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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鹫

西藏,西藏! 卡布 7506 2021-04-06 04:22

  ◎ 秃鹫

  金刚上师用金刚杵破掉了坛城,在那个时刻看上去坛城还是原来的形状,包括图案和纹理。紧接着,我看见他俯身抓起了一小撮沙,那是坛城最中心的沙,他把这一小撮沙先放在自己的头顶上点了一下,然后放进了旁边单独的供盘里,其后,僧人们开始围拢在制作坛城的木板前,他们蹲了下来,用手里的哈达把绘制完成的坛城最终推成了一堆散沙。他们由外及里地挥动着哈达,看上去遵循着从外层驱散向内层,这正好代表着一切逝去后又回到它心中的本初,最后这些沙被集中成了一个小小的沙堆,在那个时候,这些沙被他们用手捧了起来,装进了宝瓶,紧接着,宝瓶被列队的僧人捧着,整齐列队,以法号以鼓乐,送到了后山上的小溪边。在这里,有一个简短的仪式,最后,这些沙被倒入了溪流,从这里,这些沙将流入大海,我在那一瞬间想起了佛经中的一句话,如何让一滴水永不干涸?

  让它流入大海。

  世事本无常,世间一切皆空。

  我们对世界的认知,来自反复认真地观察,我观察过它们很多次,得出一点点结论,虽然这个结论早在比我得出结论更久远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比我还认真地总结过了。不过,自己总结的好像总会令自己印象深刻一些,那样的话起码我看起来不像是洞穴里的人,我没有被捆住手脚,背顶岩壁,看火光中映出来的身影。

  一只秃鹫,展开了它超过两米的翅膀,从我的头顶划过。

  在它们群集的地方,一定会有事发生,附近一定有刚刚死去的动物,当然也包括人。在没有到达青藏高原时,或者没有亲眼看见过秃鹫风姿的人是很难想象这传说中的大鸟,用“高大、冷静、强壮”来形容它,并不为过。

  秃鹫本不善飞翔,然,它是御风而行的高手,更多人的对它们的兴趣缘于佛教故事中佛祖肤施老鹰之影响,最多的发问会是:为什么它们可以参与到天葬这一神圣的行为之中?

  死亡需要仪式感,每个民族都如此。

  高原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没有秃鹫的肠胃,就不要去咀嚼金丸银蛋。”据说,没有人见过它们的排泄物,它们的排泄行为,是在高高的天空,在翱翔之中,也许是高原强劲的气流把它们排泄的杂物风化得无影无踪,干干净净,没有一星渣子撒落回地面。传说,即便它们自己在死亡来临之时,也要腾空万里,拼命往高空飞去,一直朝着太阳上方飞去,直到太阳和气流把它的躯体消融一尽,也不留一点痕迹在世间。所以,从来没有人看见过秃鹫的尸体!唯有它们可以让我们的肉身回归世界四大元素之中的“风”中;也可以达到我们自身对灵魂肉体分割的追求,同时这是回归大自然最彻底的一种方式。

  冬天,容易直面死亡。

  下午3点,旺丹打来电话,他在电话里告诉我阿妈去世了。

  虽然几天前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旺丹的电话,在接起来之前我知道是这件事,我不想接,但我不能不接,从心里,我知道我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挂了旺丹的电话,我爬到楼顶的平台上,站在那里抽了一会儿烟,然后转身下楼进了房间,开始快速收拾简单的行李。

  我去的地方有点远,要过了班戈县继续向西,开车需要八九个小时才能到,我还没过当雄,天就已经黑了,天黑之后,路上的车变得稀少,一个人开着车,在夜里,车灯发出的光柱行进在以黑暗组成的隧道时空中,在那种时候,我经常会想起很多事。

