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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道士先领他到东陪殿后，便双双退下，吩咐斋房准备膳食去了。

　　“搜龙殿？”

　　看到这殿的殿名，令阿武乱不觉打了一个颤！

　　“度苍生，须搜龙；冲天下，行安逢。”阿武乱在心里悄悄念了一次短诗。

　　现在，搜龙、冲天、行安总算都出现了！

　　阿武乱突然觉得自己与那谜样的使命前所未有接近，心跳不觉加速。

　　然而，这个殿名所给他的惊喜，比起紧接着要看到的东西，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阿武乱虽然是个武人，却看过不少书画。他有钱的父亲——阿武侯爷拥有许多北荣名家的字画；师父天鬼大师的收藏也不在少数。但从来就没有一幅画，让他这么震惊过。

　　从颜料斑驳的程度来看，这绝对是一幅百年以上的古画，说得更具体一些，其实是一幅巨大的壁画，分布在搜龙殿内的南、东、北三面墙壁上。

　　三个小道士送来早斋，离开时不时兴奋地回头看着阿武乱，并且窃窃私语着。阿武乱没有理会他们，早斋一口也没碰，只是呆站在壁画前，一步步沿着墙壁移动，慢慢观看画中的每一个细节。

　　愈看，愈是吃惊！

　　并不是画工精巧的关系。事实上这画的风格相当草莽，有点农民素人画的朴拙感。让他吃惊的是画的内容。

　　这幅巨大的壁画似乎在讲一段古老而精彩的传说。

　　南面墙壁上画的是故事的开始，右上角的云朵间写着“真人屠龙”四个巨大的金字，下面画了一座秀丽繁华的城池，一看就知道是行安京。而城池西边一片美丽的湖泊，自然就是西冷湖了。

　　开始与一般的山水画没什么不同，但再看下去，阿武乱便不禁瞠目咋舌。

　　湖边一座宝塔上，飘着两朵紫色祥云，云上各立一个老仙，一胖一瘦，胖的瞎了只眼，头上写着“虚明真人”四个字；瘦的缺了只耳，头上写着“虚聪真人”四个字。虽然是画，阿武乱马上就认出来，这两个真人便是他要找的两个老道士——罗眼缺和傅耳殇！

　　画里的罗、傅两人看来十分高洁神圣，与凤凰山下的酒肆里那副穷酸猥琐的模样完全不同。虽然穿着飘逸的道袍，两人却面露杀气，只见他们四掌向下，合力发出五道巨大的雷光，朝着云底下的目标轰过去。

　　一条巨龙！

　　那条龙满身金鳞，头上的鬃发却是雪白飘逸，巨大美丽的身体表面缭绕着红、黄、蓝、白、黑的五色神光，但却痛苦地蜷曲着，牠抬着头，翻着白眼，虽然张牙舞爪，却又无可奈何，看来已为五雷所镇慑，只能在湖岸垂死挣，翻起一阵阵狂涛巨浪。

　　“黄金一样的龙，浑身却发出五色光？”

　　金龙身上的五色光让阿武乱不禁联想到蔑儿干的金弓、巴不该的金靴、孛花与雪沐马的金甲、以及自己脖子上的这块龙玉！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殿外已经天寒地冻，雨雪纷飞，而殿内的阿武乱却看画看得满头大汗。

