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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必要反戈

心理科医生(全2册) 夏至 18063 2021-04-06 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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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必要反戈

  为了防止病患跳楼等事故的发生,通向病院最高层的楼梯门长年封锁,连锁芯都透着斑斑锈迹。门诊部大楼总共二十层之高,高层连窗户都设了栅栏,避免精神错乱的患者不小心跌摔出去。医院的种种措施不可谓不周到,只是这些栅栏虽然挡住了病人,却也同时挡住了外面云熙如画的风景。

  时越为宋摘星做的一件事就是打开了那道门。

  助理潇潇跟在后面吓得胆战心惊。这道锁许多年都没开过,“凶器”扳手现在还藏在自己的床底下,要是被发现,她潇潇的职业生涯就算完了。

  眼看时越和宋摘星就要到达最高层,潇潇干脆留在楼梯口放风。虽然接近这里的病人都已经被清走,但她还是紧张到浑身紧绷。

  时越牵着宋摘星的手上来,眼界忽然广袤开阔。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为楼层撒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刚下过雨,空气湿润,风声高远,天空湛蓝如镜,仿佛一切都安静下来。他们的身前即是“西山精神病院”六个字的牌子,漆红的大字高高悬在楼顶,矜重庄严地俯瞰整座医院。

  站在这,可以望见远处连绵不断的西山山景,层峦耸翠,危峰兀立,如淡墨几笔勾画在天边。

  远处青翠欲滴,宋摘星心情顿时晴朗,叹道:“好漂亮。”

  站在楼顶风拂着面,轻轻的,痒痒的,让人心生暖意。

  时越走上前来,看着宋摘星道:“我知道你最近很难过,很想带你晒晒太阳。”

  宋摘星想起刚刚见过的李唯西,笑意未达眼底便消失了。

  时越双手抄兜,白大褂在阳光下清澈俊逸。

  “如果心情不好,就跑到太阳底下站着,抑郁的情绪就会消失。”时越斜睨着她,唇角上扬,“我将其称为‘暴晒疗法’。”

  他鲜少笑,不想笑起来竟是这样好看。桃花眸清亮明丽,光映照人。

  宋摘星与他一起沐浴在阳光之下。两人站得那样高,看得那样远,仿似一切都不必放在心上。

  风吹过底下的一排白杨树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树高枝密,郁郁葱葱,花木葳蕤,风和景明,美得不可方物。

  “这是医院里最高的楼。”时越缓缓抬起头,“离太阳最近的地方。”

  宋摘星静静看着时越。做医生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有上到过门诊部的最上面,如今连医院的牌子都在自己的脚下,让她得以看见群峰沟壑,千山一碧,心中一时波涛起伏。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问他:“小雪的病好些了吗?”

  时越低头看她,眉间明润,“自己还没好,就要惦记别人了。”

  宋摘星自是知道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已让她筋疲力竭,有种被抽干力气无所适从的感觉。

  “小雪还在吃药。”

  他见不得她一点为难,最终还是回答她。

  时越没有多说,宋摘星却听出了大半。吃药也意味着病情还在反复,只能依靠药物控制,宋摘星没再说什么,走到西山精神病院牌子跟前,放目远眺。

  她紧紧贴着天台,再往前一步就是深渊。

  时越贴在她身侧,看着湖影如练,风啸山川,五官清淡,语气温柔。

  “不舒服就喊出来吧。”

  宋摘星一怔。

  时越转头看着她,目光如水,“喊什么都可以。”

  宋摘星薄唇半抿,没有说话。

  青草碧嫩,山光明媚,站在这里可以看到风景辽阔,江河万里,绵绵延延。宋摘星目光散在远处,忽然对着山峦大喊:“啊——”

  所有的隐忍,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心力交瘁都含在那个字里,通过空气越传越远。

  时越浅笑,双手拢在唇角两侧陪着她一起喊:“哦——”

  “不开心——”

  “一切——都会好起来——”

  两个人大喊的声音很快传到地面,在宁谧的午后显得格格不入。地面上的人寻着声源抬头,都是吓了一跳。只见高楼之上两个小点紧紧贴着楼边不断大吼着,那么高,那么险,着实为他们捏一把汗。

  底下开始陆续发出不好的声音:“跳楼啦,有人要跳楼。”

  “快看啊!跳两个!”

