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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聚拢的气流,又像碰着了雷电,带着微微的酥麻感,极其冰冷。绿色的寒意被隔绝在斗篷的五色龙气之外,不得其门而入,很快便散尽消失了。
“哇哈!龙鬃抗法,果然厉害!”阿武乱松了口气,心中暗喜。“好个祖必流士,既然你弄不死我,现在就换我杀你啦!”
他听着尸王的脚步,察辨方向,拉饱了逐渐发亮的弓弦,猛然一转身。却见祖必流士骑着尸王闪到另一边。高大魁梧的两条腿——地狱继承人加亚西和蛮狮哈木札,交互跑了起来。那样子根本不像两个人,完全如同一人的双腿般合作无间。使劲一跳,劲道之大,居然让这笨重大尸像修炼过轻功一样,在沙地上腾空跃起,然后唰一下消失眼前。
速度之快,令阿武乱看都没看清楚。
回过神来,才惊觉尸王已经在他身后落地,朝着远处看呆了的完颜轻薰和银刹女直冲而去。
“他使了什么法术吗?”阿武乱满腹疑问。但祖必流士骑着尸王直取两个女人,完全不给他时间想清楚。龙须箭发光的尖镞已经瞄准尸王的后背,随时可以松开手指射去。
忽然间,一个念头滑过阿武乱的脑海。
“等一下,”他迟疑了。“难道他是在引我去射自己人?”
这大家伙的身轻如燕,像当初穿了龙爪靴的巴不该一样。万一闪开了,那么龙须箭不是直接射向银刹女和完颜轻薰了吗?
千钧一发的迟疑,让阿武乱的手不自觉稍微偏了个方向。
那道流星般的光箭,就这么冲了出去,斜擦过山老尸王上方,浪费在逐渐变蓝的天空中了。
阿武乱的手往箭囊里继续掏箭,却什么也摸不到。
因为箭囊已经空空如也。
那是最后一枝箭。
没有箭的龙须弓那是一点用也没有了。
阿武乱慌了。
他感觉像下棋被人将了一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也没想便拔出了水蛟剑,龙爪靴一发光,用力一跃,直扑尸王而去。
没想到这时候尸王丢下银刹女和完颜轻薰,一转身,反而回头朝阿武乱冲来。
“啊?”这下阿武乱倒是懵了,但很快就明白他的用意。“中计了,中计了!诱我射出最后一箭,那才是他的目的啊!”
两个女人本来看尸王向着自己扑来,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但见它突然转身,朝她们的男人杀回去,反而一下子急了,不知哪里生出莫名的勇气。完颜轻薰也不管对方是人是尸,还是具有强大的魔法,缰绳一甩,立刻骑着马追上去。
而银刹女呀地大叫一声,右手往前一指想施放魔焰,却瞠目结舌,那咒语一个字也念不出来。
原来不知何时又被下了沉默术,变成哑巴而浑然不自知。
美狐女气得狠狠捶了好几下自己的大腿,虽然道行还差祖必流士很远,但见到阿武乱危在旦夕,也不管那么多了,法术既然用不了,只好拉出缠在腰间的孤狐爪,硬着头皮策马跟上。
但她们再怎么快,也来不及了。
尸王与阿武乱高速对冲。祖必流士知道阿武乱没箭了,便想利用法术远距离攻击之便,先下手为强。
他灰色的大手一挥,施了一把魔焰术。
但绿色的鬼火只是轻轻在龙鬃斗篷的几处表面沾了一下,还没烧起来就瞬间熄灭。
“这个苏日娜,好歹也算是个龙念八纛儿,居然舍得把宝物给了汉人?”祖必流士心里暗暗吃惊。“以前听说这斗篷可以抗热抗寒,没想到居然还能抗法?”
眼见阿武乱迎面冲上来,肮脏的白发间两道浓眉怒横,双眼里迸射出来的那股惊心动魄的杀气,让一向淡定的祖必流士不禁也慌了。
“怕什么?”老法师发现自己的手心出汗了。“他没箭了,神弓等同无用,手里也就区区一把剑,只能近身攻击,这样一来,其实也就是个寻常武士罢了。我这有五个哈萨辛高手,而且个个都高度尸化,怨忿连气,战力已非他们生前可以比拟。五对一,我怕他做什么?”
