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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叉

　　叉，河朔间人，一节士也。少尚义行侠，傍观切齿，因被酒杀人亡命，会赦乃出。更改志从学，能博览，工为歌诗，酷好卢仝、孟郊之体，造语幽蹇，议论多出于正。《冰柱》《雪车》二篇，含蓄风刺，出二公之右矣。时樊宗师文亦尚怪，见而独拜之。恃故时所负，自顾俯仰不能与世合，常破履穿结，筑环堵而居休焉。闻韩吏部接天下贫士，步而归之，出入门馆无间。时韩碑铭独唱，润笔之货盈缶，因持案上金数斤而去，曰：“此谀墓中人所得耳，不若与刘君为寿。”不能止。其旷达至此。初，玉川子履道守正，反关著述，《春秋》之学，尤所精心，时人不得见其书，惟叉惬愿，曾授之以奥旨，后无所传。叉刚直，能面白人短长，其服义则又弥缝若亲属然。后以争语不能下客，去游齐鲁，不知所终。诗二十七篇，今传。

　　【注释】

　　①河朔：泛指黄河以北地区。

　　②节士：有节操志行的人。

　　③卢仝：传见本卷前文。孟郊：字东野，湖州武康（今浙江德清）人。终生穷困潦倒，用字造句力避平庸浅率，追求瘦硬，与贾岛齐名，有“郊寒岛瘦”之称。传见本卷后文。

　　④幽蹇（jiǎn）：僻冷奇险。

　　⑤《冰柱》：即咏雪天檐间的冰溜子，虽咏冰溜，实则暗喻自身怀才不遇，诗用麻韵，奇险幽僻。《雪车》：指用车运雪收藏，等夏天再用，此诗批判天子为个人私欲，不顾百姓死活，批评尖锐，如“官家不知民馁寒，尽驱牛车盈道载屑玉”，虽句式、用韵皆有奇特之处，然其意则雅正。两诗俱见《全唐诗》卷三九五。

　　⑥樊宗师：字绍述，河中（今山西永济）人。其文章力求出新，晦涩难懂，称为“涩体”。

　　⑦穿结：有破洞和打补丁的衣服。

　　⑧环堵：房屋四围各一丈土墙，形容房屋矮小。堵，长高各一丈的土墙为堵。居休：居住，栖息。

　　⑨韩吏部：即韩愈，字退之，官至吏部侍郎，故称。传见本卷后文。

　　⑩无间：不见外，形容关系密切。

　　⑪碑铭：本指碑文中有韵的铭文部分，后泛指碑文。

　　⑫润笔：旧时指付给作者的报酬。钱泳《履园丛话》卷三《考索》：“润笔之说，昉于晋、宋，而尤盛于唐之元和、长庆间。如韩昌黎为文必索润笔，故刘禹锡《祭退之文》云：‘一字之价，辇如金山。’”缶：古代盛水或盛酒用的一种肚大口小的瓦器，又作量名，十六斗为一缶。这里指装钱的器皿。

　　⑬谀墓：为人作墓志铭，多溢美之词，从而获得优厚报酬。

　　⑭为寿：献礼祝寿。

　　⑮玉川子：即卢仝，号玉川子。

　　⑯《春秋》之学：指跟《春秋》有关的学术造诣，卢仝著有《春秋摘微》四卷。

　　⑰面白：当面说。短长：优点和缺点。

　　⑱服义：服膺正义。弥缝：缝合，补救。

　　【译文】

　　刘叉，河朔间人，是一位有节操的士人。年少时崇尚行侠仗义，曾在旁边看到令人咬牙切齿的不平之事，便趁着酒劲杀掉坏人逃命，适逢大赦才出来。于是更改原来的志向追求学问，能够广泛地阅读，善于写歌行体诗，特别喜好卢仝、孟郊的诗歌体式，造句用语幽僻险涩，诗中所发的议论大多来自正确的道理。《冰柱》《雪车》两首诗，用意含蓄，蕴含讽刺，超出卢仝、孟郊二公的作品之上了。当时樊宗师的文章也推崇奇怪，见到他却只拜服他。仗着以前的抱负，自认为自己不能跟俗世俯仰合拍，经常脚上拖着破鞋子，穿着打补丁的破衣服，建起一丈高的墙围成的矮小房子，居住、栖息在里面。听说吏部侍郎韩愈款接天下的贫寒之士，自己步行去归附他，经常进出韩愈家的房门馆舍，一点也不见外。当时韩愈写的碑文独步天下，用来当作稿酬的财货堆满器具，刘叉便拿着桌案上的几斤黄金离开，说：“这是奉承墓中的死人获得的报酬啊，不如送给我作为寿礼。”韩愈也不能阻止他。刘叉旷荡豁达到这种地步。当初，玉川子卢仝履行道义坚守正理，反关着门著书立说，关于《春秋》的学问，尤其是他所精心研究的，当时的人看不到他的著作，只有刘叉符合他的预期，曾经把精奥的旨意传授给刘叉，后来就没有传给其他人了。刘叉刚烈正直，能够当面说人的优点和缺点，等对方服膺道义时，又能把关系缝补得像亲属一样。后来因为跟客人争论不能使对方服气，就去往齐鲁大地游历，不知最后去了哪里。诗歌二十七首，流传至今。 唐才子传（精）--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