  “哎呦呦,跳楼啦!不要命啦!”

  门诊部前围起越来越多的人,有人甚至准备报警。保安们迅速出动,就怕两个人一时想不开从几十米的楼上跳下来。

  守在楼道门口的潇潇本就精神紧张怕人发现,没想到时越他们竟然主动招来院方。她一屁股跌坐在地,险要哭出声。

  “完蛋了,完蛋了。”

  喊了足足几分钟,宋摘星嗓子都要喊哑了,终于停下来。她深深呼出一口气,阳光下脸色不再呈透明的苍白色,转而多了几丝红润。

  副院长带着保卫科的人到达最高层时,潇潇吓得已经哭成泪人。而时越带着宋摘星已从楼层边缘撤了回来。

  副院长勃然大怒:“谁把锁打开的?简直儿戏!”

  潇潇抽噎,正准备说话,忽地被时越打断。

  “我开的。”

  副院长呼哧呼哧地喘气,“时医生,你这样做非常危险,出了事情谁负责?!”

  时越眸光流转,面色清寒,开口却没有半分推脱。

  “我会接受院里的处罚。”

  宋摘星看着面前的时越,只从他桃花眸中看出孤松巍峨,平静优雅。她心里划过丝丝暖流,像他这样撕风裂雾,光华照眼的人能为自己做这些,承担的压力想来肯定不少。

  似乎察觉到她的羞赧,时越重新握上她的腕子。

  “没什么。”

  宋摘星与他相视一笑。笑意落在潇潇眼中只觉得他们真是般配至极。

  她暗暗唏嘘,自己果然没有跟错教授,这一刻时越简直头顶圣光,帅的要死。

  与高璨分别后的第二天,简一凡一上班就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引得云月华都惊叹连连。

  他宣布自己将资助王守才所有看病的费用,甚至包括未来几年的药费和手术费。这个举动不仅引来心理科同事的称赞,甚至得到了院方高度关注,以致后面几天连肿瘤科的医生都在配合他为此事筹划和奔波,心理科再次成为全院讨论的对象。

  当简一凡把二百万的卡交到王守才手上时,王守才泣不成声。

  自从他接连破产和得癌症之后,他以为上天已经抛弃了他,却万万没想到被心理科的一位医生资助,让他重新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一时之间简一凡成为被人们津津乐道的英雄,连续被媒体报道。如此正能量的善举将心理科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甚至院长陈西晚都亲自感谢他对医院病人的付出。

  中间当然有很多质疑声,批评简一凡不该把钱捐给家有余财的老板,但这种质疑很快便被更多的拥趸和赞扬覆盖。特别是在王守才手术之后,他插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热泪盈眶,对简一凡艰难地说着谢谢,场面既温暖又震撼,人们看到了一个生命的重生。

  无论外面对他如何评价,只有简一凡自己心里清楚,他就是想以这种方式告诉高璨,钱可以拿来做正确的事。

  持续半个月的捐款事件慢慢平静下来,直到简一凡爸爸简建国联系他。那是一个阳光晴好的中午。

  简建国带着简一凡吃西餐,话不多,脸色也像蘸了酱油的面包,说黑不黑,说白不白。

  简一凡想着他爸应该是要夸他,毕竟自己捐款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即便老爸出差刚回来,肯定也得知道了这个消息。

  简一凡有些得意洋洋,“老爸,我做的好不好?”

  简建国有些牙疼,硬生生咧嘴,“好,好。”

  简一凡给简建国切了七分熟的牛排放他盘子里,“我觉得我做了一件大好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也是为咱简家行善积德呢。”

  简建国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悲凉,半晌回应他:“你救助的那个人,原名就叫王守才?”

  “是啊,老婆叫顾莲,连他女儿我都见过了。”

  “你……”简建国捂着左边的脸,牙疼得要命,“你为什么要救助他?”

  简一凡终于察觉到老爸的异样,轻轻放下刀叉,一脸严肃地看向他,“爸,你是不是觉得我捐少了?”

