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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宿敌。

　　一个骑马，一个骑龙。

　　在银白无垠的冰湖中心，一场终极生死斗展开了。

　　阿武乱骑着雪沐，站在坚实的、半透明的湖冰之上，人马都披着金光闪闪的龙鳞马甲。他左悬弓，右揹箭，龙牙剑擎在手中，蚕丝般的白发在寒风中飘逸，双眼反射初升的朝阳，映出炯炯精光。那真叫一个英姿飒爽，威仪堂皇！

　　而天空翱翔的孛花，同样穿着金色的铠甲，但骑的是巨大、雄壮的红色飞龙。他双刀交叉揹在身后，红宝石尸油瓶挂在胸前，黑亮的长发在云雾里乱窜，半边脸如雕像英俊，另半边则像恶鬼般恐怖。分明已经半人半魔，准备制霸天下。

　　孛花骑龙在天空兜一圈，便朝湖面的阿武乱俯冲下来。

　　“正面对冲吗？你的龙厉害，我的龙须弓未必就不厉害。”阿武乱抽出弓，把龙牙剑斜插进弓套，居然意外吻合，让他有些惊喜。“我还想拿着剑怎么用弓呢！原来当年师父们炼龙时早配好了。好啊！孛花，用这套天衣无缝的龙器对付你的魔龙，我就不信打不过。”

　　他一次抽出三枝箭，搭在龙光缭绕的肉须弓弦，然后拉满瞄准。“来吧！看看我的三羽箭你躲得过不？”

　　孛花一心就想让龙吐火烧死阿武乱，所以一股脑儿俯冲下去。忽见阿武乱射出三箭，大吃一惊，想让龙躲闪，也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三枝流星般的光箭都射中卓戈。

　　一枝正中龙头眉心，一枝射中左肩，一枝中了左翅，炸出三团烟花般的火花。

　　但火花散去后，只有翅膀那枝箭还插在肉膜上，其他两枝刺都刺不进，不知弹哪里去了。

　　而红龙像没感觉一样，继续冲下来。

　　“什么？”阿武乱看懵了。被龙须箭射中后毫发无伤的，这倒是第一个。“是龙皮厚？还是鳞片硬？”

　　没时间让他想，一股灼热的龙焰便喷过来了。阿武乱连忙扯动缰绳，让雪沐跑起来。

　　雪沐披了龙甲，跑起来风一般快，但是龙焰更快，一路尾随他们烧来，所过之处，坚厚的湖冰立马融化。

　　眼看马上就被追上，雪沐的尾巴末端的白鬃毛几乎要烧着，阿武乱连忙把缰绳往左一拉，雪沐跑偏，背后那股火柱与他们擦身而过。

　　虽然没烧着，但那股热气还是让雪沐难受得嘶叫起来；阿武乱被龙鬃盖住的背部没什么感觉，但露在斗篷外的脸却烫得不得了，满头白发也似乎要烧起来了。他连忙把斗篷的兜帽拉起，盖住头部。

　　接着，阿武乱又迅速抽出三根箭，抬头一瞄，正好看到红龙的肚子，以及长长的、末端像狼牙棒一样的大尾巴。

　　他连忙松开手指，一射三箭，全都中了腹部，炸出了三团火花。

　　只见红龙拍了几下翅膀，再度往天空攀升而去，还是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

　　“天哪！如果连龙须箭都伤不了它，那还有什么东西能呢？”阿武乱的心开始慌起来。但他告诉自己，这时候一定要冷静。“嗯？对呀，”他忽然恍然大悟。“伤不了龙，但总伤得了孛花吧？先解决掉孛花，那恶龙估计也没戏唱了。”

　　主意拿定，再抽三箭，这回他瞄的是孛花。

　　孛花在天空中又盘旋一圈。

　　“他其实不必绕圈子的，大可停在空中对我喷火。这么盘旋飞着，其实就是怕我用箭射他，不是吗？”阿武乱拉着弓弦，一边瞄着孛花，心里一边想着。“虽然一直夸口天下无敌，其实心底还是怕我射的箭。好，我就成全你，让你噩梦成真！”