  旺丹,次仁旺丹,是我的牧民兄弟,他叫自己牧民大叔,因为他喝了酒总是给我唱这首歌,他有些腼腆但是熟悉了以后会很豪放,比如我给他喝下几瓶酒以后。他个头很大,力气也大,是的,他得过抱石头比赛冠军,这一点,你看他的体形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们家原来是在过了扎加藏布的色洼附近,后来随着草场的变化慢慢往东南方向逐年迁移。他们的放牧方式绝对属于季节性游牧,有四个相对固定的草场,他们游历在自己的“雅萨、根萨、敦萨和希萨之间”(春夏秋冬的草场)。我认识他,是一个偶然。

  那年秋天,我着了迷地在双湖、尼玛和班戈之间来回,我就想找一顶白色的帐篷,这之前,我已经按我的想象找到了一顶黑色牦牛毛编织的帐篷,而且下半部分是白色半透明的,因为那样我能拍摄到星夜下的帐篷中的火光和剪影,我还差一顶纯白的大的帐篷。我继续在草地上四处搜寻,最后找到了旺丹家,远远地,白色的帐篷就立在草地上,我停了车,看到旺丹这个大个子迎着我的车走了过来,问他,大个子居然有一些腼腆。

  我们抽着烟,盘腿坐在了他家帐篷前的草地上聊天。

  他家有六口人,他、母亲、两个姐姐、两个姐姐的两个孩子,有100多头牦牛、70多只羊。我看到了他家帐篷前停着一辆农用货车还有一辆摩托车,感觉家境还算不错,当然最合我意的,是他家那顶大大的白帐篷。为此,我请求打扰他们几天,他同意了。

  我钻进帐篷,阿妈正手持转经筒,盘腿坐在卡垫上,见我进来,连忙起身,我站在那里弯腰合掌向她施礼,她请我坐下来,然后飞快地拿出了一个木碗,她抓起了系身前的邦典(围裙),使劲擦起了这个木碗,然后挖了一勺子酥油堆在碗边,再从炉子上拿了一个壶,倒上酥油茶后递给了我,我坐下来,开始小口喝茶,我听见旺丹轻轻告诉阿妈我的来历,我听见阿妈对他说要好好招待远方来的客人。

  我开始打量他们的家,相对于别的帐篷,他们家特别干净。帐篷四周整齐的摆着一圈藏式卡垫,上面铺着那种牧区常见的来自青海的毯子,卡垫上堆着一些被褥。帐篷正中有一个小小的钢炉子,有几个茶壶和几个铜勺,还有两口铝锅,一口大一些,一口小一些,炉子和炉子上的用具都擦得亮铮铮的,炉子的铁制烟筒从上方伸到了帐篷外。帐篷内还有三张小小的木几,一张摆在了帐篷顶头处,桌子上方供着一副印刷的唐卡,上面挂着几根哈达,哈达有点脏了,垂在那里。另两张放在帐篷右侧的卡垫前,上面有几个盘子,一个盘子里有一点点吃剩下的肉,右侧角落里堆了好些蛇皮口袋,看上去那里边装着各种杂物,边上有两个粗大的酥油桶,还有几个大塑料桶,那一定是用来装牛奶的。一个太阳能板立在帐篷门口,朝着太阳的方向,它的那根线连着帐篷门口的电池箱,这个箱子上摆满了各种杂物,有一个很旧的电视机,帐篷外的左侧堆着一些牛粪,地上有一块塑料布,上面摊晒着奶渣。

  旺丹和阿妈说完话,阿妈就开始从角落的口袋里翻找,她拿出来了油饼,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一直叫我吃,旺丹起身出了帐篷,我只能开始看着阿妈笑。

  阿妈就坐在旁边看着我喝茶,我刚喝一口,她马上就给我加满了,我再喝一口,她又加上,一会儿我就喝饱了,我不得不放慢了喝茶的速度。不一会儿旺丹就回来了,他带回来了一整只羊,原来阿妈是让他去宰一只羊。