  简建国刚喝了口水,没等话音落地全部喷出来。

  简一凡赶紧拿餐巾去擦,有些担心,“老爸你怎么了?”

  简建国皱着眉,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凡凡啊,你知道你老爸出差半年,跟孙子似的天天陪客户,就赚了二百万。”

  他说得唉声叹气,简一凡忽然笑起来。

  “你之前不是都赚几千万的嘛。生意嘛,有赔有赚,老爹你要看开啊。”

  简建国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傻儿子。

  不过他始终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只是苦笑着点头,“是,儿子说得是。要看开啊。”

  简一凡往水果沙拉里淋了千岛酱,语气重新活泼起来,“我之所以资助王守才,就是看重他的能力。他之前的厂子做汽车,旗下还有4S 店的资源,如果能重新做起来,想必一定做得好。”

  “怎么,你还想投资他做生意?”

  “对啊。”简一凡暗搓搓地挤眉弄眼,“投资这么一个有能力的人,又衷心感谢我,以后肯定卖力工作。老爸你说我是不是个天才啊!”

  “你是个屁!”

  没等简建国开口,一直藏在后桌的孟美丽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兜头泼了简一凡一杯子柠檬水。

  “老妈?”简一凡头上顶着柠檬片大吃一惊。

  孟美丽直接呸他一脸,指着他大骂:“你爸当年从那么好的单位辞职,就是被王守才那个王八蛋害的。出去辛辛苦苦大半年拿下来客户,就是为了打倒王守才!起早贪黑赚了两百万,被你大蠢手一挥瞬间原数送回!我的儿,你可真他妈的是个天才!”

  “啊?”简一凡整张脸皱在一起,他实在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档子事儿。

  “你啊什么啊!我和你爹定期向希望工程捐款,年年施助行善,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傻儿子!”

  简一凡冷汗都冒出来了,一时也想不到怎么应答,不觉又说了一声:“啊?”

  媒体追踪报道心理科期间,鸣山地产默默发生了一件事。警局从废墟大楼入手,查到了绑架宋摘星的地下实验室,只是查到时人去楼空,偌大的地下建筑早已空空荡荡,只留下了几间实验室,其余再没了半分痕迹和证据。孙鸣只能从建筑本身入手,以违规建筑捋着源头查到了鸣山地产副总身上,最后副总入狱,鸣山地产企业自查,一时股市大跌,内部受到重创。

  即便如此,鸣山地产还是压下了很多新闻报道,周鸣山更是和这件事情切断了任何关系,连孙鸣都一时拿周鸣山没有办法。

  鸣山副总裁入狱的同一日下午,孙鸣着急找李唯西,直接驱车到达西郊别墅。

  为了避免媒体接触,李唯西连医院中的父亲都没再去见,一直待在别墅中。孙鸣如今着急忙慌地赶来,到达时已是满头大汗。

  李唯西泡了冰柚茶,将他带到内厅。

  孙鸣一瘸一拐地坐在沙发里,冰水没顾上喝,直接开口道:“死的那个人,进过周鸣山的家。”

  李唯西眉头紧锁,他没想到高璨妈妈疯掉和周鸣山还有关系。看来林雨泽负责联系高璨,而周鸣山则为林雨泽逼疯高妈妈提供了可用的人选。

  孙鸣继续说道:“但是那些钱都是林雨泽身边的人打过去的。”

  李唯西眸光乍亮,他忽然明白了其中的关系。周鸣山根本没有和林雨泽合谋迫害高妈妈的动机,倘若林雨泽单方面吩咐心理师逼疯高妈妈,而心理师又从周鸣山那里偷偷找了个助手,这说明——心理师或许背着林雨泽在与周鸣山来往!

  李唯西浅扬唇角,“这就有意思了。”

  孙鸣:“可惜没有周鸣山直接犯罪的证据。”

  李唯西:“鸣山地产的副总裁没交代什么?”

  孙鸣:“咬死是自己干的。”

  李唯西:“看来周鸣山都安排好了。”

  孙鸣叹气:“这个老狐狸。”

  李唯西目光深邃:“现在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查。”

  孙鸣:“更重要的事?”

