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重重诱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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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重重诱捕
晚上七点四十五分。整个林家灯火通明。
李唯西接了一个电话,全程只说了“我知道了”四个字,面色凝重。他召来孙鸣耳语几句,孙鸣点了点头,转身去办。
而后他守在一张地图前,标出了三起受害者的地理位置,沉默了一会儿。交代孙鸣办的事很快就有了回复,八点左右警局来了消息,按李唯西的要求找到了同时带有1、8和7的街道位置,足有三十多条。
太平里7区18号。
李唯西几乎不假思索地从一堆地址里挑出了这个。
“我想,我知道林莞是怎么从林家消失的了。”
林雨泽一惊,“快说。”
李唯西:“现在人多嘴杂,还不能说。我们先去太平里一趟。”
林雨泽派保镖随他一起去,被李唯西拒绝,“我怕这也是凶手的局,等到了那边摸清情况,再派人来通知你。”
李唯西喊了孙鸣和钱朗两个人跟着,并想嘱咐宋摘星早点回家。然而他还未开口,宋摘星忽然上前,郑重和他说道:“如果你认为我当时说了重话刺激到林莞,导致她才失踪,我很抱歉。”
这句话一直压在宋摘星的心里,她很难过,如今在林家看他焦头烂额的样子,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一脸愧疚的宋摘星。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显得苍白如纸。
李唯西呼吸微滞,忙了一整天,他竟疏忽了她的变化。
他慢慢走到她面前,同样郑重地回应她,声音清冽温柔。
“我很怕你当天没有和她说明白。你应该和她说‘很重的话’,只有这样她才能明白我的心意。”
“什么?”宋摘星一脸懵怔。
李唯西浅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风衣袖口蹭到的她的耳鬓,留下一丝清浅的香气。
他收回手,侧身向林雨泽说道:“林莞的失踪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失踪案件,并不是凶手的突然起意。我怕凶手还会对林家不利,林老您也要保护好自己。”
林雨泽如今目色浑浊,莞莞的失踪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他已经无力再去想其他的了。
李唯西向众人道别,宋摘星忽然紧跟了上来。
“我也可以保护你。”
她的眼眸炙热,以示坚定的决心。至少今夜,没有人可以把他们分开,她想。
李唯西心中一热,步子随即迈出。灯光璀璨的客厅里,时针指到八点整。
行车一个多小时,李唯西、宋摘星、孙鸣和钱朗四人来到7区。太平里紧邻郊区,附近多工业工厂,整个大区都是低矮的楼房和厂房。没有路灯,街道很黑,四个人走得很近,借着微茫的月光来到18号房。
18号房由围墙围了一圈,中心是一幢三层小楼。奇怪的是小楼没有一个窗户,只看得见一楼的一扇木门。而外面的围墙则全部是由玻璃制成,所以哪怕隔得很远,仍能看清院内的摆设。正对他们的是一扇玻璃大门,在众多铁皮门中显得格格不入。门后是一段精心设计的玻璃拱桥,很长很窄,连接大门和小楼的木门。
玻璃大门没锁,由着李唯西推开,四人走上玻璃桥,才看清桥下全是足米长的铁刺。倘若有人摔下去,必会整身穿透,当场死亡。李唯西观察了铁刺的位置,环绕整个小楼,将这幢建筑与外面彻底隔绝起来。
“这建筑违规啊,竟然没人举报?”孙鸣皱眉。
李唯西沉默片刻,继续向前走。直到推开了小楼的正门,四个人皆是一惊。
整个内厅很大,除了木质地板便是无数个小门,小门上各镶嵌一整面镜子,活像一座迷宫。四人进来后李唯西左右环顾,似乎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他拿出手机,发现全无信号,不觉眉头紧皱。
他回头,看向孙鸣和钱朗,“你们得回警局一趟,需要增派人手过来。”
孙鸣:“让钱朗回去吧,这里也很危险,我留下来保护你们。”
钱朗点头,“我马上就去。”
他说完便转身出了内厅,奔着大门而去。内厅的门再次关上,偌大的房间一时静极。
“我们往前走。”李唯西盯着内厅的尽头说道。
“左右这些小门呢?”孙鸣困惑,“我们不打开?”