他像骑马一样,膝盖夹了夹鲁铿丁的脖子,那老尸闭着眼睛,张开嘴对空咆哮,可是干缩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只听见一股寒彻心扉的悲凉空气流过干瘪气管的尖锐回声,接着右肩一提,哈萨木丁整个人就被当成拳头一样,朝着阿武乱挥过去。
哈萨木丁从自己的肋骨间抽出了两枝碧玉把柄的剑刃,一把短剑,一把匕首,以一种不明觉厉的招式挥舞起来。
原以为只是尸王的一只拳头,这下子更像舞剑的刺客!
短剑来得凶,阿武乱连忙用一招“天羊开泰”架开,匕首却像影子似地错开了水蛟剑,狠狠戳在阿武乱胸口,好在龙鳞甲坚韧无敌,丝毫无伤。
但这犀利的剑法也着实让阿武乱吓一跳,不敢再小瞧这几个死尸了。
他落下让脚沾一下地面,靴子便发光再次跃起。剑锋一偏,祭出天鬼剑法。
“子鬼离穴!”
连续十二剑,剑剑对准哈萨木丁的心窝戳去。那哈萨木丁虽闭着眼,却像看得到一样,将身体一偏,轻巧躲开了大部分的攻击。阿武乱刺中他两剑,却似乎也没什么感觉。
“已死之人,难道你还妄想再杀死它一次?”祖必流士冷笑地摇着头。“有时候真搞不清楚你们这些蠢人脑袋是怎么想的?”
阿武乱没回答他,但心里暗暗叫苦。背后一阵杀意袭来,让他不及细想,空中翻了个跟斗先闪开。
果然,尸王左拳——阿迪勒赫然出现在底下,整个人横扫过来。
一把象牙雕花柄的、形状极其优美的弯刀,挟着杀气,从阿武乱的脸前划过。那刀刃满布红色绣斑,但尚未锈蚀的部分,斑斓钢纹却闪亮依旧,而且锋利依旧,在他脸颊上掠过一道凛凛冷光后,削掉耳边的一缕白发。阿迪勒的刀法没哈萨木丁好看,但粗暴又务实,刀刀直取阿武乱没有任何保护的头部。阿武乱连忙一招“石山勿动”挡下,哈萨木丁却又杀回。两个死灵高手压在上方不断出招,三把兵器轮番袭来,让只有一把剑的阿武乱渐感疲于应付,尸王往前靠近一步,那更是雪上加霜了,因为不只上头两个“手人”频频出招,站在地上的两个“腿人”也开始加入战局。
蛮狮哈木札生前应该是不拿兵器的,赤手空拳的,指掌绷成狮爪的样子,一把抓来。
阿武乱的剑在头上滑了一圈,架开了上面的刀剑和匕首,顺势走下,却被那只狮手牢牢抓住。
“用手抓剑?你的脑筋也腐烂了么?”阿武乱暗笑道,剑柄一转,变成天鬼剑里的“巳鬼缠身”,瞬间把五根手指尽皆削去,寻常人此刻一定要抓着手大叫了,但哈木札一声不吭,像什么也没感觉到似的,另一拳紧接又挥过来。这下子阿武乱的剑来不及挡了,连忙先闪开,同时将左手五指并拢,合成手刀,狠狠劈下去,只听见喀嚓一声,居然把哈木札的那条手臂打断了。
然而蛮狮依旧闭着眼,看着丝毫不痛,只是往后退了一步。
“这么不禁打?”阿武乱倒是吃了一惊,随即便恍然大悟了。“对喔,我这戴着『龙臂』的手可是力大无穷,本身就是一件神兵利啊!怕他怎的?再试试。”
马上有人来让他试了。
另一个腿人——号称地狱继承者的加西亚,拿着一对镰刀横砍过来,浑然无声。
“沙漠无草,用啥镰刀?”阿武乱丝毫不惧,大喊道:“就不信天鬼剑制不了你们这些哈萨辛的偏门刀法!”他也不躲,任那两口镰刀在龙鳞甲上刮出两道火花,不出意外,火花瞬间即逝,每一枚鳞片依然完好如初。“难道只有你们才不怕刀剑?嘿嘿!”他笑道,同时一剑戳回去,右胸顺势一抖,一股劲道从肩膀、上臂、手肘、前臂、手腕一直传到握着剑柄的手掌,每个环节层层叠加,特别是被龙臂护腕放大后,足足强大九倍,传到水蛟剑亮晃晃的剑刃上,浑然有声,使得这招“天兔穿云”挟着势如破竹之势,一剑深深戳进了加亚西的心脏。
“都说过是杀不死的。”祖必流士似乎因为阿武乱无可救药而觉得很有趣似的,露出那张灰色长脸上稀有的笑容。“请问你在干什么?”