  李唯西一直想着与周鸣山一起开发心理游戏的心理师。如今周鸣山与心理师合作的事情得到确认,林雨泽也同样与这个心理师有关系,那么当下更重要的事,是找到在他们背后操控这一切的心理师。

  李唯西问向孙鸣:“是否有受害者进周鸣山家里的证据?”

  孙鸣点头,“街口一角的监控查到了。”

  “能否传唤周鸣山?”

  “传唤?”孙鸣终于得空喝了口水,又险些呛着,他不明白李唯西的意思,“如今有证据证明受害人曾和周鸣山有联系,确实可以将他传唤到公安机关进行询问查证。但是我判断周鸣山不会交代,而且扣押他的时间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

  “不需要他交代。”

  孙鸣更不懂了,“那传唤他的意思是?”

  冰柚茶里泛着气泡,时间在气泡间不断流逝。李唯西走到他身边,一字一句道:“我就要这二十四小时。”

  已入六月,夏季炎炎,叶子挂在枝上打卷。天边云霞如奇峰骤起,围拢着火球似的太阳。

  宋摘星身穿蓝色衬衫,搭配一条九分束脚牛仔裤显得格外清爽干练,脖颈处白色衣领的纽扣半开,露出一字型锁骨,更添优雅知性。她带着一厚沓资料进入明圆山庄,由管家引入书房,林雨泽早已命人煮好茶等她。

  宋摘星客气地与他打招呼:“云主任让我来跟您的案子。”

  林雨泽面色如旧,“我没什么病。”

  “这得医生说了算。”宋摘星开门见山,直接将资料递给他,“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私人心理师,但是从过往的病症中显示,你很有可能被其他心理师操控和利用,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怀疑过他吗?”

  宋摘星直言不讳的方式让林雨泽皱了皱眉,不过在他看来,她这种激将法未免有些小儿科。林雨泽看了看那些资料,管家随之接过来。

  林雨泽示意宋摘星坐下,长叹道:“我很欣赏你,这也是我继续与你们心理科保持联系的原因。我希望你能将帆儿的病看好,做好你的分内事即可。”

  “可是林帆病症的源头就是你这个父亲。”宋摘星浅笑,丝毫没有落入下风,“相信李唯西医生之前也和你讲了其中利弊,这次我来,主要是来跟进你的病情。”

  林雨泽冷笑,“既然你知道我有心理师,就无须你插手。”

  宋摘星目光灼灼,“你很有可能被催眠过。”

  “催眠?”

  宋摘星知道他的兴趣被提起来,向他倾了倾身,“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的私人心理师接触你多久了?”

  她没有直接问心理师是谁,因为她笃定林雨泽不会告诉她。如今问时间问题,她盘算着林雨泽倒会有回答的可能性。

  茶气氤氲在林雨泽眉眼,看得出他在权衡。

  “十八年。”林雨泽回答道。

  宋摘星有些吃惊,心中暗道难怪林雨泽如此相信他的私人心理师。十八年的相处早已将他和那个人牢牢捆绑在一起,他没理由相信李唯西,更没理由怀疑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心理师。

  “我现在一切很好。”林雨泽看出宋摘星的表情变化,笑了笑,“我的生活平静,家庭美满,事业顺利,都依托于我的心理师。你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想必是打错了主意。”

  宋摘星挑眉,“是吗?”

  书房中有几秒的宁静,宋摘星稳了稳呼吸道:“你的生活平静吗?那为什么林帆的生活会一团糟?导致你也没有片刻的安稳。家庭美满更是指望不上,林莞前阵子还被绑架过,林帆又无法喜欢女人,对你这个父亲又爱又恨,这就是美满的象征?至于事业顺利,想必也很难讲,当家庭一旦出现变故,你的事业真的会有继承人接盘吗?”

  角落中管家拿着资料的手微微一颤。

  林雨泽迟迟没有说话。

  宋摘星知道他肯定听进心里去了,突然转了话题道:“我理解你对李唯西的戒心,你也见过那天我怎样对待李唯西,我与他是完全不同的人。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名心理科医生,没有其他任何目的。我只想看好你的病,这是作为医生的责任。”

  林雨泽抬头看她,眼睛半眯,带着一丝危险的讯号。

  “之前李唯西跟进了那么久,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那是因为你并没有和我们说实话不是吗?”

