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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开战

龙与汗 阿武主公 6221 2021-04-06 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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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第一枚石弹把南门城楼轰垮一半,发出全城都听得到的震天巨响时,常城人知道,最后一战开打了。

  在阿武乱进城后一个时辰,城外的兀军正式发动攻击。

  百炎将主力集中攻打南门,毫不客气动用了那七门昨天才刚运到的大家伙——大回炮。

  大回炮是阿剌壁工匠帮靺古人制造的投石车。炮弹是花冈石凿成的,每颗重一百八十斤,要四个人才抬得动,一炮就可以粉碎一幢民房。

  冷兵器的时代,这东西无疑是终极的攻城利器。

  兀军在南郊的油菜田上将七门大回炮一字排开,对常城的城墙展开疯狂抛射。除此之外,数千名轻骑兵开始绕城射火箭,城墙周边的街坊一片接着一片成为火海。

  战事开始时,阿武乱已经睡足一个时辰,几天来这算是最好的一觉了。整个人神采奕奕,甚至有点兴奋,与淩晨刚进来时那副又冷又累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重新束发,脱掉白袍,把烤得半干的红战袍穿回身上,在两名士兵的帮助下,将甲具一件一件披挂起来,大红披风虽然还有点湿,但为了造型,他也毫不犹豫披上肩。打点妥当后,亲自为爱骑穿挂上全套马甲。

  西水关下,年轻武将告别了众守军,还特别跟胖队将道了谢。

  石双牛搓着自己后颈的肥肉说:“常城没希望了,谁都知道。这种情况大人还肯进城助战,实在够义气!不过,能活的偏要进来陪死…大人,您的脑袋…恕小人直言,呃…”他停一停,两只圆滚滚的眼睛在黑胖胖的脸上眯成肉缝,考虑到底要不要说。

  “我脑袋怎的?”

  “…是不是有点问题呀?”

  “哈!我脑袋好得很,跟你们常城人的脑袋一般好。在其他荣人的眼里,八成也觉得你们常城人疯了吧?竟然关起城门跟靺兵相抗?”阿武乱左脚尖踩进马镫,双手扶着马鞍的前后两端,右脚一跃骑上了马。然后一手插腰,一手控着缰绳,英挺而快乐地让马在围观的众人间转了一个圈。“不过,我就喜欢你们这股疯劲,哈哈哈!”

  他的笑声是这么真诚而快乐,以至于大家也觉得这件事情仿佛真做对了。

  “靺兵破城,就是屠城,这是天下皆知之事。所以绝大部分的城池都直接开门投降,少敢抵抗。但你们敢,有种!”阿武乱拉住缰绳,让大黑马站定,他忽然收起了笑容,脸上流露出认真的神情。“一座城池这么做是很疯狂。若是所有的城池都这么做,靺兵就寸步难行了,或许连长江都过不了。所有人都应该像你们一样,拿出荣人的气魄来。如果还丢下你们,让你们孤军奋战,那就是我的脑袋有问题了,不是吗?在我看来,不来助战的那些人脑袋才有问题。”

  这是真心话。

  为了来常城支援,阿武乱可是跟自己的上司翻了脸。

  十月中旬,听说面对二十万兀军,常城不但不像其他城池吓得立刻开城投降,反倒是毅然决然守城抵抗,年轻气盛的武骑尉全身血液都沸腾了。他兴冲冲向上司——泉城左翼新军统领夏璟请缨救援,结果被这位文人最高指挥官以“保存主力,防靺兵南下”、“坚守为善,静待朝廷指示”等等官腔理由给敷衍了。武骑尉不服,还是不断请缨。夏统领一开始只是安抚,后来直接拒绝,最后不耐烦了,变成严令禁止。

  没多久,如同石双牛所说,朝廷派出的各路援军都被击溃了。常城孤立无援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泉城。

  “阿武大人,您该感谢老夫当初没让您去啊,不然现在或许也跟某些人一起阵亡了呢?”阿武乱还记得夏璟说话时脸上浮现的那种令人不愉快的、事后诸葛的得意笑容,仿佛深怕大家不知道他在幸灾乐祸似的。而且是别人愈倒霉,他的笑容就会愈灿烂,愈满意自己的聪明。“如今常城旦夕可破,阿武大人还想去送死么?”

  “去常城战死,好过躲在泉城贪活,统领大人。”阿武乱用轻蔑的口吻回答他的上司。“明日末将就北上参战,免得人家说咱泉城军无人。您的兵马一个不带,就我自己单枪匹马去。统领大人要是敢拦,不妨试试。”

  夏璟是个文官,本就贪生怕死,听这话虽恼羞成怒。但惧阿武乱是武进士出身,而且话说起来正气堂皇,不敢也不好发作,只是心中暗恨。当面没说什么,却在阿武乱离营后,立即下令将这位全军唯一英勇参战的军官以逃兵罪通缉,画影图形,派发沿路各城池关卡,依像捉人。

  此时此刻的阿武乱,并不知道自己在半个月前已经成了被通缉的逃兵,还沉浸在单骑参战的豪气万丈里,直到石双牛的赞许声把他拉回现实中来。

  “不来帮常城的人,脑袋才有问题!”石双牛环顾左右,用力点着头。“说得太好了,阿武大人!”

  “就是啊!”

  “句句在理啊简直是!”

  “这就是为什么靺古蠻子说咱是『纸城铁人』了,就是因为咱们有种啊!”