李唯西摇摇头,“一切谨慎为上。”
宋摘星看着两侧墙壁的装饰除了横线毫无其他,远看起来像个五线谱。白炽的灯光打在一扇又一扇门镜上,映照着他们的身子一层叠着一层向里延伸。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的吊灯,繁花纹路很像中世纪的建筑风格,但房间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扇门,显得诡异无比。她边走边想,这到底是一座怎么样的房子,由怎么样的人建造,正思索时,忽然听到左手边第五扇小门有咚咚的声音传出来。
很轻微的,一声接着一声,让人头麻。
“林莞?”孙鸣脸色瞬间惨白。
李唯西却没说话,只是眸光半眯,机敏地看着那扇发出声音的木门。
孙鸣慢慢走近,听着响声很像是头的撞击声。宋摘星也跟过去,担心里面就是失踪的林莞。李唯西怕宋摘星靠的太近,自然也移动步子。
孙鸣紧贴着门镜,作为一名老警察,就算门内不是林莞,听这响声也肯定是活物。他回头看着他们道:“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气氛一时凝重无比,然而就在此时,里面的撞击声突然消失了。
孙鸣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时间紧迫。
他咽了口唾沫,随即抬手。令人意外的是木门一推就开,守在门口的三个人皆是一愣。
一只兔子倒在了里面。刚才的撞击声应该就是兔子撞门造成的。
李唯西面色一寒,“不好。”
然而已经迟了。小房间里燃着迷幻药,在门推开的刹那,三个人就注定要昏倒在这里。
李唯西最后的知觉,看到内厅的大门被打开,钱朗慌张地直奔他们跑来。
连钱朗,都没有逃出去。
潮湿的空气刺激着他们的鼻子,混合着腥臭的气味让人作呕。孙鸣感觉背上很沉,犹如千斤之重。周遭黑得要命,什么都看不见。他的脚在悬空,双手无力地垂在一个台子边儿上。似乎是一个台子,他在思考。
“都醒了吗?”
是李唯西的声音。
宋摘星的声音最靠上,“你们别动,我下来。”
孙鸣彻底明白了,他们像被叠罗汉一样放在了一个高处。而他之所以感到那么沉,是因为他在最底下。
钱朗出声:“这是哪里?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孙鸣皱眉,“钱朗?你没跑出去?”
钱朗:“我刚从玻璃桥下来,四面八方的玻璃都不见了,围墙换成了铁墙,玻璃门换成了铁门,到处都是铁板一块,根本出不去。”
孙鸣恍然大悟:“怪不得没人投诉这里,平时就是铁的,从外面看什么都看不到啊。”
李唯西:“看来玻璃门是故意诱导我们进来的。”
从上面爬下来的宋摘星摸了摸周边,确信道:“我们在半空中,一个台子上。”
说话间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贴着宋摘星往外试探着。
“台子很挤。”李唯西皱眉,“大家务必小心,不要摔下去了。”
声音未歇,屋子里的灯乍然打开。只是灯光冷寂寂的,很是昏暗。
借着微黄的光,李唯西发现屋子四面铁墙,更像间正方形的大仓库。和内厅一样,这间屋子里也有很多门。他们挤在一个圆台子上,台子不大,离地面约一米的样子,险险站住他们四个人。
“啊!”宋摘星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往李唯西身边靠了靠。
潮湿和腥臭的气味来自台子下面的蛇,成群结对,一堆叠着一堆。屋子里只有这一个圆台,靠在一个角落里。倘若俯视来看,将正方形的房子按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方向来标记,那么他们站定的位置则是在西墙和南墙的毗邻处。展目四望,铁牢坚固,即使已千般小心,他们最终还是落在了凶手手里。
斜对角的上方有个摄像头,凶手的声音随着出现。
“欢迎你们。”
声音做了特殊处理,根本分辨不清是男是女。
孙鸣低头看了看台子下的蛇,这些蛇花色不一,异常扭曲,吐着蛇信子蔓延整个房间,多得让人恶心。只是很奇怪的,那些蛇都没有沿着台柱子爬上来,但凡刚沾台柱子的边儿,蛇就转头避开了。
李唯西轻语:“台柱子抹了防蛇药,凶手故意的。”
头顶的声音机械般一笑,“李大医生果然不一般。”
李唯西看着摄像头,目光冷静。
经过处理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等你们很久了。”
钱朗咬牙:“你这是袭警!”