  “我到底有什么心理病症?”

  宋摘星知道林雨泽终于开始有所怀疑,趁机道:“你之前的病症倾向于躁狂,容易被激怒,容易发脾气,李唯西按照这个方向给你医治,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好转。后来他在整理你病历的过程中,怀疑你被其他人催眠过。但是这一点他还未来得及验证。”

  “我一直清醒,怎么可能会被催眠?”林雨泽觉得有些可笑。

  “如果你的私人心理师精通催眠术,给你专用的‘密语’或者‘关键数字’,你只要一听到或见到这些密语和数字,就会很快陷入很深的催眠状态,失去自己的意志和意识。”

  管家皱眉,上前道:“这么说即便心理师不在老爷身边,老爷一样可以被催眠?”

  宋摘星点头,“没错。”

  眼瞧着林雨泽一直静默,宋摘星解释道:“心理学上有个著名‘海德堡事件’,是催眠被利用在犯罪性行为的典型案件。1934年夏天,德国海德堡警察局接到一名为E先生的人报案,他指控有人使他的妻子产生各种疾病,并以此敲诈大笔的金钱。但受害者E夫人根本想不起究竟是谁让她变成这样。随后麦尔医生对E 夫人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判断出她在催眠中接受了强烈的暗示,要她忘记所发生的全部经过。”

  林雨泽脸色发白,宋摘星缓缓走近他。

  “E夫人在乘坐火车时遇到P医生,P医生对她实施了催眠,利用E夫人在催眠状态中丧失了意识,乘机奸污了她。后来,P医生又利用催眠驱使E夫人去卖淫,从中获利。E夫人结婚以后,P医生又暗示E夫人产生多种疾病,并且必须在他那里治疗,收取E夫人付的治疗费。之后更是利用催眠让E夫人谋杀自己的丈夫,甚至自杀,并且暗示E夫人必须忘记所发生的一切。结果是,E夫人果然忘记P医生对她做的一切事情,直到麦尔医生通过催眠术让E夫人重新想起来。”

  她说完后,连管家都很是震惊,“还有这样离奇的事情?”

  宋摘星:“暗示是有强迫性的,屡次重复着暗示的时候,自我意识会逐渐瓦解。因为E太太盲目信任P医生,所以在这种基础上面,成立了一种依赖的关系。依赖越深,P医生便越能抓紧E太太的心理,使她变成自己的工具。”

  林雨泽终于缓缓站起身,目光凝在宋摘星身上,语气冷厉。

  “我的私人心理师没有利用过我。”

  “在深度的催眠状态之下,个人意志甚至会完全丧失。”宋摘星并不畏惧,与他对视,“如果他没有利用过你,为什么你经常会对林帆打骂,导致林帆对你产生抗拒,转而喜欢顺从他的男人呢?”

  林雨泽险险踉跄一步,脸色阴怖,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去喊林帆!”

  管家赶紧出门,小心擦拭着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

  兴许刚才太过激动,管家走后林雨泽连连咳嗽,不停地大喘气。佣人赶紧进来搀着林雨泽到内室服药,他的心脏不好,已经经不起过多的刺激。

  此时林雨泽和几个佣人都在隔壁,宋摘星悄悄溜到书桌前。桌面上放着林雨泽签过字的稿件,她错身打开正中的抽屉,扒了扒里面的资料,又连续打开其余柜子查看是否有重要线索。直到她在其中一个柜子中发现大量刊载“甘草”报道的报纸,脸色霎时苍白。

  隔壁的林雨泽呼吸平稳,好像站了起来,准备返回书房。

  宋摘星连忙将报纸重新放了回去,再站起身时恰好看到林雨泽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她下意识退缩一步,便听林雨泽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请你立刻离开林宅。”

  宋摘星暗暗舒一口气,她知道那些话起作用了,否则不会看到他如此情绪失控的一面,更不会让他如此迫不及待地赶自己走。下面要做的,就是等他再联系自己。

  他一定会再联系自己的。

  六月十日晚,周鸣山被捕,一时引起业内轰动。他的律师当面澄清周鸣山只是在配合警方工作,即便如此对周鸣山的讨论仍然成为整个汉州市的街谈巷议,一时热闹无比。

  西郊别墅内,李唯西接到1号人物的电话。

  李唯西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无尽的夜色,“查到了吗?”