  在西藏,所有的牲畜与牧民们相互依存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之上,旺丹刚才宰杀的那只羊,也许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在这里,人们在获取食物的方式上会稍稍有些不同,人们不会把宰杀的场面弄得非常血腥,这一点,和西方人有点类似。前段时间我看了一条新闻,新闻讲在澳大利亚悉尼著名的Sydney Fish Market(悉尼鱼市场)里有人在处理活龙虾的时候,直接用刀砍掉了龙虾的头,留虾尾在那里努力挣扎,这样的行为违反了澳大利亚的法律,法律规定,要先杀死后才可以肢解,摊主因此被重罚。这件事引发了一场争论,有人认为合理,有人认为不合理,看上去,这件事已经关乎不同地域间文化的差异。西藏的人们相信,在这个世界中,所有的生物都存在于一个大的循环生息中,一只羊因为被人需求而进入了另一个轮转,而人们总会有那一天回到大地,也会把所有回给大地。所以,一只羊结束生命的方式,不应该是血腥和暴力,甚至是缓和无声的,我就算背对着旺丹坐在帐篷里,也能知道这件事的整个过程。

  首先,牧民会绾一个绳套,对,就像西部牛仔们套马一样的那种绳套,然后,从头顶把这个绳套扔向羊群,一定有一只羊的角会被套住,被套住的羊,比较随机。然后,牧民会收紧这个活结,羊会被放倒,紧接着,牧民会一边念着经文,一边用这根绳子,把羊的四蹄绑起来,捆绑在这个时候并未停止,牧民用这条绳子接着把羊的鼻子和嘴捆个严严实实,在这个时间,牧民们念诵经文的声音会变得大起来,而这只羊,会因窒息而死。当这只羊的肚子鼓起的时候,牧民将松开所有的捆绑,把这只羊扛进帐篷,那会是一个空空的小帐篷,在这里,牧民会掏出随身的那把小刀,从羊的蹄子处开始剥掉羊的皮,然后剖开羊的肚子,他会把里边的内脏掏出来扔给帐篷外的大狗们,但他会留下肠子。这个时候,会出现一个女性,她会拿走这些肠子,到帐篷后面的小溪边上,用装茶的壶盛上水,将茶壶嘴套在羊肠子上,一边灌水一边撸,很快就结束了清洗,这些肠子会被拿回开膛破肚的羊身边,在这里,牧民会把羊胸腔里积的血全部灌进肠子里,这就是血肠。将血灌好以后,这只被剥了皮的羊会被分解开来,送到大帐篷里的大锅里。至此,仪式结束。

  当看懂了这一切的时候,我觉得这就是高原上生命生生不息的秘密。

  阿妈问我,老家在哪里,我说理塘,她可开心了,又问我从哪里来,我说拉萨,她听到拉萨马上在胸前做了一个合掌并举到了前额。我问旺丹,他说妈妈最大的愿望是去一次拉萨朝圣。

  天快黑的时候,旺丹的两个姐姐赶着羊群和牛群回来了,看上去岁数大一些的那个是姐姐,她背上背着一个婴儿,另一个孩子已经有6岁左右了,他跟在姐姐的身后,他们一起放牧归来。她们见到我,没有惊奇,只有比弟弟更多的腼腆。她们在帐篷前把小牛用牦牛毛编的绳子拴在木桩上,和她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条大狗,那条狗对我没有一点凶意,因为,我是从帐篷里边出来的人。

  阿妈整个下午都在对付这只羊,她煮好了血肠,帐篷中间的那口大锅里煮着羊肉,她不停地在帐篷里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给炉子里加牛粪熬茶。到我们都安静坐下来的时候肉有点凉了,不过正好,开锅羊肉就要在凉下来的时候用刀割着吃才香,那时候吃的味道才最好,最鲜美,阿妈把最好部位的肉和一大堆血肠一起堆到了我面前的盘子里,一个劲地叫我吃吃吃。我碗里的茶一直就像我从没喝过,我刚喝一口,她马上又给我倒满了。