　　阿武乱双腿夹了夹坐骑，让雪沐朝着天上那龙直奔而去。红龙在空中转了个方向，再次俯冲下来。

　　“来啊！孛花！”阿武乱在疾驰的马背上拉满弓，怒吼道：“我要杀了你！为雨茉复仇！”

　　“我才是龙念速烈士！我才是银袖的男人！”孛花也在急速向地面逼近的龙背上厉声咆哮着：“阿武乱！来啊！我要把你烧成灰！”

　　“杀！”

　　“杀！”

　　阿武乱三箭射出，几乎同时，龙焰也整股喷吐出来。

　　那三道流星跟火柱对冲，逆势而上，一度像是占了上风，但最终还是不敌龙焰的高热，渐渐被烈火吞没，消失。

　　那火没了三箭的阻力，畅快地喷往冰湖。阿武乱连忙用龙鬃把浑身紧裹，在火柱滚袭而来时，一个转身，用背上的金皮斗篷去抵抗这股强大的烈焰。

　　一瞬间，整个人就被熊熊烈火吞噬了。

　　“哈哈哈！”孛花兴奋地大喊：“什么龙魂九器？什么阿武乱？在我的卓戈面前什么也不是…”

　　话说到这边忽然停住了，因为他赫然发现，阿武乱不知何时已经冲破了龙焰，跳到龙头上。右手平举龙牙剑，正沿着龙脖子冲上来。

　　“什么？居然不死？…苏日娜的斗篷，巴不该的靴？该死！”虽然吃惊不小，但孛花还是冷静地抽出背后的双刀。“好啊，要比刀剑？我也可以奉陪！别忘了咱交手两次，你都是手下败将，阿武乱！”

　　孛花毕竟是武士刀客，骑着红龙吐火固然过瘾，但真刀实剑相杀，永远还是乐趣无穷。

　　就在他等着阿武乱杀过来时，忽然察觉到白发之间的那双眼睛瞬间充满杀气。

　　“他想干什么？”武人直觉，让孛花迅速意识到危险。连忙一拉龙双肩的肉刺，龙身一斜，变成侧飞。

　　阿武乱举起龙牙剑准备攻击，却因重心不稳而失足掉下去。

　　落下去前，他挥了一剑。

　　那一剑看似随意，而且离孛花还有几步的距离，但是在金属片切开气流的美妙回音中，一股锋利的剑气居然杀气腾腾扫来。锵一声！在孛花肩甲上割出一道深痕。

　　“什么？”孛花吓出一身冷汗。“这家伙何时变这么高超？怎么可能？因为那把火剑吗？…不，那剑在洛纪古夫手里时，也没这么厉害。那么会是…？”

　　当年他曾听自己的奴隶师父说过剑气这回事，但是师徒俩都以为是武林传说，不足为信。

　　如果剑气不存在，阿武乱刚才那一剑又是怎么办到的？

　　就在他百思不解时，借着龙爪靴的力量，阿武乱落地一弹，居然又跳上龙尾，而且沿那长满硬刺的脊背跑上来。

　　“雨茉！雨茉！”阿武乱一边跑，一边朝着天边的云彩喊着。“看好啦，就是这一剑！”

　　这一剑！

　　复仇的一剑！

　　这一剑，阿武乱已经足足等了四年半！

　　这一剑，他不想用天音剑法的剑气隔空伤人；而是要把剑实实在在砍进仇人的身体里，感受那碎骨断肌的切实快感。

　　“孛花！”他举起了龙牙剑。“受死吧！”

