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觉克寺在察雅
僧人们绘制的沙画,有一大片三角形是红色的。在西藏,红色除了让我想起寺庙,更会让我想起昌都。因为昌都的红土地上在夏季有盛开着的蓝色花海。
从左贡前往察雅,随行的皮卡车在邦达镇附近出现故障,前悬臂坏了。我仔细检查后判定不能继续行进,太危险,故障随时可能导致车方向失控。我临时决定住在邦达,试着修理,最后发现,必须要更换配件。这辆车是新款,整个西藏地区都没有,最快的方法,是从成都带来配件,好在,我在邦达,这里有机场。最快的方式当然是空运,也巧,郭毅最近因为家里有事还在成都,他正计划着坐大巴车前往昌都跟上我。可我不能等了,立即安排他从成都飞往昌都。那几天的机票真是贵啊,贵到离谱,更离谱的是只有头等舱了。好吧,郭毅和配件坐着头等舱,从成都用最快速度飞往昌都,他很幸福,有空姐在头等舱为他服务,惨的是许仁昊和旦增。次日我带队离开邦达前往察雅县,他俩可怜巴巴地被留在了邦达,他们要等郭毅和带来的配件。
邦达真的太大了,可所有的建筑都集中在三岔路口,方圆几十千米,除了兵站就再没有别的房子和人。这些建筑里全是小饭馆和小旅馆,人们在这些建筑里做着季节性的生意,在冬季,这里只有风。在等待的时日里,他们各自把自己的人生经历、七大姑八大姨的故事全讲完了,他们没办法相互喜欢,所以没有办法恋爱,这样的话,坚持起来真的很难。后来许仁昊一直有点话多,我怀疑是不是那几天当了团长给闹的。
从邦达赶到察雅县,午饭后前往王卡乡恩达瀑布。是我听错了,我以为本地人告诉我的是一个温泉瀑布,我傻乎乎地爬到顶上,还在瀑布中试了试水温,才确定不是。
我们原计划前往香堆镇。
昌都地区的公路在平日里就难走,雨季下起雨来,想想都头疼。果然在这一天下午,经历了危险情况,不过我的运气一直都还不错。
第一次山体滑坡,塌在车队的前面,第二次滑坡,塌在了车队的后面,就在我们等待第一次塌方抢通的身后不远处。我们卡在中间,进退不能。第三次,已经半夜,天就像漏了一样还在下大雨,眼看离香堆镇只有10千米了,一大堆泥石流突然从山上涌了下来,路瞬间就没了。挡住我们去路的还有好多重型卡车,那是筑路工程队的施工车辆,刚好附近正是修建公路的工地,有大型挖掘机,工人们开始快速抢通,放行。刚过几辆车,轮到一辆大货车时,它自重过大,直接深陷泥潭。抢修工人们累了一天,早已经顾不得救援大货车了,他们就在大货车陷车处紧靠着江水又挖出来一条通道,我们堵在一起的所有车辆涉险强行通过,夜里12点多才到香堆。从县城到香堆镇只不过70千米,我们却整整用了11个小时。在香堆镇,我见到了镇书记赵玉林,我发现他居然可以用流利的康巴话和所有的工作人员以及老百姓沟通。倒也不稀奇,此地交通如此不便,不学会交流,岂不是天天当哑巴。
来香堆镇,是因为向康寺有一尊自然形成的强巴佛。我去过了寺庙后,问懂藏语的赵书记还有什么好的地方可以推荐我去,反正我已经来了,他又告诉我一个寺庙,叫觉克寺,他说那里很特别,出家人都是尼姑。我本能地相信他,所以决定去看看。本镇的司机告诉我不远,路程半小时。我在西藏早就学会了另一种本事,问本地人路有多远,他们说的时间,我会立即乘以3,保证差不多。结果我们上山下河地摸了两个多小时才到,看来我的计算方式是没错的,而且,看起来下次把预估量还要适当再放大一点才合适。
路上,前车涉水过河,我紧跟其后,前车涉水过河的时候居然把一条鱼冲到了公路中间,我赶紧停车,把受惊吓的鱼捡起来放回河流,阿弥陀佛!
觉克寺到了,此地三面大山,北侧山腰处有一条突出的山脊,建在那里的就是寺庙。大片的僧房以土质夯墙为基,平顶,建在了寺庙的东侧,这些僧房如梯田般沿山梯次而建,很有规模。我抵达的时候,寺庙的僧人们正从土色的僧房里鱼贯而出。她们将要前往大殿准备操课,那场面极为震撼,上百名着红色僧袍的僧人走在青绿色开满野花的山坡上,排成了一条红线,这条红线沿着山体慢慢转了一个大弯,来到寺庙。
她们走近了,大都因为见了陌生人而害羞低头。我能感觉到她们的善良,我用眼角的余光发现,在我们观察她们的时候,她们也悄悄在观察我们,有时候我们的行为还会引她们笑。比如拿手捏糌粑弄得浑身上下灰头土脸的石上飞;比如走路不小心碰到头的傻大个的小牦牛。我们受到了她们的热情款待,我又喝到了康巴人那种好喝的酥油茶。我喜欢康巴的酥油茶,那种加了牛奶的酥油茶,如果能放点砸碎的核桃,然后泡进去风干肉或者奶饼,必是美味,会让我有回家的感觉。我从不在乎拉萨人固执地说那不是酥油茶,那是奶茶,管他的。我决定再来点糌粑,觉姆们吃惊地看着我熟练地用勺子挖了好大一坨酥油,还弄了一大把白糖和糌粑一起放进了茶碗。我快速揉好了糌粑并放进嘴里,我面前的茶碗已经变得很干净,看上去基本可以不用洗了,它确实被我用糌粑蹭得锃亮。吃完,我差一点点就习惯性地把碗拿起来放进怀里带走。
我想为她们在大殿后面的斜坡拍一张合影,结果我自讨苦吃,这个坡真陡,坡上全是草,有雨水没干。所以我摔了好几次,我狼狈爬起又摔倒,如此反复被她们笑了几次,拍摄结束。我坐在草地上往下滑,她们又在后面笑我。
告辞时仁波切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披上了祝福平安的哈达,所有笑过我的觉姆则自发地站到了寺庙大门口、屋顶上或者山坡边。我下到半山,转头远远看过去,她们站成了一片红色,每一次回头,我都能看到她们在那里挥手,她们挥着手,我听见她们一直冲着我喊:“雅莫,雅莫(一路平安,慢慢走)。”
原计划从察雅抄小路去江达,确实是有一条小路,但这个季节,人们都跳出来阻止我,各种发誓赌咒地阻止我。我想了想昨天的路途,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敢固执,没有小路,就只能取道昌都。去江达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峡谷,日落时分,山谷静美。这里的山体很奇特,山顶全是石头,偏灰白色,石头下面不远的地方,长着树林,看着看着,从局部上看居然有点黄山的意思。我知道,在这种地形,时常会有岩羊出没,它们出没的地方,雪豹也会在附近生活。入夜后,在江达前的一座山顶,一辆湖北牌照的SUV滑进了路边的排水沟,他们一起的有三辆车,因为没有工具,一直无法救援。我停车,用我车上的绞盘和我们这伙人,帮他们把车拖回了公路。山顶的风大,救援用了半个多小时,晚上11点左右才抵达江达县。 西藏,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