  “对,咱都是大荣国里最有种的人。”

  “没错。”

  群众们情绪沸腾,连厚嘴唇的徐小四都雄起了。“今天,就今天,”他用还未成熟的声带所发出来的鸭子声在人群中激动地喊着:“今天,我一定要给他们一次颜色看看!”

  “哈哈!没错,给靺古人一点颜色看看。”看着大家的情绪被自己一番话炒热了,阿武乱满意地点着头,洋洋得意继续说:“人的死活,是天公伯注定的。但打得爽不爽,那可是咱自己决定的。不是吗?”

  这话让众人顿时安静下来,连石双牛都听傻了。

  “不死就万幸了,还想要爽?”石双牛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想看清这人的脑袋到底是不是真有问题。“大人可知道对手是谁么?人家可是天下无敌的靺古蠻子哩!”

  “就是要跟那种天下无敌的打才爽。”说完,年轻武骑尉两镫一夹,雪沐马便像风一样跑离了西水关,往城里快乐地呼啸而去。“大家免惊,我阿武乱来啰!”

  西水关的众军民望着那个消失在晨雾里的背影,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每个人都同意,这个南方军官要不是太年轻,就是血气方刚,不然肯定是没打过仗。

  其实都是。

  阿武乱年轻、血气方刚,也没打过仗。

  二十五岁的他,官拜泉城左翼新军甲马营的武骑尉。从军不到三年。

  在泉城,他仅仅出过两次勦匪的任务。但每次土匪只要听说官府出动了甲马营,马上就逃得不见踪影。

  所以严格说来,他并没有打过仗。

  没打过仗,但不怕打,甚至还渴望打。

  打仗对他来说,就像参加一场游戏。在他想象中,没有战败、受伤、甚至死亡的可能性,只有自己畅快杀敌的英姿,一个、十个、百个…敌人成为一个模糊的群体,任他胡杀乱砍;甚至还可能杀到一两个有名有姓的大将,立下赫赫战功。

  孱弱的荣军很难满足他的欲望,尤其是南方新军。

  兀军不断进逼,南荣朝廷却订下一条令人不解的指导原则——即使北方城池一座接着一座沦陷,为保实力,怎么也舍不得调动南方新军。所以常常出现前线没兵打仗,而南方部队却日益骄惰的现象。

  待在这种军队里,阿武乱觉得很不爽。

  单枪匹马前来参战,虽然像他自己所说的,无法坐视孤军奋战的常城同胞不管;但他自己很清楚,同时也是想爽爽快快地打一次仗,如此而已。

  这种想法和一般南荣军人很不同。

  事实上,阿武乱本来就不是真的行伍出身。

  严格说,他也不算百分之百的荣人。

  阿武乱有四分之一的番人血统。他的父亲——阿武基,其实还有一个原名,叫“库喇武.马鲁基”。

  没错,名字就这么长。

  光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汉人。他是宋人口中所谓的“东海番”。

  东海的流湾岛上,住着许多番族。其中一支叫“漂马族”的部落,特别好勇斗狠。

  马鲁基的母亲是漂马人,而父亲是个船难漂流上岸的荣人渔民,在妻子怀孕时忽然离了部落,不知去向。在母亲独立扶养下,马鲁基虽然长成一个精壮的漂马勇士,但对于父亲所来自的那片土地充满好奇,一直想要一探究竟。

  十八岁那年,他的愿望实现了。

  一艘荣人的商船来到了漂马部。

  船主曹五洲是漳城海商,经常带同乡商人在附近海域做买卖。

  除了出海走货,这曹五洲还有个嗜好——相扑。他在漳城经营一个相扑赌场,自己平时也玩玩。一见到马鲁基的强健体格,就知道是相扑的好材料。一开口邀揽,与马鲁基长年来的愿望一拍即合,于是便跟着船一起去了漳州,成为一名相扑力士。

  很快地,马鲁基在漳城打出名堂,为曹五洲赚了不少银两。而且学了一口流利的闽州话,甚至能作些简单的诗词。曹五洲甚爱这位番族力士,把独生女许配给他。

  做了曹家女婿后,马鲁基决定改汉名,从母家姓氏“库喇武”截了“阿武”两音节为复姓,取“马鲁基”的最后一个发音“基”为名,改叫“阿武基”。从此不上场相扑了,开始跟岳父学航海经商。

  数年后曹五洲去世,阿武基接下棒子,正式成为家主。

  这位新家主虽是相扑力士起家,做起船务钜子来,一点不比他的岳父逊色。

  甚至可以说,更有天分。

  首先,他押上所有家产,向泉城订造有六根桅杆、四层甲板、十二张大帆的“刺桐大海船”,那是当时的人类所能造出最巨大的船。有了这种大家伙,加上新雇的一批阿剌壁水手,阿武基开始冒险走远洋航线,买卖奇货,积攒暴利。船队愈建愈大,航线愈开愈远。没几年,就成了巨富,同时买下漳城外海的一座大岛——鹭门,将家族老小、旗下的水手和眷属全迁到岛上去建港屯田。三十年来日渐繁华,居然在岛屿西南端形成一座新城市——鹭鸶城。而阿武基自己也因为年年上缴巨额税金,受当时为了筹措军费而焦头烂额的理宗皇帝特别青睐,下诏封了他一个“金禾侯”。

  封侯的阿武基,从商人一下子变成爵爷,这是一个他从未想过的身份。

  为衬托身份,这位刚出炉的新贵族大兴土木,在鹭鸶城后的山上筑起一座值得侯爷拥有的城堡。

  鹭鸶堡完工那年,阿武侯爷双喜临门,他第九个孩子出生了。

  那,就是阿武乱。 龙与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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