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楠不觉得这个时候,会有人敢过来到白云宗的驻地捣乱,心中便更有些奇怪。
暂且把心头思绪放下,推开屋门,朝着院中走去。
阳光明媚,路过墙边的一丛野花,开得正盛。
陈楠更觉得有些奇怪了,却没有来得及去多想。
继续往前走,转过墙角,便是这片哗然由来的源头。
自从陈楠和公孙带着两个小家伙在升龙台边上住下之后,两个小家伙便由衷得到了其他白云宗弟子的喜爱。
尤其是人畜无害的小虎头,往往多走几步路都能惹得白云宗诸弟子爱意大发。
院子墙角处围着几名白云宗弟子,正中间的赫然是小虎头。
他依旧抱着那幅不愿意打开给别人看的画卷,只是没有与之前一般好奇地左顾右盼。
小虎头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墙角,就像是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然后在他眼前,那墙角处便有一丝绿意绽放开来,由少及多化作一丛生命力旺盛的野草。
陈楠恍然大悟,陡然间明白了自己心中之前的奇怪感觉是哪里来的。
这小院之中,荒荒凉凉,白云宗弟子一来的时候便打扫过了,院中如何会莫名多出来一丛显眼却不协调的灿烂野花。
陈楠有些惊讶小虎头这本事是哪里来的。
刚刚出现的那丛野草,草茎遒劲,草叶锋利,呈现出生命力旺盛的深绿色。
在那些草叶茎秆上面,还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些花草都像是真的长在那边一样。
别说小虎头从来未曾接触过修行一路,便是公孙他们也做不到这一点。
要知道,从来都是破坏容易,创造难啊。
陈楠走近了一些,蹲在小虎头的身边,伸手去摸那碧绿草叶。
白云宗的其他弟子默默走开,只留下小虎头和陈楠独处。
手指那无比清晰的触感告诉陈楠,面前的青翠草叶并不是他的幻觉。
陈楠心中赞叹,扭头去问傻呵呵笑着的小虎头:“这是从哪儿来的?”
小虎头没有隐瞒陈楠的意思,悄悄指了指怀中的画卷,鬼头鬼脑地走到陈楠的耳边,小声说道:“从里面看过来的。”
陈楠心中顿时便有些赞叹,对眼前的小虎头刮目相看。
只是说话间,方才诞生的那丛青草,又自边缘处慢慢模糊,重新化作虚无,墙角处再次空空荡荡。
陈楠怅然若失,四顾惘然,心里头多了一股子莫名感受,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缘何而生,更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他摸了摸小虎头的脑袋,牵着他的手,往公孙那边走过去。
不管小虎头从画卷中看出了什么,既然小虎头是师兄的弟子,如何教导,还得是看公孙的意思。
陈楠不能插手,但稍稍过问还是可以的。
哪怕他再怎么笨,都能看出来,小虎头绝对是修行一路的奇才,放着如此奇才任由荒废,陈楠心中不忍,更怕小虎头长大懂事之后怨恨公孙。
公孙的院子距离陈楠这边不远,说话间几步路的距离也就到了。
从那天崭露锋芒之后,公孙不知道作的什么打算,这几日一直在韬光养晦之中,就连陈楠也不曾见过他几次。
轻轻敲了敲屋门,古旧木门发出不急不缓的“笃笃”声,不显清脆也不显沉闷,却莫名地让陈楠的不宁心绪变得平静下来。
陈楠陡然发现,似乎自从黑红长剑上面的血红纹路浸染过自己体内之后,自己突然间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他在心里头默默对着自己说话摇头。
敲门声刚刚落下,木门便自己轻轻打开,公孙沉凝的话语声自门后面传过来。
“进来吧。”
陈楠便带着小虎头走进屋子。
屋子略显昏暗,公孙显然没有点燃桌上蜡烛的意思,唯一的光亮还是从保养一般的窗格中透过的灰白阳光,仿佛一道光柱一般笔直刺破黑暗落在地上,形成了一片大大小小的光斑。
公孙一双眼睛便如那柄剑一般夺目耀眼,熠熠生辉,黑暗中锐利得让人心慌。
哪怕陈楠知道这抹锐利剑意不是朝着他而来的,依旧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讪讪地笑了笑,带着小虎头在门口站定,有些犹疑地问道:“师兄?”
