去。
那人不慌不忙,提着酒葫芦的手指轻轻一拉,从酒葫芦的口中飞出一道细细的晶莹酒液。
酒液铺撒开来,化作一道水幕,挡在那铁椎之前。
势大力沉的一击,便重重砸在水幕上面。
水珠四溅,酒气飘腾。
那铁椎生生砸入水幕之中一尺余深,拉扯出一道极明显的凹痕,便像是陷入泥沼,距那人尚有半米远,便再无去势。
须沛白提起拿椎,要再来一击。
那铁椎却像是黏在了水幕之上,任凭她如何发力,都脱身不得。
一时气极,正巧陈楠那柄剑在她手中,不管不顾,把那黑红长剑当成烧火棍一般砸了下去。
耳边只传来“呜”地一道声音,黑红长剑一把砸在了水幕上。
这次却把水幕撞出了个大窟窿。
长剑在水幕上划出一道涟漪,往那人头顶斩过去。
他不慌不忙,又从酒壶里里面抽出一道酒液,化作一道晶莹剔透的细细锁链,往前抛过去。
锁链叮当作响,犹如水晶铸成,甫一接触到黑红长剑,便开始发生细微的湮灭。
只是刚刚湮灭的一部分还未消失,酒葫芦里面源源不断的酒液又涌了出来弥补完整。
黑红长剑很快便被缠得结结实实,包裹得像是一团粽子,任凭其中怎么样叮当作响,也突围不出。
这名归属石家的贯通境将军好整以暇,眯着眼睛看着须沛白。
“还有什么手段?一起用出来吧?”
须沛白面色一黑。
想她在紫焰部,谁敢跟她说出这样轻视的话,面前一名小小的贯通,放在紫焰部,那是被她追着撵的结果。
可惜势不如人,在这儿也没人让着她。
须沛白气不过,目光一转,落在面前的白袍小将身上。
“烈小猫,上!”
白袍小将面甲后面的那张脸顿时便苦了下来。
石家贯通趁热打铁,盯着他的眼睛说道:“烈将军,你可别忘了我跟你说的那些话,若是真向石某出手,未来等着你的清算,可不会太少。”
须沛白杀气腾腾。
“小猫,你要是现在不上,我现在就跟你好好清算清算!”
白袍小将苦笑不已,朝着石家这位贯通抱拳道:“石将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得罪了!”
提溜着酒葫芦的那人不以为意,反倒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眯着眼睛轻声笑了笑。
“那就来吧。”
白袍小将微一抱拳,身子已经悬空,人在半空中,左手一探,身后背着的狭长刀锋一跳,已经落入手中。
他就像是燕子剪水一般,飞速下掠,不见如何动作,那道身形陡然化作两人,一左一右,前后夹击。
石家的那位贯通面色终于有些稍稍认真起来,左手食指在半空中虚画了一个圈。
酒幕放开须沛白的铁椎,换而向着其中一道身形包裹过去。
他自己本人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用力一扯,把那晶莹剔透的锁链扯了过来,一把向着另一个烈小猫套过去。
须沛白抓住时机,一捏须文山的胳膊。
“走!”
须文山心领神会,充沛元力自下丹田涌现出来,一把把陈楠背到身后,疾走如飞。
原本隶属烈小猫的紫焰部将士顿时便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是继续跟着他们,还是留下来看着烈小猫。
烈小猫与石家的那位贯通打得是难解难分,这会儿还有功夫抽空朝着他们瞥了一眼。
“愣着干什么!护送大小姐回须家啊!”
一群人顿时醒悟,慌忙跟着须沛白的行踪追了上去。
于是这街角处便只剩下烈小猫和世家这位贯通。
两人出手凌厉,声势却不怎么大,似乎是有意无意,两人都不愿意别人注意到这里。
就连烈小猫飞身上天的时候,都不过只是一闪而逝。
又过了两招,须沛白他们已经走得看不见身形了,烈小猫一刀劈碎了面前方才还纠缠不休的酒幕,冷笑道。
“石兄,人都走了,咱两还演戏给谁看?”
石家的那位贯通却没有停手。
“唉,这话说的,能演给谁看?你心里难不成真没点数?陈楠出来这么大动静,都是谁瞧着这里的?你真以为是演给你家大小姐看呢?人家配合我俩演一出戏,心里明镜似的,别停啊。”
烈小猫哑然失笑,两道身形微微一个闪烁,合二为一。
长刀攻势依旧迅猛,只是趋向于格式化。
一道一道劈过去,绝不落空,对面的墙壁上,绝对会多出一道通透的刀痕,深深嵌入地底。
只是无论如何,两人的攻势都落不到彼此身上,就像是对方都修行了某种绝世身法,片叶不沾身。
一个贴身交错的瞬间,烈小猫轻笑道。
“石兄也不愿意把这烫手山芋握在手上?”
“废话,你不也是一样么,若是你家小姐没出现也就罢了,现在出现了,你心里头早早就已经站好立场,想好说辞了吧。”
“那是自然,我可不是真傻,真傻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上。”
“那个陈楠出来,闹出个这么大的动静,你看看头顶上那名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公孙会不赶过来?”
“就是,咱两啊,没准就是鱼饵,怎么对付公孙,是上头的事情,可咱们没必要把陈楠这块烫手山芋砸在自己手上吧,到时候先倒霉的还不是我们。”
两人目光略一交错,顿时便有些惺惺相惜。
“若不是今日相见,换做寻常时候,石某必然和烈兄好好喝一杯。”
“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是一样的想法,不若风波过后,小酌两杯?不过话说回来了,我有大小姐顶着,你到时候准备怎么交差?”
“怎么交差?”石家贯通轻声笑了一声。
“上头那些落在这里的视线可都可以作证,我和你烈小猫打得是难解难分,一时间可顾不上他们。”
“再说了,我能做的,已经做到极限了,那个陈楠能不能逃出去,得看他的本事,没准,他的本事还就逃不出去呢。”
烈小猫眨了眨眼睛,长刀轻飘飘地从石家贯通身边擦身而过。
“你是说……”
“天机不可泄露啊,拭目以待,拭目以待。”
石家贯通不愿多说,只是嘴边笑意,狡黠如狐。
烈小猫登时了然于胸,心中便有了计较。
两人于是打得更加难解难分起来。
你来我往,辗转挪腾,刀气强,酒气长,一龙一蛟纠缠不休,打得那叫一个花团锦簇。
任谁一眼看去,霍!
刀光森森,剑影重重,元气四泄,昏天黑日,壁墙炸落,尘埃漫天,好一番高手过招的美妙景象。 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