凶手不慌不忙,“游戏之前,先热热身吧。”
宋摘星知道凶手来者不善,但看如今情形,似乎比预料的还要糟糕。李唯西始终没再说话,却听头顶声音直冲李唯西而来。
“李唯西,我是谁?”
一侧的孙鸣破口大骂:“你这孙子,有种下来单挑!”
房子里重回寂静,每个人都捏着一把汗,宋摘星紧张地看向李唯西,不知道他能否答得上来。李唯西面色清寒,心知凶手将他们玩弄于股掌,如果现在他答错一字,境况必会雪上加霜。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修长的手指微蜷,李唯西答道:“段长惟。”
同行三人十分震惊,连头顶的声音都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片刻后,凶手毫无温度地说道:“很可惜。你答得太慢了。”
四人脚下的台柱子开始下降,一点一点靠近地面。孙鸣大惊,才知道这是可以升降的台子。与此同时,台子下面的毒蛇好像就等这一刻似的,慢慢地向他们逼近。所有人都开始慌乱起来。
眼看台子马上就要停到地面上,李唯西冲着摄像头大喊:“是你绑架了林莞!”
他甫一说完,在正对他半米远的地方忽然又缓缓升起一个台子。原来这些台子都暗藏在地上,由凶手操控升降。李唯西紧闭牙关,一跃而上,顺势将台子上的蛇全部踢下去,而后接住了紧随其后的宋摘星。
两个人挨第二个台子最近,时间争分夺秒,就在李唯西要去接孙鸣和钱朗时,却发现前一个台子已经落到了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钱朗猛推孙鸣一把。孙鸣身体不受控,在最后一刹那抬腿跳到了李唯西的台子上,而钱朗双腿却被毒蛇紧紧缠住,顷刻间面色发紫,重重向后倒去。
“钱朗!”孙鸣泪奔。
钱朗倒下时眼睛充血,唇角却微笑着。毒液遍布全身,让他四肢已经僵硬。成百上千的蛇覆盖住了钱朗的身体,嘶嘶声环绕在耳。宋摘星不忍看,眼泪却停不住地往下流。整个房间犹如一片蛇的海洋,他们站的台子是唯一的荒岛,一时之间腹背受敌,四面楚歌。
然而凶手却没有给他们过多悲伤的时间。
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游戏正式开始。”
长久的沉默。
那声音呵呵一笑,“李唯西,你也有今天?”
李唯西稳住呼吸,逼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然而台子又开始下降,伴随着声音的质问:“回答我,她们为什么该死。”
宋摘星险些没有站稳,被李唯西单手扶住。高约一米的台子在五秒内就完全着地,李唯西匆忙回答:“因为她们不洁!”