公孙似乎是眨了一下眼睛,方才那抹感觉顿时便消失不见。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几日悟剑小有突破,还没能收放自如,没吓到你们吧。”
陈楠低头看了看小虎头,小虎头抬头看了看他,眼珠子里面透露出的机灵劲一点没少。
陈楠心里头一半惊叹,一半又是莫名地理所当然,他摇了摇头:“我觉得应该没有。”
他牵着小虎头走到桌边,把凳子桌面都草草擦了一下,让小虎头坐下,然后坐在小虎头边上,与公孙说道。
“师兄,小虎头有些不对劲,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得让你知道才好。”
公孙没说话,但眼中透出的疑惑却告诉陈楠,他很显然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陈楠便把自己方才看见的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公孙,小虎头在一旁偶尔补充说明。
说完之后,公孙明显便松了一口气,温和笑道:“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陈楠想了想,低头让小虎头自己出去玩去,待到小虎头蹦跳着跑出去之后,他才有些担心地说出了自己心里头的想法。
“师兄,我觉得,朱玉前辈既然把小猫儿和小虎头都交给了师兄你,厚此薄彼的事情咱们可做不来,你只教小猫儿练剑,不教小虎头的话,等他再懂事一些,难免心中会有什么怨恨。”
“再者说,那画卷明显不是寻常之物,师兄让小虎头抱着这画卷四处跑,万一被有心人盯上,把画卷抢了去,可又是一件大事。”
“你觉得我是在厚此薄彼?”公孙看着陈楠,眼睛里头全是笑意。
陈楠慎重想了想,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并无不妥。
公孙便偏过脑袋想了想,最终也只是开口说道:“不管是小猫儿还是小虎头,他们两个人的路,不能由我来定的。”
“小猫儿的机缘应在了我的身上,所以我教他练剑,小虎头的机缘是应在了那幅画卷之上,那些东西,我教不来。”
“每个人一生下来,便有擅长不擅长的东西,我们称之为天赋,哪怕再蠢笨的人,总也有可取之处。”
“你所看见的厚,其实并不一定是厚,你所见识到的薄,也不一定是薄,我只是让小猫儿和小虎头顺其自然,走他们应当走的路。”
“若是强行教小虎头的话,只怕反倒是好心办了坏事,不妥,不如就这样放任自由。”
“至于画卷,你放心吧,不到三府境界,想从小虎头身边把画卷带走,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陈楠若有所悟,心中咀嚼了一番,最终点了点头:“师兄,那我懂了。”
公孙便又笑了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好几天没动弹了,走,陪我出去走走,逛逛,吃点东西,我有些饿了。”
陈楠“嘿嘿”一笑,小小地拍了个马屁。
“师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一剑重伤两名贯通境的长老,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也会饿。”
公孙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掸着身上的尘土,闻言笑骂道:“哪怕我真成了天下第一的剑修,我也得吃饭拉屎啊。”
“再说了,之前那一剑,剑气长短也是我养出来的,算是超常发挥了,那战绩当不得真的。”
“养什么剑气?”陈楠有些不理解。
公孙没说话,他站在门口,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往前走去。
步子越迈越快,到最后的时候,身形模糊,脚尖轻轻一蹬,整个人便如同剑一般刺了出去。
堪堪要撞到院墙的时候,他身形一转,又出现在陈楠面前,看着陈楠的眼睛问道。
“懂了吗?”
陈楠皱着眉头,若有所悟。
“师兄的意思是出剑如走步,初始缓慢,蓄势后一步远胜当初,剑势滚滚,越滚越大,到最后的时候便能发出那惊天一击?”
公孙笑了笑,解释说道:“你说的倒有些像是之前你与我说的从修杰身上偷师过来的叠势十三拳差不多,但也不全正确。”
“养剑就像是佛家所说的闭口禅,封一道剑气于剑内,只养那道剑气,任凭它如何激荡,依旧牢牢禁锢不出剑。”
“就像是陈酒酿香,虎兕进笼,越是禁锢,越是镇压,到最后开坛的那一刻,百里闻香,出剑势必石破天惊。”
“那一剑是我从八宝阁就开始养的,本来是准备用来对付路上可能出现的公羊家追兵,后来幸逢老前辈一路相随,公羊家的那些人没有出手,这一剑送给那两人,倒是便宜他们了。”
陈楠便想到了送小猫儿朱红酒葫芦的那赶车章老头,心里头想了想,开口问道。
“那我能学这养剑术么?”
“学可以,你还不能用。”公孙随口应道。
“这是为何?”陈楠有些奇怪。
“根基不稳,走路还踉踉跄跄呢,就想会飞了?”公孙斜觑着他,揶揄道:“我让你练剑百万,练了多少了?”
陈楠哑口无言,脸红了半晌,落荒而逃:“我去练剑。” 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