　　第二面墙上写着“分龙炼兵”四个大金字，画里的故事似乎是第一面壁画的延伸，叙述着冲天观里，两个仙人分割龙尸，炼出九样神器的故事。

　　那条白毛金龙软绵绵地卧在道观中庭广场上，全身鲜血淋漓，看样子已经死了。

　　两个真人坐在正殿前的蒲团上，闭眼念咒，咒文化成九道紫气，分别注入广场一字排开的九个炼丹金炉。八十一名小道士，九人一组，忙着切割龙尸，送进各自看管的丹炉中。

　　第一群道士锯下龙的双角，送进金炉里，两个小道士从炉口取出一顶龙头形状的金盔，盔边写着“龙角”两字。

　　另外一群道士负责摘取金色龙鳞，一枚枚清楚分明地平铺在几块石板上，送进炉内炼制。炉口几个道士，将炼好的鳞片编成两套黄金铠甲，一套人甲，一套马甲，两甲合称“龙鳞”。

　　第三群道士刮光了龙头上的白色鬃发，编织在用金色龙皮裁剪出来的兜帽斗篷上。这是一件内里金皮，外面覆盖丰厚雪白鬃毛的大斗篷，叫做“龙鬃”。

　　第四群道士割开龙带着肉鳍的背脊，抽出一条血淋淋的肉筋，放至炉内冶炼，一个道士从炉底捧出一条黄金腰带，写着“龙筋”两字。

　　第五个炉，炼的是一对叫做“龙臂”的黄金护腕，前端有个张开的五爪护着手背。材料正是龙的前爪。

　　第六炉则是以龙的后爪炼出一双同样是爪子形状的金靴，注明“龙爪”。

　　第七炉前坐着九名小道士，弯骨做弓，拈肉须做弦，造了一张金晃晃的长弓，弓边写着“龙须”两字。

　　第八群道士从龙嘴拔出一长两短的三根牙齿，送入炼丹金炉里，铸成一口三尖两刃的黄金大剑，叫做“龙牙”。

　　最后一群道士，从龙皮底下划出一块油润精白的肥脂，送炉冶炼后，再加以琢磨，成果是块雕着一条飞龙的白玉坠——“龙脂”。

　　在第九个金炉边，还写着一行小字：“虚明虚聪二真人冲天观炼龙魂九神兵图”

　　阿武乱紧紧握着胸前的玉龙，双手都被汗水浸湿。知道了这东西的来历后，那白玉握在手里的感觉更像一坨油脂了，糯润黏手，好像要化掉一样。

　　他握玉看画，愈看愈是明白，但同时也是愈看愈糊涂了。

　　明白的是：画上的几件东西是他很熟悉的，甚至已经拥有了其中两件：龙脂玉和龙鳞马甲。他早就怀疑这些东西之间有神秘的关联；现在真相大白，原来这些东西都来自同一个源头。

　　一具龙尸！

　　糊涂的是，这些东西既是在冲天观里炼造的，为什么现在会落入靺古人手中？

　　继续看下去，北墙上的第三幅壁画，解释了阿武乱部份的疑问。

　　这幅壁画右上角，写着“九子护龙”四个金字，描述的是一场惨烈的战斗。

　　场景是一片辽阔的平野，灰色的天空飘着濛濛细雨。

　　平原尽头是一座矮小的城池，城门上镶一片石匾，隐约可以看出匾额上刻着“聚仙城”三字。

　　“聚仙城？”阿武乱心里一怔。

　　荣朝曾经拥有过这座小城，但很快就弄丢了。

　　南荣初期，名将岳满忠曾带兵一度收复此地，作为攻打努真国的基地，随着后来岳满忠被夺了兵权，岳字营撤出，聚仙城便再度落回努真人手中。

　　而这幅壁画描述着聚仙城外的草原上，一场正在进行的战役。

　　说是战役，或许夸张了一点，因为双方的数量实在太不成比例。

　　只见漫山遍野、打着努真旗号的铁骑，将九个道士团团围在中央。

　　阿武乱看到这里，失声叫了出来！

　　他认得这个画面，非常确定。

　　这面壁画描绘的，不正是梦里不断上演的那场战斗吗？

　　就像是有人偷窥过他的梦境，将其中发生的事情，钜细靡遗地画了下来，生动地记录在这面壁画中。

　　但这一切，也不会比他看到自己出现在壁画中更加吃惊。

　　九个道人之中，阿武乱看到了一个形貌酷似自己的道士。

　　“这是…我？” 龙与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