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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赶来的师生们诧异地问，他们都穿着麻袍睡衣，许多人还光着脚丫子。牟速蛮教徒天没亮就要起来准备晨礼，一般都早早就睡，所以他们八成都是在梦中被惊醒的。“我刚刚还看到雷电，但没有雷声呢！怪怪！”其中一个秃头、灰白色长胡子，但眉毛却十分浓黑的老学者说：“耶？他们都被雷打了吗？真主的恩典，居然被雷打了都没死？”
“是…打了雷…但我们…不是被雷劈倒的…”贝宝星中了毒，脑子可没坏，他顺着他们的话忽悠着。他知道他们看到的雷电其实就是龙玉的光柱，毕竟苏日娜所在的皇城离这内城也就一墙之隔，但他可不想在这上头费劲解释。“我们…中毒…有人…对我们下毒…”
“下毒？真主啊！”这些穿着睡袍的斯文人惊呼起来。“在这神圣的经学院里？”
“我们也被下毒了吗？”
“真可怕。”
“是下在这口井里吗？”
“该死！最痛恨在井里下毒的人了，浪费一井好水！”
“不只一口井！地下水是连通的，毒了一口井，附近的井也都遭殃！”
“愿真主惩罚他！”
“可能是…井水…也可能是…这个。”贝宝星吃力地撑坐起来。指着散落一地的牙刷子和牙粉盒。
“你们在刷牙？”其中一个瘦削的、深陷的眼眶里葡萄般的黑眼珠好奇滚动着的中年学者从人群中走出来，蹲在地上拿起一枝牙刷子，一个学生连忙把油灯蹭过去，那瘦男人便倚靠油灯的光，仔细观察刷子上沾了血沫和牙粉的马鬃毛。“刷得满嘴是血吗？”
“发现嘴里冒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从嘴…脖子一直痛到心脏…”完颜义翻开长须，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全身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心跳剧烈…胸口发疼…然后就吐血了…”
“嘴张开，让敝人瞧瞧。”瘦学者用手指拨开完颜义的嘴唇，检查他的牙龈。“奇怪了，依敝人所见，你们的症状，好似中了沙漠角蝰蛇的毒，但奇怪的是伤口却没发泡，所以敝人又不大能确定了。”
刚才他们的牙肉上的确实是长了水泡的，靠着龙脂白玉瞬间疗愈的强大力量硬是把症状压下去了，
阿武乱和古夷互看了一眼，但他们没打算告诉这些学者。因为龙脂玉的存在，必须严格保密。
“恐怕他们真是中蛇毒了。”阿武乱试着把话题引回来。“但这蛇哪来的？躲在这井里？你们刚才有人看到蛇么？”
“看到蛇…谁还刷得下去？当然…没看到。”贝宝星每说几个字，就要喘一口气。“这位老师…说的蛇毒，不一定是活蛇…或许是蛇牙…淬出来的毒…加到我们的水…或者是这牙粉什么的…刷牙前…大家都很好的…”
“敝人猜测，不是井水。”瘦学者说：“蝰蛇毒是混在你们的牙粉里的。”
“就算混在牙粉里，一般蛇毒就算吃了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吧？”完颜信吃力把自己撑坐起来。几个老头里他最年轻，恢复得最快，现在觉得好多了，说起话来声音又开始震耳欲聋。“在我们东方，常常拿毒蛇来泡酒喝，就是要吃那蛇毒啊！”
“吃蛇毒的确没事，但伤口渗入蛇毒就有事了。你们中毒，不是因为吃了蛇毒，而是蝰蛇之毒被抹在伤口上面。”
“伤口？我们又没咬破自己的唇舌，哪来伤口？”
“你看这牙刷子。”学者干枯白皙的手把牙刷递到贝宝星的面前，端油灯的学生赶紧也靠过去。“马鬃里面被插进了这个。”说着，他挑出了几根像细鱼刺一样的东西。“这是小蛇的细骨，你们用这东西刷牙，牙肉被刮破了而不自知。但凡只要有些微伤口，蝰毒就能渗进去了。”
