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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夏邦马

西藏,西藏! 卡布 2748 2021-04-06 04:22

  ◎ 希夏邦马

  僧人们手中的沙,在勾画出第一个城池一般的正方形后,他们再继续。看上去,是在做一个同比例放大的另一个正方形,这很有意思。西藏,在地理结构上,就是四面环山的一大片台地中的台地,像四面被围起来的方形。起码,我个人会这么看地图,你看,东侧是横断山脉、他念他翁、伯舒拉岭、怒山,南侧是喜马拉雅,还有冈底斯山脉,再往北有可可西里,以及昆仑山脉,这中间还有念青唐古拉山脉。往东一些有唐古拉山脉,再往西那是著名的喀喇昆仑山脉。这像极了僧人们正在制作着的那个放大的正方形。我喜欢抽象地去看这些事物,我会觉得这也是具象中的另一种城池,有些城是用人造的墙,而有一些是天然的屏障,就是山。

  希夏邦马,是喜马拉雅山脉中山峰高度超过8000米中的一座,希夏邦马这个名字听上去特别异域,可能因为名字中有希夏两个字吧。

  我第一次来到这座山前,是在一个夏天的傍晚,我驾车过了老定日到聂拉木的分路口后,发现前面堵车了。我的前面排着一个长队,看上去有上百台的丰田80越野车,它们都被堵在了一条河的前面,我下车向司机朋友们打听,说是昨天夜里下了大雨,山上下来的大水把河道弄宽了,大家都等待时机准备涉水过河。我继续往前去探路,前面的车中,坐满了人,我仔细一看,哦,是印度香客。这是朝圣者的车队,车上坐的全是印度人,他们从樟木口岸进来,他们被西藏人称为香客,这些香客被获准前往冈仁波齐和圣湖玛旁雍错。

  他们为什么要来?

  “冈仁波齐”是藏族人对“冈底斯”的尊称:“仁波齐”本意就是“转世者”,指人中珍宝,山中珍宝则专指“冈仁波齐”,所以,“冈仁波齐”的正确读音应该是“冈”字之后稍有停顿再念出“仁波齐”三字。在喜马拉雅山南侧的古印度语中,“冈底斯”另有名为“Kailash”,将Kailash解释为“湿婆的天堂”是印度教对这座山峰及伟大的主神湿婆的赞美。因为印度教诸多史诗和典籍中均将此山认定为湿婆神的隐修之地。

  宗教史,其实就是一部神佛与现实间“对应”的历史。

  他们去的地方就是须弥山的现实存在,冈仁波齐峰以曼荼罗式山川布局,加上与玛旁雍错圣湖所构成的神圣威严的“冈错”地形,以及山峰上天然佛教“雍仲”图样,再结合数千年以来宗教文化地的熏染,最终,赢得了人们对世界中心的定义。朝圣香客,在千百年中,以自己的血肉足迹和身体匍匐,成就了条条通往冈底斯的信仰之路。在滚滚红尘之中,众生心有所念,念极生敬,冈底斯永远神圣。可以亲自前来朝圣的印度人是幸运的,他们于此绕转神山后会在圣湖洗浴,据说,可以化解这一生所有的罪孽。这一念想,令他们不远千里,死而无憾。说一件有意思的事:藏传佛教徒以冈仁波齐南侧为正面,印度人以北侧为正面,所以大家参拜的方向不同。

  堵在河道边的大队人马,终于在相互帮助中,艰难渡河,继续西行。从我们堵车的这个位置往前,不到10千米的地方,能远远地望见南侧的希夏邦马峰,看上去并不那么起眼,远远的,矮矮的。我想,可能是因为这座山的峰顶是平的,它看上去并不像一座海拔8000米以上的高山。其实有好多年,我也一直没弄清楚这一片绵延的雪峰中,到底哪一座才是希夏邦马峰主峰,后来,当地修建了一个收门票的地方,路过的外地车要买门票,有一次我被拦下来买了票后,那张门票上印了一座希夏邦马峰的照片,我认真考证了这张门票后,严肃地告诉他们,门票上山的照片印错了。也怪不得他们,从318国道的分岔路口进来后,公路一直延伸到佩枯错湖边,左侧一直绵延着高大的雪峰,看上去确实都差不多。我也是很多次之后,最终跟着前来登山的人才确认了主峰。而且,在确认主峰的过程中,我吃惊地发现了一尊巨大的睡佛,这必须要在特定的地点、时间,以及方向才能有缘见到。那天我见到的时候,落日刚从西侧山顶落下,天晴无云,在这一时刻我正好面对正西,在这个方向,我亲见了一尊绵延千里的睡佛,我一度吃惊到说不出话。

  因此希夏邦马峰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更加特殊,说起来,它还是唯一一座整座山峰都在中国境内的海拔8000米以上高峰,其他的海拔8000米高峰均在边境上与他国分享。为此,我曾经努力上到过这座山峰的冰塔林,那一次,我从那朵热侧面的山沟一直顺着河滩地艰难前行,一直行进到正对希夏邦马峰主峰的位置,那儿有一条从冰川融水出来的小河。从那里继续沿着小河往南,可以抵达山峰的脚下,继续向上,冰川就在海拔5800米左右的地方,正在逐年融化。日落时分,在这个位置一定会见到绵延不绝的喜马拉雅山脉被南侧翻滚过来连绵不绝的云雾翻涌包裹。

  我在这里宿营,近处,是大片希夏邦马冰川冲出来的湿地,远远地能听到草地上有马儿吃草时晃动脖子上铃铛的声音。夜里,笼罩在峰顶的积雨云开始出现雷暴,很幸运,我居然拍到了雷电与星空并存的希夏邦马。

  离开登山大本营,沿佩枯错湖前往萨嘎,夏季的路极难行走。整个夏天,西藏的雨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不开心的时候黑一下脸,飘来一坨黑云就会来一下,来时倾盆,走时毫无征兆,去留无意。此处海拔较高,植被稀疏,山体很多地方根本就直接裸露着。大水从天上降下来,在地面立即汇集成流,这些水流不停地裹挟着山体中的泥沙,水流越来越粗,黄浆一般的水直接往低处奔来。这里的简易公路,说来简易,就真的简易到是顺着这条时而有水,时而无水的沟谷刨出来的一条勉强可以通行的路,我远远看到前方将至的大雨,急急踩着油门顺沟奋力上行。那次,我带了三辆车同行,我看着云就知道时间有些来不及了,我必须要在大水冲下来前找到那块高地。最后关头,我努力用车头顶着淹及车盖的黄色泥浆将三辆车带上了一个小小的土坡上,停好车,身侧滚滚黄流轰然而至,大有挟裹并吞噬不期而遇所有事物的气势。再看此时的车辆,发动机已经全部泡水,我的车火花塞子6个中湿了3个,6缸车立即变成了3缸。躲水,避雨,掀开机盖拆卸火花塞,用纸巾擦干后再装入,折腾一番,雨停了,雨一停,水立即止了。这些水就像从没来过,远远地还能听到水流动的声音,那是远去的水流注入佩枯错湖的声音,低头,被水冲刷出来的深深的沟壑留给了旅途中的我们和车。

  出沟,驻车转头,远望,希夏邦马峰正在东南侧,一场大雨过后,天放晴了,有一只金雕正展开它巨大的翅膀,对着阳光向西滑行。 西藏,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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