宋摘星想,他又答对了。因为第三个台子在半米远的地方升了起来。李唯西赶紧跳过去,宋摘星第二,最后是孙鸣,总算又过了一关。
凶手似乎并不意外,并且给予李唯西赞美,“你很聪明。说说看。”
三个人停在第三个台子上,高度的紧张使他们汗流浃背,体力严重消耗。李唯西关切地看了看宋摘星,发现她尚算安好,这才半松了一口气。
他开口解释,暗暗争取三人恢复体力的时间。
“你选的三个受害人,第一个是24岁的许蓝,第二个是32岁的欧彤彤,第三个是50岁的李昕,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婚内出轨。”
宋摘星脸色微澜,其实这点她也猜到了,但是从林莞失踪后她又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毕竟林莞和前面三个受害人的情况完全不同。
凶手没有说话,李唯西继续说道:“许蓝家里地方很小,东西也不多。我检查许蓝房子的时候,发现她隔壁的租客屋子里有盒打开没喝完的酸奶。巧的是,装酸奶的袋子上印的logo是许蓝打工所在的便利店logo。便利店并不在住处附近,租客不会跑那么远去买酸奶,很有可能就是许蓝送他的。”
说到这,孙鸣咋舌,“难怪那小子搬家那么快。”
“但这点蛛丝马迹不足以说明什么。欧彤彤家就不同,她的家里看似美好和谐,其实和丈夫早已离心。结婚四年,书桌上摆满了照片,奇怪的是却没有一张夫妻两人的合影。这说明两人早已达成默契,各管各的。欧彤职业是文秘,我派人查过她所在的公司,和欧彤丈夫的公司四年前就有业务往来,而欧彤也是四年前与他结的婚,时间非常巧合。这大概是一场交易婚姻。”
“短时间查的这么细?”连孙鸣都不可思议,“谁查到的?”
李唯西没回答他,但他的表情落在宋摘星的眼里,让宋摘星意识到配合李唯西查案的人一定是一个高手。不过,这个人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至少宋摘星一无所知。
凶手的声音一直没有出现,让李唯西有了喘息的机会。
他接着说:“李昕是个有洁癖的人,家里收拾的相当整洁。但她的丈夫则不然,泡面不倒,筷子丢到地上,毛巾和袜子晾在一块,既邋遢又糊涂。所以她的丈夫无视家里的单数碗碟,无视有没有镜子,无视李昕的一切情绪。李昕应该是经常邀第三者进家,所以专门给他准备了一套碗碟,可惜她丈夫从未发现过。”
圆台下的毒蛇盘绕在一起啃噬着钱朗最后的尸骨,孙鸣和宋摘星屏息,当李唯西也寂静下来时,整个房间都是群蛇互相缠绕濡湿的声音。
第四个台子缓缓从地面升起。
随之凶手说道:“这是我奖励你的。”
李唯西携着宋摘星一起跳过,孙鸣紧跟在后,再回头时,第三个台子已缓缓着陆。
凶手冷笑,“下面的环节,该你们三个人一起回答了。”
李唯西皱眉,“什么?”
“我想,你们也不想一起死吧。”机械般的声音冷冰冰的,“你们三个背靠背,我问的问题和数字有关,你们只需要抬起手告诉我是几即可。”
宋摘星铿锵出声:“如果我们全答对了,你得答应我们一个要求。”
凶手没有回应。
宋摘星:“否则就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绝不成为你玩弄的工具。”
凶手:“牙尖嘴利。”
李唯西趁势道:“此刻,你没有选择。”
凶手在游戏过程中获得心理快感。而这,恰恰是他们与凶手谈条件的砝码。凶手的乐趣,不过在于折磨他们罢了。
凶手静默了十几秒,“好。”
第四个圆台之上,李唯西、宋摘星和孙鸣背靠背围成一圈,等待着凶手的提问。
经过处理的声音掺着让人压抑的质感。
凶手再度开口:“房间里有几个人?”
