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龙与汗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一只筋瘦老迈的、手指枯长指节粗大、指甲斑驳而卷长的灰色大手掌,忽然在地面三尺高的位置凭空出现,然后掉落在沙地上。
那是一只右掌。
手腕处像是被极锋利的刀刃切开一样,断得很干净,皮肉骨头伤口平整,而且鲜血淋漓,
接下来更奇怪了。
就在那只断掌刚才掉落的位置,空气中,忽然喷出大片的鲜血,一股一股洒在黄沙上 ,被细沙裹成无数豆子大小的暗红色泥珠,散落在手指还在抖动的断掌四周。
“这是什么?”完颜轻薰瞧见了。“谁的手?”
“一看就知道是祖必流士的啊,灰皮的…咦?”跟着赶上来的银刹女发现自己居然能说话了,愣了一下,接着便在雪沐的金色马鞍上手舞足蹈地叫起来。“沉默术失效了吗?哈哈哈!可见这绝对是老鬼的手,被砍了,痛得忘了施法吧?”
银刹女说得没错。
这是祖必流士的手。
死灵法师虽然还隐形着,但少一只手,魔火抓不住,没扔出去,绿色火团反而往旁边斜滚而下,还未落地便炸开。
阿武乱、完颜轻薰和银刹女连忙向后退。
“啊啊!”
一声哀嚎中,祖必流士突然现形了。
只见死灵法师慌张地掀开了冒出绿色火舌的斗篷,甩到半空。整个人往前踉跄走了几步,头发、胸前、后背也都沾了绿火。
银刹女认得那斗篷。知是宝贝,甩了甩雪沐的缰绳,策马上前去抢,没想到那火烧得很快,好好一件隐形神器还没落地,便在空中灰飞烟灭了。
没了斗篷,这下子祖必流士再也隐形不了了。
不但现了形,简直还可以说是无所遁形。
他身上那件大黑袍很快也被萤绿色的烈焰烧了个精光,连块寸布都没留下,露出了赤条条的、灰白色的、佝偻而干瘦的老迈裸体。而这灰色的身体很快也沾了火苗。绿焰在枯干的、没有血色的灰白皮肤上,烫出无数晶莹剔透的绿色水泡。那水泡一串串,一累累地长出来,很快,老法师浑身上下就被这些大大小小、凹凹凸凸的青葡萄般的水泡所遮蔽了。
“天啊,”阿武乱惊异地看着祖必流士的惨状。“你本来想对她们使什么恶毒的法术?”
“不管是什么法术,现在他都自食恶果了。”银刹女既鄙视又同情地说。
“你刚才在那里,那么远,”完颜轻薰指着刚才阿武乱挥剑的位置。“隔空…就把他的手砍下来?怎么办到的?”
“呃,这个嘛 …”其实阿武乱自己也不确定,心里暗自思索。“是天音剑法吗?”
挥剑的那一刻的确听到类似天音剑的剑音。那声音跟天游堡之战里听到师父师兄的天音剑声很像;而类似“风刮刃”的声音在斡鲁欢河大战中,他用血饕剑挡下蔑儿干龙须箭的那一刻也出现过。
但不代表这就是天音剑,因为他根本没学过天音剑。
问题是,不是天音剑,那又会是什么呢?
记得天鬼师父说的天音八字剑诀——“极剑非剑,有气无法”,自己至今还没参透,只能说对这武夷剑派的最高级剑法,还是一窍不通。
之前应该都是误打误撞使出来的,现在认真想再使一次,估计也做不到。
“我不知道。”他真不知要怎么回答完颜轻薰。“情急之下,居然就这么砍到了他。”
“那你现在得再用上一次了,”完颜轻薰指着他的身后。“敌人还没杀完呢。”
经完颜轻薰这么一提醒,阿武乱才猛然想起还有个尸王没解决呢!
一回头,倒是有些惊喜。
或许是祖必流士的法术开始失效了吧?尸王居然已经化整为零,逆着阳光,只见四个人影或走或爬朝这过来,不再变态合体成一个了。
“好,那我再试一次天音剑法,把这几个死哈萨辛正式结果了。”
“不,”银刹女却喊住了他。“让我来,你的铁剑没用。”银刹女骑在高大骏美的雪沐马上显得很娇小,她是站在马镫上的,这样才不会被雪沐的大马头挡住视线。“我来烧了它们,一劳永逸。”
“也对,哈哈哈。”阿武乱笑着说,收了剑,同时往后退了两步。“刚才砍了它们半天,到现在还在爬,真的很不爽。妳行妳上!”
银刹女嘴里念念有词,伸出右手细长如玉葱的食指,往四个摇摇晃晃的哈萨辛一挥,蓝色魔焰立刻把它们全都笼罩,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哈萨辛们像是终于舒坦了般,纷纷趴下不动,任蓝火吞噬它们的肉身,以获得永远的平静。
“这个是蛮狮,这个是那什么之剑的…那个好像是地狱继承人,然后这是…喔对,那个什么之手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咦?还有鲁铿丁啊,鲁铿丁在哪呢?”阿武乱眯着眼欣赏着银刹女用法术简简单单解决掉了他缠斗了半天的死哈萨辛,但找了半天,发现正在燃烧的尸体只有四具,急得四处张望。“咦?不对!走了最重要的一个呐!末代山老鲁铿丁!”