  1号人物这几天一直在忙碌他交给自己的事情,自然不敢懈怠。

  “是春杉烟。”1号人物说得笃定,“我分析了烟的成分,又对比了好几个牌子,挨个闻了味道。这种烟国内根本没有,是日本的烟。”

  李唯西眼眸乌黑深邃,鼻梁高挺,俊逸中透着桀骜。他的目光散在茫茫的夜中,想到自己出事那天拜托林莞帮忙的事情。他猜测林宅中肯定有林雨泽私人心理师留下的烟,林雨泽没有吸烟的习惯,如果经常与私人心理师会面,想必宅子里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之后林莞果然在林雨泽内室里找到一个烟蒂,能进入林雨泽内室吸烟的人,想必是他的私人心理师无疑。

  再之后他托1号人物去查这种烟,果然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微微一笑,“国外的烟更好,国内的人吸的不多。”

  1号人物很是认同,不过有些忧心,“汉州的心理师太多了,如果再去查谁经常用这个牌子的烟,还得需要一些时间。”

  “不必了。”李唯西打断他,“明天就会有答案。”

  夜色渐浓,像化不开的墨。他的眉眼中多了一分清冷,月落星沉,虫声如雨,他心知明日会有一场更大的风波。

  六月十一日上午九点一刻,李唯西开了一场记者见面会。自从他与孙鸣见过面之后,孙鸣便去跟周鸣山的案子,李唯西则开始准备见面会的事情。无论是顾伯棠还是逼疯高妈妈的事,李唯西自始至终没和媒体交代过,现在一说要举办见面会,不仅媒体轰动,更是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只等他回答一系列关于心理科的事情。

  见面会特地选了室内,深蓝地毯将洁白的地板一分为二,地毯上落了几排椅子,而前方白色地板上只放了一张阿迪斯高桌,银色桌腿与米色桌面与地板相得映彰,显得明爽洁净。浅色天花板上全部装了玻璃灯,将不大的内厅照得格外明亮。

  灯光通透,冷淡简约,李唯西刚来汉州时曾被邀请在这里做过讲座,当时很多学生参加,与内厅主人也相熟。因为自己在学校中兼职教授身份,他今天在这里开见面会,又邀请了一直跟着自己做研究的几个学生过来。一切准备就绪,厅门大开,记者们陆续进来,紧跟在后面的则是一些社会人士和对这件事格外关注的医生。

  李唯西一身衬衫西装,站在桌前清雅出尘。厅门从开了之后就没再关闭,但是因为大家都很关心他的举动,九点之后基本全部到场,出入厅门的人也变得很少了。

  他单手半扶桌角,刚和大家打了招呼,质问声紧随而来。

  “患者突如其来变成疯子是你救治不力导致的吗?”

  李唯西摇头,“不是。高璨妈妈有严重的强迫症,我只是治疗她的强迫症状,即便治疗效果不佳,她也不会突然疯掉。”

  “那你如何解释高妈妈疯掉一事?”

  “有人在暗中报复我。”李唯西说得坦然,“警方已经介入,我们在高妈妈的房间中发现有人潜伏的痕迹,高妈妈只是他们利用的工具,目的是打倒我。”

  他话音一落,全场哗然。记者再次提问:“是谁在暗中报复你?有什么其他证据?”

  李唯西看着室内的一众人,一一扫过他们的眉眼,他只认得那些学生,其余的人大都陌生。

  “这个问题,相信警方会给你们答案。”

  记者一针见血:“顾伯棠是你的父亲,他之前强奸女患者,对你的医生生涯有没有影响?”

  李唯西唇角半抿,沉稳道:“我的父亲早已为他做的事情付出惨痛的代价。他并没有让我变得悲观、自私和冷漠,相反,他的事情一直警醒我,身为医生责任更多,使命更重。”

  “你的父亲十几年前做了错事,为什么你还要再做医生?不怕和你父亲一样吗?”