孙鸣心中暗暗不解,难道房间里不就他们三个吗?只是凶手这样问,肯定有他的用意。他环顾四周,看着四面墙壁上的那些门,猜想门里是不是有失踪的林莞。如果算上林莞和钱朗,房间里就是有五个人。
他犹豫着要不要抬起胳膊,忽然有个手指快速地在他掌心划了一下。他整个人一惊,而后慢慢举起手,高过头顶,伸出了数字——8。
头顶的声音露出轻蔑的意味。
“李唯西,你作弊啊。”
孙鸣和宋摘星心中一沉,没想到那么短暂而又隐秘的动作竟然被他发现。
机器升降的声音再次出现,不同以往,这次出现了两个圆台,一个在孙鸣左侧,一个在宋摘星斜前方。
凶手:“你们三个要去不同的圆台,自己选择吧。”
按照圆台的轨迹来看,不同的圆台路线应该可以通向不同的门,如今出现岔口恰恰说明这一点。孙鸣左侧的圆台如果一直往前走的话,则会到达西侧墙壁上的门。而宋摘星斜前方的圆台则最终会到达东侧墙壁上的门。
如今不知道林莞到底在哪个门内,孙鸣转头和李唯西商量:“我们分开走。我走左侧的,你和摘星走斜前方的。”
李唯西无奈,“也只能这样了。”
作为三人中唯一的警察,孙鸣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安全,也有责任去救林莞。事不容迟,孙鸣迅速跳到了左侧的圆台上,和李唯西他们分道扬镳。
然而电光火石间,孙鸣所在的圆台忽然铁刺凸起,一下子刺穿了孙鸣的左脚掌。鲜血四溅,尖锐的铁刺顶着皮肉像乍然绽开的彼岸花,诡谲凄艳。幸好孙鸣反应快,他的右脚险险站在了铁刺与铁刺的缝隙间才算保住。
“啊!”
孙鸣疼得咧嘴。整个左脚掌就这样被铁刺直接钉在了圆台上。
“孙鸣!”
李唯西和宋摘星大惊,而他们所站的第四个圆台却开始下降,李唯西迫不得已,抓住宋摘星的手跳到了斜前方第五个圆台。
他一脚碾碎圆台上的毒蛇,对着摄像头发狠:“我一定会抓住你!”
孙鸣面色发白,咬着牙对李唯西说道:“出去要紧,不要管我。”
凶手耻笑的声音却传了出来,“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四点二十八分,你们没有机会了。”
没想到竟然昏迷了这么久,宋摘星怒目:“可恶!”
“游戏之前,李大医生可否告诉我,屋子里多余的三个人是谁?”
李唯西眸色不明,却仍然迎上他的话锋,“三位受害人的丈夫。”
凶手竟然击起掌来,“不可小觑。”
李唯西:“到达李昕家里时,赵平志不在家,但显然还没吃完饭,说明他走得很匆忙。孙警官一直联系也没有联系到,当时我就有疑心,他妻子刚死,他不会无故消失。直到你诱导我们进来这个地方,我便确信了这一点。既然绑架了赵平志,其他受害人的丈夫自然也会在你手里。”
凶手:“都说你是破案顶级专家,果然没让我失望。”
宋摘星不失时机地问道:“林莞还活着吗?”
凶手:“自然。不过很快就会死了。”
宋摘星:“我不会让你得逞!”
凶手讥讽:“游戏继续。下面是道运气题,如果你死不了,可以再来找我算账。”
他甫一说完,李唯西和宋摘星的前方又出现了两个圆台,一个在宋摘星身侧,一个在李唯西身侧。李唯西心知不好,紧紧握住宋摘星的手,手心的汗如浆黏腻。宋摘星垂眸,她从未发现他如此紧张过。
李唯西逼向凶手,“我绝不会和摘星分开。”
凶手:“由不得你。”
第五个台子缓缓下落,李唯西和宋摘星大惊,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五秒。
宋摘星附在李唯西耳边决绝道:“我先来。你一定要逃出去!”
“不!”
李唯西失控大喊。他当然知道她的意图,她在为他当试验品。如果她跳的对,他便能紧跟而上。如果她跳上去遭遇不测,那么另一个圆台就是安全的。
宋摘星跳跃的时候连带着李唯西趔趄一把,半空中她甩掉了李唯西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就在她到达圆台的一刹那,圆台表面忽然打开,宋摘星直接漏了下去,连一声惊诧都尚未喊出来。
宋摘星彻底消失在房间里。
“摘星……”
连一向刚硬的孙鸣都嘶哑了嗓子,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李唯西忍着泪在最后一秒跳到了他那一侧的台子。
他的生命像被剜去了一个缺口,锥心的痛感排山倒海向他袭来。他哭得不能自己,手指上明明还残存着她的温度,可她再也没有了。
“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李唯西像一头发疯的怪兽,唇角紧闭,双目露出凶残的精光。
如今他跳到了东侧墙壁的附近,圆台紧挨着一扇门,就在他伸手可触的地方。
凶手:“越来越刺激了。”
李唯西紧攥着拳头,抬眸的一刹带着胜过千军万马的凌厉。他迅速变得冷静,透过摄像头直逼凶手,“你也不过如此。”
凶手微愕:“什……什么?”