阿武乱也没回答他。手抓着剑柄用力一拉,整个人跃了过去,猴子爬树般整个人攀在加亚西的身上。
他放开了剑,腾出了两只手,抓住加亚西的双颊,轻轻一转,便把整颗头摘下来了。
“什么!”祖必流士吓了一跳,灰绿的眼珠子终于开始惊惶了。“快!”他双膝用力夹着鲁铿丁的头。“快拿下他!”
阿武乱龙臂发光,往后一扔,加亚西的首级便被抛得又高又远,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没了头颅的加亚西一时变得有些迟钝,自顾摇晃,完全不听指挥,这使得尸王看起来像半瘸——右腿报废。但鲁铿丁接收到祖必流士的命令后,两脚往下用力一蹬,踩进生前的两个爱徒——加亚西和哈木札背脊的更深处。两个腿人像被雷击一样抽搐着,像惊醒了一样再次振奋起来;协同两个手人,同时对阿武乱展开围攻个。
阿武乱拔出水蛟剑,翻了个跟斗从加亚西身上跳下来。尸王几步追上,两手两脚,四人打他一个。
阿武乱右手舞剑,使着整套的天鬼剑法;左手空拳,仗着龙臂力大,肆意劈打。
他愈打愈有信心,打得也就愈来愈顺手。
才几回合,他便把蛮狮哈木札的脸一拳捶个稀烂,整个头连脖子一起捶进肩窝里;拔掉阿迪勒拿刀的那条手臂;最后还在哈萨木丁的脖子上划了一剑,使得它的头摇摇欲坠。
五尸中只有末代山老鲁铿丁尚未受损,它将四个徒弟的尸身当成护盾,上遮下挡,承受阿武乱的攻击。
那四个徒弟每受阿武乱的一剑或一拳,便掉了点东西,没多久,四人就残败得不成人形。
祖必流士见施法伤不了阿武乱,尸王也打不过他,便想脱战去跟孛花会合,正不知如何是好,恰好见到完颜轻薰和银刹女骑马赶来。
“来得真是时候。这两个笨女人就是老夫的脱身之法了。”他冷笑道:“阿武乱啊阿武乱,待我把这两个漂亮的小东西咒成怪物后,看你还有没有心思这么逞勇斗狠?”
祖必流士将脖子上挂着的红宝石尸油瓶取下。项链套在鲁铿丁的颈子上,把瓶子塞进它的嘴里,确保尸王有足够的法力能量。“我们兵分两路。”他双手扶着鲁铿丁的脸颊,用灰黄色的长指甲在它乌黑油亮的皮肤上刮出“冰龙”两字。
他弯下身,附耳在鲁铿丁黑色的耳边嘱咐着。“万一我走不了…你走!”老法师叹了口气。“把油瓶给他,让他看你脸,他知道该怎么做!”
鲁铿丁虽然依旧闭着双眼,却像有思想般点了点头。祖必流士说完,两手把斗篷的兜帽一翻,头一盖,整个人便消失了。
阿武乱正打得起劲,眼见几乎要把尸王打残,忽然见骑在上头的死灵法师不见了,心里吃惊不小。
“啥时候跑掉?糟糕!”