  我吃完肉把骨头拿出去给那条卧在帐篷外面的大狗,它开始习惯冲着我一直摇尾巴了。

  吃完饭,天黑了,我拿起相机,跑到了帐篷外面,今天是个晴夜,我见到了我想要的场景,帐篷里有阿佳们忙碌的身影,帐篷背景是满天繁星,美中不足的是帐篷里的灯光太亮了,我没带渐变滤镜。他们一家人,都很好奇我在干什么,他们围在我的身边,当看到相机里出现的画面,阿妈突然大声叫起来,“嘎玛,嘎玛雅古都”,她说星星好漂亮。玩着玩着,突然就变天了,银河在云层的掩隐下渐渐隐去,我们回到了帐篷里,草地上已经开始下起了露水,阿妈已经给炉子里加好了牛粪,她把我拖到炉子的右边,指了指最靠近炉子的那个卡垫,她让我睡在那里。

  我拿出我的睡袋,睡在了卡垫上,对面是阿妈和两个阿佳,大一点的那个阿佳把最小的那个孩子和自己一起裹进了被子,小小的孩子,可能是饿了,有点嘤嘤地哭,一会儿,我听见阿佳坐了起来给孩子喂奶,孩子吃完,咿咿呀呀地和她说话,我和旺丹以及男孩抵足而眠。帐篷另一侧靠近门的地方,睡着年龄小一些的那个阿佳。

  帐篷里开始变得安静起来,我听见有轻微的雨滴落在帐篷上,我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了困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下半夜,我突然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帐篷外来了一辆摩托车,声音很吵,我很奇怪,狗没咬他,和我抵足而眠的旺丹只是翻了个身,他们家还有别人吗?我看到一个黑影,钻进了帐篷,全家人明明都醒了,可是就是没有一个人动。那个黑影在小一点阿佳身边直接躺下了,一会儿,有男女的说笑声,还有那种声音。我无法形容这种感受,这声音让我觉得自己出现在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地方,我缩进了我的睡袋,把耳朵关了起来,那些声音消失了,摩托车声音又响了起来,帐篷恢复了平静,我睁着眼看着帐篷顶,脑子有点乱。

  我知道牧区青年男女们的交好,多数如此,有可能他们的生存环境原就不需要婚姻,有可能两个或者三个孩子的父亲都不是一个人,但父亲们会在旺丹他们家转场的时候来帮忙,他们会不定期送来钱财、牦牛、羊、食物,但他们不会和孩子们在一起生活,这些孩子对旺丹舅舅会特别亲热,他们从小就跟他生活在一起。草地上的人们并不会歧视没有和父亲一起长大的孩子,他们不是没有父亲,他们只是不在一起生活,这只是一种和世界多数人不同的生活方式。我不能简单地用好或者不好来判定这种关系,或者是状态,确实比较特殊,比如我在问旺丹有几个孩子时,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有三个,他们三个我却一个也没见过。

  天色微明,我听见阿佳们已经起床,她们开始去挤奶了,天亮前,牛奶已经挤好,帐篷里的火已经生起来了,阿妈开始煮茶、打茶,我再醒过来,阿妈拿了一碗热腾腾的酥油茶递给我,我坐在睡袋里,就已经开始喝茶吃糌粑了,真是幸福。他们正在大锅里翻煮着牛奶,看样子一会儿要做酥油和奶饼了。我拿起我的裤子,我发现我裤子上的那个刮烂的破口子,阿妈已经给我缝上了。

  我走出帐篷,牛群正在和草地一起醒来。太阳出来了,牧民们和我的生活都要继续。

  太阳升到帐篷顶上的时候,我决定离开,我去车上拿来了我带的所有食物,包括普洱茶、几棵白菜、几根萝卜、一大堆泡面、腌肉以及火腿肠,也没管他们有没有用,我都放在了帐篷的门口,阿妈见我要走,小跑着返回了帐篷,她拿出了一大包刚做好的奶饼和一大块酥油,一定要让我带走,她很着急,一直比画着让我吃的动作,我知道,她知道回拉萨的路途遥远,她怕我饿。