“啊?”银刹女说:“就只有这四个啊!”
“唉,怪我没看清楚,漏了一个。”阿武乱抱怨着自己。“算了,它不重要。走,我们去结果祖必流士吧!替雨茉报仇。”
银刹女和完颜轻薰都下了马,和提剑的阿武乱,一起走回死灵法师的身边。
“祖必流士,”阿武乱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想趁这死敌还剩一口气,赶着宣判罪名。“你为虎作伥,放纵…不,是帮着你外甥奸淫掳掠,做尽坏事;阴炼尸兵,颠倒生死;还屠城报达,使人亲族相残;罪孽之深重,数也数不完,死个千回百回都有余辜!但是,在你犯下的千百条罪行里,最该死的一条,甚至只要犯了这一条,就必死无疑的,就是…”
说到这里,阿武乱忽然心酸了一下。
他停下来,深呼吸一口气。
等着说这句话,已经等了三年了。
三年来只要想到这一刻的到来,就觉得自己血管里的血液开始滚烫沸腾。
“就是…就是…”但是真的要说时,他却忽然不愿意说出那令人羞愤伤心的字。他拼命想着要怎么措辞,但是就是难以启齿,似乎说了反而令自己的亡妻再次遭受伤害。最后,他决定跳过过程,直接说出结果。
“你害…害死了我的妻子,”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正在发抖。“我发誓要追杀你到天涯海角。祖必流士,你知罪否?我要你清楚自己是为何而死。”
“我没…强奸…她…”祖必流士倒是毫不犹豫说出那字来了,阿武乱听着,心里像被利刃划了一刀一样难受。但老法师还是坚持自己之前的声明,他气若游丝,从喉咙深处发出悠长的声音,像从地狱传来的一样。“害死了…我承认…但不会道歉…为了…孛花…所做的一切…都不…道歉…”
阿武乱想起通天塔顶祖必流士说的话,不禁怒火中烧。虽然他一直声明没有染指甄雨茉的身体,但甄雨茉因此而死是不争的事实。
“可恨!”阿武乱右手举起了剑,直指这倔强的、奄奄一息的法师;但左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龙鬃斗篷拉紧。
毕竟这样一个法力高强的死灵法师,即使是奄奄一息也是应该要忌惮的,甚至现在的奄奄一息是真是假,也很难讲,也有可能只是诱敌之计。
“我知道王法对你这种人来说没有用,好在这天底下还是有天道的。不管你这些坏事为何而做,为谁而做,坏事便是坏事。如果你问我,我就会说,犯了恶行就得诛惩。坏人很少有变好的,全部杀光,才能还天下人一个干净的世道。今天,我就是天道,我要取你性命,以慰雨茉、还有这几个月来受苦受难的报达城民、以及无数被你和孛花杀害的荣人们的在天之灵!”
“坏人?呵呵…我是…坏人…你…也不见得…是好人…”祖必流士愈说愈慢:“快…杀…吧…”
阿武乱剑尖一指,准备结果这杀妻仇人。“受死吧!老鬼!”他说。
就在他准备动手的同时,一直盯着祖必流士的完颜轻薰忽然看到一丝笑意略过那长满了绿水泡、已经难以辨认形状的嘴唇,恍然大悟,连忙伸手挡住白发武士举剑的手臂。
“别刺!”她大声说。“否则中了他最后一招!”
“什么意思?”
“水泡里的绿脓汁,估计有毒。”完颜轻薰说:“他等着你刺破了溅你的身上,跟你同归于尽呢!”
仔细一看,祖必流士浑身冒出酸臭的热气,颗颗绿泡都愈来愈满胀,变得圆润饱满,好像快炸开一样,从他脖子烧开的洞,可以看到里面的绿水泡已经塞满食道,把他的哀嚎声愈压愈细。
他快窒息了。
“死吧…阿武…乱…”这是他在这个人世间说的最后五个字。
虽然声音如即将散去的魂魄一样虚稀,但明显还是带着杀意。
“糟糕!”阿武乱连忙将龙鬃斗篷一张,转身将自己和两个女人一起包覆着。就在同时,他们身后的波斯法师全身的水泡也一齐炸开来了。
绿色脓汁顿时漫天飞溅,酸气薰天。
过了一会儿,三人听不到身后任何动静,才从龙鬃斗篷里站出来。
四周黄沙上冒着缕缕绿烟。酸腐的臭味中,只见祖必流士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炸得稀稀烂烂,浑身流着绿色的脓汁,渴死的鱼般张大的嘴巴上,带着绿色的唾沫随着最后一口气的慢慢外吐而劈啪冒泡,最后逐渐归于平静。
金牛孛花最令人忌惮的牛角——死灵法师祖必流士,已被斩落。 龙与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