死灵法师的消失,让白发武士心慌意乱。
一个法术高强的敌人如果看不见,那表示他将很可能受到猝不及防的攻击,而且是最恐怖的法术攻击。
这时,天色已大亮。
被热风卷起的飞沙,在阳光里像金子般闪烁。
如果不是在战斗中,阿武乱应该会驻足下来,好好欣赏这沙漠特有的奇景,可惜他现在一点心情也没有。
祖必流士不见纵踪影让他开始疑神疑鬼,深怕绿火球不知会从什么地方忽然冒出来。
尸王的庞大身体挡他面前,挡住大半视野。鲁铿丁嘴含红宝石油瓶后,像吃了仙丹似的,师徒合体的尸王整个都振奋起来,拳脚频出。阿武乱往左一步,它就打左一步,往右就打右,一点不放松。
“你们是在掩护他逃走么?”阿武乱问,但尸王没回答他。“我真傻,跟死人说个什么话?没时间跟你们耗了,慢走不送。”
说完,他往鲁铿丁脸上虚刺一剑。尸王看似笨重,但还是保持着哈萨辛生前轻巧的身手,身体一偏,闪开了那剑。
阿武乱本来也不期望真的刺中它,他其实要的就是这一闪。
那一瞬间,视野开朗了。
阿武乱清楚看到了它背后的沙漠,以及一个可疑的迹象。
沙漠上,两骑正朝着这边跑过来,那是银刹女和完颜轻薰。
这不可疑。
可疑的是她们左边的沙丘。
两女人骑在马上,全神贯注关心着阿武乱的战况,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出现的异状。
一团小小的绿光。
虽然小,但也够抢眼了。
因为这几天,那种阴魂不散的绿色,阿武乱已经看得非常熟悉。
空荡荡的沙丘上,有一整排明显而干净的脚印,那排脚印尾端,上方大约三尺之处,一团绿火浮在空中,滚动,变亮,而且逐渐变大,形成火球。
阿武乱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糟了!”他浑身吓出了个冷颤。“老鬼想干什么?”
视线从火球往右边一移,完颜轻薰一马当先,正往这边跑来。
事情很明显了。
祖必流士藏在隐形斗篷里,正准备对完颜轻薰用法术。
一个贝宝星已经被搞得够惨。他无法想像完颜轻薰中了绿火球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行!”阿武乱忽然无心和尸王战斗了,只想立刻冲过去阻止祖必流士。
他的脚用力蹬了一下沙地,准备飞过去杀,但才刚离地几寸,一股强大的力量便狠狠地撞击在他的胸口,让他像颗炮弹一样往后弹去,在沙地里滚了十几丈远,拉出一道长长的沙尘。
原来鲁铿丁闪开那一剑后,马上使了个生前的绝招——蝎尾勾魂腿。腿人哈木札整个身体弓成毒蝎子尾巴般一脚扫来,正中阿武乱心窝。
幸好龙鳞甲坚韧,阿武乱虽然半边身体埋进了沙里,胸口闷痛,倒也丝毫无伤,只觉胸闷难以喘气。
但眼见远处那绿色火球就要形成,他也急得顾不了自己了,心急如焚又从沙尘中冲出来。
这一跳很猛,他朝着尸王正面跃去。
虽然尸王也跳起来阻拦, 但阿武乱借龙爪靴脚力,跳的速度更快,也飞得更高些。鲁铿丁眼睛一直闭着,但也像瞎子听声般“干望”着阿武乱从自己脑袋上空越过,连伸手构都来不及。
摆脱尸王了!
阿武乱再一跳,对准绿光直冲而去。
只要能一剑刺死祖必流士,一切就消停。
可惜,已经迟了。
绿色火球已经滚得像颗西瓜一样大,眼见就要被丢出去;阿武乱飞得虽快,却还有三丈的距离。
三丈不算远。
但在那千钧一发的一刻,没有弓箭的阿武乱,手上就只剩一把两尺半的水蛟剑。
不要说三丈,就算只剩下一丈、一尺、一寸、一分、一厘甚至仅仅一毫,刺不到就是刺不到。
他已经尽可能将手脚朝身体贴近,把自己缩成梭状,希望能飞得更快一点。但这些努力在分秒必争的时间面前,是如此苍白枉然,
眼见绿火开始向前滚动,准备朝着毫不知情的完颜轻薰射去了。
不行,绝对不行!
这一刹那,阿武乱忘却了天鬼剑法,脑中甚至连天游剑法的任何一招也想不起来。只凭一股想救下完颜轻薰的强大意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朝着那绿色火球挥出了一剑。
关键的一剑。
那一剑离绿火不算太远,但无论如何不是手里这两尺半剑刃能刺得到的距离。
看起来是徒劳无功的一剑,救不了完颜轻薰的一剑。
但是,当阿武乱想也没想挥出那一剑时,他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空气,强大的逆流风刮擦钢铁剑刃所发出特别的、美妙的声音。
他很久没有听到这声音了。
天音剑! 龙与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