贝宝星恍然大悟，难怪今天一刷牙就觉得牙龈刺痛，还以为自己没有习惯呢！的确，前两天刷牙并没有这个感觉。
“感谢真主！”围观的学生们爆出热烈的掌声。“教法官的学识渊博如海，双眼睛犀利如鹰，实在分析得太好了。”
“感谢真主，今晚真是最好的一课。”
“真的，好赞！”
“是呀，愿真主赐福予教法官，我学到好多。”
“我要转修他的课。”
阿武乱走过去，跟这位瘦削的教法官深深鞠了一个躬，同时作了一个大揖。“感谢教法官精辟的分析，瞬间就真相大白了。”他说。
“没事，您应该赞美的是真主。”那教法官摸了摸自己瘦削的脸颊，聚精会神观察着手上那枝小牙刷。“是真主差遣敝人来帮助你们，祂知道研究毒蛇刚好是敝人一大嗜好呢！但你们也实在很厉害！”他转过头，吃惊地看着地上躺得东倒西歪的受害者。“敝人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办到的。一般中了蝰毒的人可撑不了这么久！但你看，这些中毒的朋友们没有医者急救，居然都自愈了，简直是真主赐予的奇迹！难道东土来的金种人身体特别强健吗？或是你们的血液能抗这蛇毒？要不就是真主特别庇佑你们了。总之，今晚敝人也是见识神迹，发生在你们这些异教徒身上的神迹。不过你们要小心，以蝰毒杀人是阿剌壁刺客惯用手段。这些人不轻易动手，一旦动手绝不会杀错人。今晚他们对你们下手，可见就是挑中你们了。这次不成功，他们可能还会以其他的方式继续进行。”教法官接着脸色一沉，靠在阿武乱的耳边，低声地说：“不过话说回来，最近城里死很多人，敝人检查过几具尸体，也怀疑是哈萨辛刺客所为。敝人也觉得奇怪，哈萨辛刺客团已经被汗廷收服很多年了，其中的哈多吉大人还成了王子呢！怎么会对无辜百姓下如此毒手？对此敝人还真是百思不解呢！”
“哈萨辛？”阿武乱心头一惊，哈多吉的模样瞬间闪过他的脑海。“您是说，今晚这事是山老杀手干的？”
“噢，您也知道山老杀手啊？没错，就是那个山中老人鲁铿丁手下的杀手军团——哈萨辛。不过这只是敝人谦卑的猜测，仅供参考而已。山老杀手们以前杀人如麻，但杀的都是坏人。无论如何，血腥总是令人恐惧，感谢真主有眼，让他们不再肆虐。只是现在不比当年咯，就算刺客复出，也不是当年那些有守有为的好刺客，他们居然开始对平民百姓下手？这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除非…”教法官拍拍阿武乱发出淡淡彩光的肩甲，小声地说。“除非，你们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
“我们…”
“别告诉敝人，敝人也不想知道。”瘦小的教法官往后退了两步，两手一摊，虽还是在对阿武乱说话，但眼睛却盯着旁边看热闹的伊力兵。“为了保护我们经学院里师生的安全，今晚再让你们休息一宿，明天可能就要请你们搬离了。学术之地是神圣的，就算是总督大人也不能打扰经学院的正常运作！”高声说完这话后，他恢复了原先儒雅温柔的态度，走上前，握住阿武乱的双手。“虽然真主希望所有的牟速蛮教徒都是热情好客的，但为了学生们不受连累，安心学习，敝人不得不下这残忍而无礼的逐客令。但愿您能了解敝人的歉意和苦衷。”他说，语气很诚恳。
“感谢教法官大人。这几天贵院的热情招待，我们铭记于心。”阿武乱又作了一个揖，说：“我们不会连累朋友的。您不用担心，今晚让我们的兄弟们再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晨礼后，我们自会离开。” 龙与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