  李唯西反问道:“小偷的儿子一定就是小偷吗?”

  他的问题让记者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时角落里忽然有个小记者站起来,咄咄逼人问道:“你刚才说高妈妈是被人利用报复你,你又拿不出证据,指不出是谁,如何让我们相信你?”

  李唯西低头看了看手表,见面会已过了十分钟。

  他抬头,看着那位小记者认真道:“周鸣山和此事有关系。”

  他故意没提林雨泽。他相信高璨也在盯着发布会的事情,提出周鸣山会引起高璨的关注。更重要的是,这句话能让林雨泽有所警醒。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说完全场更是吃惊,质问声一句接着一句。

  “周鸣山被警方临时传唤,难道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周鸣山身为地产大鳄,为什么要报复你?”

  “既然没有证据,为什么又这么肯定是周鸣山所为?”

  李唯西扬眸,冷静应对,“警方发现隐藏在高妈妈房间中的凶手事前曾经出入周鸣山的家中,并且得到一笔巨款。后来凶手车祸身亡,不敢说是周鸣山所为,但他和凶手必定关系匪浅。”

  周鸣山出事后连律师的解释都模棱两可,没想到竟然在李唯西这里得到答案。记者们交头接耳,都感到这件事情十分离奇。

  记者再问:“周鸣山为什么要针对你?”

  李唯西避开记者的视线,转而看向厅门外的风景。盛夏阳光金灿灿地洒下来,路面被炙烤着,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底下有个学生突然和李唯西交换了一下眼神,李唯西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记者说道:“我和周鸣山素不相识,这个问题抱歉我无法回答。”

  人群有些松动,零星有几个人出去。记者还在不断发问,而李唯西则在回答的过程中一直看着时间。半小时后,他说道:“最后一个问题。”

  被点到的记者站起来发问:“心理学上真的有手段可以逼疯一个正常人吗?”

  记者的问题甫一问出,有个戴墨镜的女人随之转身出去。内厅的门一直没关,她一只脚已经迈出门外,红色高跟鞋在阳光下更加刺眼,正要迈出另外一只脚时,忽然被李唯西喊住。

  “那位女士,想必这个问题你也知道答案。”

  所有记者齐刷刷地回头,戴墨镜的女人怔在原地,片刻后才堪堪回身。她缓缓摘下墨镜,一双目清冽冷静。

  她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烟,精致细长,与红色指甲很是相称。

  李唯西认得她。但是这让他更加吃惊。

  如果没记错,这个女人当年是父亲的学生,现在是心理科副主任吴聪的妻子——肖雅洁。

  心理科内,吴聪带郑亮亮走入治疗室。

  治疗室中弥漫着很重的消毒水味道,但郑亮亮却没有什么反应,他紧紧跟在吴聪的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

  郑亮亮的眼窝更青了一些,他的网瘾症一直没有戒掉,身体早已透支。吴聪事先给他注射了阿托品和麻醉剂,吩咐他躺到床上。他的身边放着氧气面罩和器械,吴聪吩咐胡梨进来为他测量体温、脉搏和血压。

  治疗室的门紧紧闭着,郑亮亮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直到吴聪取了棉球擦拭他的额头两侧,而后在他头上放了电极通电,他才意识到这是什么治疗。

  吴聪一边将沙枕放在他颈下,一边解释道:“电痉挛疗法就是用微弱、短暂、适量的电流刺激你的大脑,达到控制精神症状的目的。你现在有网瘾症伴随抑郁,这种方法疗效好、见效快、没有药物副作用,能快速使你的抑郁症状和抑郁情绪得到缓解。”

  郑亮亮知道这种电击治疗,心里十分抗拒。

  “不要。”

  他出言拒绝,吴聪却没有回应他。郑亮亮开始不断打哈欠,角膜反射迟钝,呼吸变浅,他察觉到是之前注射的药物起作用了。

  胡梨上前固定住他身体的主要关节,通电之前,郑亮亮只记得吴聪说了最后一句话。

  “你会好起来的。” 心理科医生(全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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