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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涉

　　涉，洛阳人，渤之仲兄也，自号清溪子。早岁客梁园，数逢乱兵，避地南来，乐佳山水，卜隐匡庐香炉峰下石洞间。尝养一白鹿，甚驯狎，因名所居白鹿洞，与弟渤、崔膺昆季茅舍相接。后徙居终南，偶从陈许辟命，从事行军，未几，以罪谪夷陵宰，十年蹭蹬峡中，病疟成痼，自伤羁逐，头颅又复如许。后遇赦得还，赋诗云：“荷蓑不是人间事，归去长江有钓舟。”遂放船重来，访吴、楚旧游，登天台石桥，望海得风水之便，挂席浮潇、湘、岳阳，逢张祜话故，因盘桓归洛下，营草堂，隐少室。身自耕耘，妾能织纴，稚子供渔樵，拓落生计，伶俜酒乡，罕交人事。大和中，宰相累荐，征起为太学博士，致仕卒。妻亦入道。

　　【注释】

　　①渤：即李渤，字濬之，号白鹿先生。少与兄涉偕隐庐山白鹿洞，元和九年（814）征为著作郎，官终太子宾客。居官期间论谏不已，有直名。

　　②梁园：在今河南开封东南，汉梁孝王增筑，以为游观之所。

　　③匡庐：即庐山。香炉峰：在庐山西北部。

　　④弟渤：原作“兄渤”，据《四库》本、《新唐书·李渤传》改。崔膺：博陵（今河北定州）人，曾为徐泗濠节度使张建封门客，与李涉交善，性狂率，工诗文。昆季：指兄弟。

　　⑤陈许：方镇名，治所在今河南许昌。

　　⑥夷陵：县名，治所在今湖北宜昌。李涉被贬，系因其投机导致，元和六年（811）宦官刘希光和吐突承璀犯事，李涉窥知唐宪宗对吐突承璀宠意未衰，想上书解救，反被告与宦官勾结，遂被贬。

　　⑦蹭蹬：比喻失意潦倒。峡：指峡州，治所在夷陵县。

　　⑧痼：长期不易治愈的病。

　　⑨头颅又复如许：李涉《岳阳别张祜》有句云“十年蹭蹬为逐臣，鬓毛白尽巴江春”，盖指头上发白。

　　⑩“荷蓑不是人间事”两句：引诗原题《硖石遇赦》，诗意谓背着蓑衣不是人间之事，可以回到长江上的钓船隐居。荷蓑，背着蓑衣。

　　⑪天台石桥：在今浙江天台北，《读史方舆纪要》卷九十二记载石桥山“在县北五十里，石桥架两岩间”。

　　⑫挂席：同“挂帆席”。潇、湘：即湘江。岳阳：唐代为岳州，治所在今湖南岳阳。

　　⑬张祜：字承吉，为令狐楚器重，终不得官，处士终身。传见本书卷六。

　　⑭盘桓：逗留。

　　⑮少室：指少室山。

　　⑯织纴（rèn）：织布帛。

　　⑰拓落：失落。

　　⑱伶俜：孤零。

　　⑲大和：也作太和，唐文宗年号（827—835）。

　　⑳太学博士：学官名，掌教授五经。

　　(21)致仕卒：原作“卒致仕”，据《四库》本改。

　　【译文】

　　李涉，洛阳人，李渤的二哥，自号为清溪子。早年客游开封一带，多次遭遇战乱兵祸，躲避战场到南方来，喜欢这里的好山好水，选择隐居在庐山香炉峰下面的石洞里。曾经养过一头白鹿，特别温驯亲密，所以就把自己所居住的山洞命名为白鹿洞，跟弟弟李渤、崔膺兄弟住在一起。后来移居到终南山，偶然应允了陈许节度使的征辟之命，去参军做府属从事，没过多久，因为犯罪被贬谪为夷陵县县令，十年间在峡州不得意，身患的疟疾还变成痼疾，自己伤叹自己羁旅贬逐，头上的头发都白成这样。后来遇到大赦回去，写诗说：“荷蓑不是人间事，归去长江有钓舟。”于是放船重新南来，寻访江浙、两湖旧游之地，登上天台山的石桥，眺望大海，得到风向水流的便利，挂起船帆飘荡到湘江、岳阳一带，遇到张祜，一起谈论过去的事情，因此逗留很久才回到洛阳，营建草堂，隐居在少室山。亲身耕耘，妾能织布，孩子们打鱼砍柴，但是他的谋生之计并不顺利，沉浸在酒醉的梦乡中孤苦无依，很少接触尘世。大和年间，宰相多次推荐，征召起用他担任太学博士，退休后就过世了。他的妻子也是入道之人。

　　涉工为诗，词意卓荦，不群世俗。长篇叙事，如行云流水，无可牵制，才名一时钦动。初，尝过九江皖口，遇夜客方跧伏，问何人，曰：“李山人。”豪首曰：“若是，勿用剽夺。久闻诗名，愿题一篇足矣。”涉欣然书曰：“暮雨潇潇江上村，绿林豪客夜知闻。他时不用藏名姓，世上如今半是君。”大喜，因以牛酒厚遗，再拜送之。

　　【注释】

　　①卓荦：卓越出众。

　　②九江皖口：为皖河入长江之口，在今安徽安庆西。

　　③跧（quán）伏：蜷伏，指栖身于某处。

　　④“暮雨潇潇江上村”以下几句：引诗题为《井栏砂宿遇夜客》，诗意谓夜雨潇潇地洒落在江边的村落，绿林好汉夜里也知道我的名字。以后你们做强盗不必把姓名藏起来，这个世上现在大多数都是你们这样的强盗了。意在批评世风日下。绿林豪客，即绿林好汉。

　　【译文】

　　李涉善于写诗，诗歌词语和立意都很卓绝，不跟世俗同群。长篇叙事诗，如行云流水，没有东西可以限制，诗才名声一时之间令人钦敬耸动。起初，李涉曾经路过九江和皖河交叉口，遇到夜里的强盗正好在埋伏，问他是什么人，他说：“是李隐士。”盗贼的首领说：“如果这样，不要剽掠抢夺他们了。听闻您的诗歌大名已经很久了，希望得到您的一首题诗就足够了。”李涉高兴地写道：“暮雨潇潇江上村，绿林豪客夜知闻。他时不用藏名姓，世上如今半是君。”盗贼高兴坏了，便把牛肉美酒等厚重物品送给他，拜了两拜送他离开。

　　○夫以跖、之辈，犹曰怜才，而至宝横道，君子不顾，忍哉？诗集一卷，今传。

　　【注释】

　　①跖、（qiāo）：即古代的大盗盗跖和庄。

　　②至宝横道：珍宝放在大道上，此喻人才。

　　【译文】

　　○像盗跖、庄这样的强盗之辈，还知道怜惜人才，而至贵的珍宝横在道边，君子却不看一眼，忍心吗？诗歌集子一卷，流传至今。 唐才子传（精）--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