　　孛花这时也顾不及驾驭那龙了，连忙跳起转身，踩在龙背上，双刀往上交叉一顶，欲架开那气势万钧的一剑。

　　以往他这么架，不论挡谁的剑都没问题。

　　但这次，他架的是阿武乱的龙牙剑。

　　铿锵一声，龙牙将圆月弯刀双双砍断，剑刃上镶嵌的尖锐獠牙深深戳进孛花左胸的铠甲中。

　　两人站在红龙背上。

　　孛花一只英俊的眼，和一只滚溜的鬼眼同时直盯着阿武乱；而阿武乱也一动不动，凝视仇人惊愕不已的脸。

　　那龙没了主人驾驭，正从空中迅速坠落，两人却丝毫没有感觉。

　　整片大地朝着他们直冲上来，龙身倾斜了一下，孛花往后踉跄一步，龙牙剑同时也从他胸口脱出，喷出一股热腾腾的鲜血。眼看孛花就要往下掉落，阿武乱的龙爪靴踏着红龙的背刺，收回剑，反手一抖，剑柄忽然伸长九倍，成了长枪，狠狠地再次刺进孛花的腹部。

　　“雨茉！”阿武乱仰天长啸。

　　那一瞬间，红龙坠落湖冰上，撞出满天的碎冰和水气，巨大的冲击把背上的两人一起摔了出去。

　　阿武乱一个跟斗，单膝跪地落在冰湖上。

　　“我…杀了孛花？”他双眼兴奋地瞪着老大。“雨茉！我复仇了！”

　　一股鼻酸的感觉，但他没时间掉泪，连忙立起，回头眺望，想确认孛花已死，冰雾散去，却见到仇人在蜷伏的红龙身边，像喝醉般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孛花伤口不停流出潺潺鲜血，腹部铠甲裂缝处还挂着肚肠般的东西，整副金甲染红了一半。“卓戈！”他大声喊着红龙的名字。

　　那龙把巨大的头抬起来，靠到受了重伤的主人身边。

　　“剩下半瓶…给！”孛花用颤抖的手解下脖上挂的红宝石瓶子，打开木塞，把里面的尸油全倒进红龙巨大的牙齿缝中。“舅舅的…尸油精华…全是你的了…现在，哈哈…让我瞧瞧…你的终极力量…去啊！去毁灭天地…去烧死每一个…你看见的人…为我报仇。你…”孛花咽下最后一口气，说：“你…自由了…”

　　话才说完，红龙居然大嘴一张，露出森森獠牙，一口把自己主人拦腰咬断，只留两条腿还站在冰上。身体和头，连人带甲都嚼碎了，吃进肚子里。

　　这一幕，把阿武乱和骑着雪沐马跑过来的银刹女看得目瞪口呆。

　　那龙喝了尸油，吞了孛花，精神像恢复了一样，重新站起来，并且张开双翅，耀武扬威朝天咆哮一声，赫然拔地飞起，一下就升到半空中。

　　虽然隔了很远，但阿武乱认为自己看到卓戈浑身筋肉开始暴涨，头上、鼻尖的脚，以及四脚上的趾爪都变长，连那对肉膜巨翅也多长出了一节。

　　“天哪！这是啥怪物？”阿武乱无语了。“这对甥舅，人都死了，还留这么一手，真是阴魂不散！”

　　卓戈蜕变后，似乎变大一半，体型已经不是一个等级，必须称做巨龙了。

　　那巨龙没人管了，在天空盘旋了半圈，就朝北方飞走了。

　　银刹女把马骑到阿武乱的身边，自己的屁股往后移，坐到鞍后，让阿武乱骑上来。

　　“你终于杀了孛花！”银刹女脸上满是泪水。“雨茉姐的仇终于报了！”

　　“嗯。现在就剩下那怪物了。”阿武乱眺望着天边的巨兽。

　　这里离诺夫哥罗德已经不远，吵杂的人声隐约可以听见。

　　“它要去杀人了，杀死每一个看的见的人。”银刹女说：“你的龙须箭甚至杀不死它，怎么办？”

　　“这是最后一战了。”阿武乱满不在乎地淡然笑着。“再难，咱也得打下去。这只魔龙不除，不只诺夫哥罗德，全天下的人恐怕都难逃一死。我们可以办得到，相信我！”

　　阿武乱的笑容疲惫，但却依旧很有感染力。看着他在旭日中的笑容，银刹女忽然也有了自信。

　　“走吧！”她从后面抱住阿武乱的腰。“我们打这最后一战去！” 龙与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