  告别,他们一家人站在帐篷的门口,朝我挥手。

  自此以后,我就有了认亲的感觉,只要一有机会去那个方向,我就会去找他们,有好几年,我每次去都会带很多砖茶,大包大包的衣服,也包括朋友们和我淘汰的一些质量好的旧衣服;我也会带一些他们用得上的电器;我还搬去了一个带播放器可以放MP3的音箱,我给他们拷上了最近最流行的歌,牧区用山寨手机效果最好,我也陆续给他们带了好几个;还有一些孩子们用的物品和玩具。我每次去看他们,所有的人像过节一样开心,我在这片草地上终于有了家的感觉。冬天来临,我去八廓街的藏装店给阿妈买了一套全新的用羊羔皮做的藏装,和一条围巾,她一直舍不得穿,说是要留着去拉萨的时候再穿。

  我从内心深处感到愧疚,我为什么就没真正单纯地为了她的心愿,把她接到拉萨去。我更为自己从没那么纯粹地因为想去看他们而去感到愧疚。我每次去,都是从拉萨前往阿里,因为顺路,所以去看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从没走过回头路,那个时候太贪心了,总想四处多转转多看看,总想着我还有下一次,我根本就没想明白,人生,其实是单行道。

  凌晨2点了,我才快要到旺丹家附近,远远就见到了亮着大灯的摩托车和站在摩托车旁等我的旺丹。我看到了帐篷,熟悉的帐篷,亮着灯的帐篷,我知道,这次阿妈不会再笑着迎接我了,两个阿佳站在帐篷门口,她们看着我抹眼泪。

  进帐篷,我一眼就看到了阿妈,她被裹在了白布之中,看上去,她是坐着的,坐在帐篷左侧顶头的位置,她的身前,有几盏点着的酥油灯,那旁边有她用了一辈子的茶碗,茶碗里装着茶。

  旺丹的一个舅舅已经从不远的寺庙赶过来了,他正在帐篷的另一侧诵经。

  我在来的路上,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我在车上已经掉了好几次泪,那种难过是从心底漫延的难过。

  我爬着过去,跪在了阿妈的面前,轻轻地向她讲述着我一直想说的话,好多话,我一直没来得及说,讲到最后我慢慢贴在了地上。我当然知道人生在世,要承受悲伤、难过,与无可奈何的告别,这种感觉让人无力虚空。

  起身,擦掉泪,我走到了帐篷外,黑漆漆的天,几乎没有一颗星星。

  天色渐至微明,远远地,有一辆小货车亮着大灯,摇摇晃晃地正往这个方向开来。我知道,那是“登等”,他们要来接阿妈去天葬台。

  我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阿妈天葬,我接受这样的安葬方式,但我不能接受阿妈在我面前用这样的方式消失。我远远地背向走到了天葬台下,我坐在了草地上,空气闻起来有些干燥而清冽,我闻到了雪快要落下的味道。大雪后的草地,草会再次油绿起来,是啊,当夏天再来的时候,草场上的草会绿起来,在那个时候阿妈喜欢的邦锦梅朵就会盛开,那个时候如果阿妈还在,多好。

  身侧,两位僧人已经开始煨桑,桑烟开始升腾。一大群秃鹫马上就要向天葬台飞来,我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嘎玛次珍,那个藏北草原上的神医,我问过他关于死。他说:“我从十二三岁就开始学医,从医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70年了,人在世,生死是无常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要经历最初的生,中间的生活及成长,最终的死亡或消亡。这是生死的规律,我们不能摆脱,也不能控制。”一只秃鹫,正展开它超过2米的翅膀,从我的头顶划过,它飞向了天葬台,我知道它就是空行母,它会把阿妈带走。 西藏,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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