李唯西冷笑,“你完全可以和我当面谈。可是你不敢。”
凶手有片刻的怔愣。
李唯西:“把受害人分别装在衣柜里、电梯里和棺材里,不仅仅是寻求犯罪升级吧?因为你恐惧密闭环境,所以你要将这些女人装在你最不喜欢的地方。”
凶手:“呵。”
李唯西:“现在就是我和你的对决,希望你不要输的太惨。”
凶手声音带着怒意,“你一定会死在我的手上!”
李唯西不动声色,“我会死在你的后面。”
凶手狂笑,声音在封闭的室内显得愈发诡异惊悚。
“我们继续游戏。”凶手忍住笑,“不过游戏之前给你个选择,你要打开面前的门吗?”
借着不明的灯光,李唯西看见那扇门上标着数字4,摇了摇头,“我要继续走。”
凶手:“很遗憾。那你又要继续答题了。”
李唯西:“如果答对了,你要将所有圆台都升起来。”
凶手自信道:“只要你答对了这道题,我会成全你。”
“开始吧。”
凶手微停了几秒,饶有趣味地问:“我最喜欢的数字是几?”
李唯西:“7。”
他的回答速度太快,让凶手有些猝不及防,“怎……怎么会。”
李唯西:“你一定是有故事的。你犯的罪,杀的人,说过的话都会让你的故事有迹可循。如果我死在这个房间,那么警察最后就会发现七具尸体。你有意在受害人肚子上挖下数字1、8和7,主要目的不是告诉我们你在哪,而是你没有杀完人。你会在受害人丈夫的肚子上再写下4、2和5。”
孙鸣半蹲在圆台上,左脚已经肿胀的厉害,随时都会危及生命。他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李唯西,“这些数字到底有什么含义?”
李唯西紧接着对向凶手道:“142857这串数字你不陌生吧?142857,又名走马灯数。它发现于埃及金字塔内,证明一星期有7天。在你研究生毕业的论文里,你专门探讨了这组数字。你甚至在论文中直截了当地说‘数字7对你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
凶手的声音有些惊惧,“你怎么会……知道?”
连孙鸣都十分吃惊。如果凶手真的是段长惟的话,从与段长惟见面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李唯西如何能将他查的那么详细。
封闭的房间出现巨大的轰隆声,只见所有的圆台缓缓从地上拔起。蜿蜿蜒蜒,依次挺立在李唯西和孙鸣的前后左右。包括他们刚刚跳过来的几个台子也重新升了起来,第一个还带着钱朗尸体的血迹。
但孙鸣看不出来任何圆台的规律,只觉得乱七八糟的,让他更加困惑。
李唯西前方的台子紧挨着另外一扇门,又到了一个选择的关口。
他毫不犹豫地跳到第七个台子上,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扇门上标着数字1。
凶手的声音变得意味深长,“你要打开这扇门吗?”
李唯西再次摇了摇头。
凶手:“那么游戏继续。”
如果再往前跳一个台子,李唯西将会到达北侧墙壁。北侧墙壁上立着三扇门,门上依次标着2、7和5。只是2号门在东北墙角处,5号门在西北墙角处,而目前的台子到达这两扇门都很难。
没等凶手提问,李唯西反问道:“你大学所学专业是天文学吧?”
凶手:“既然调查的那么清楚,何必再问。”
李唯西冷笑,“那么你让我继续走的用意是什么?”
凶手:“李大医生,你很聪明。如果你真的运气好,会找到逃生门。”
李唯西:“但你并没有放我出去的打算。”
凶手:“选择权在你。”
李唯西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如果不救林莞不救孙鸣不救其他人,他一个人或许真的可以逃走。
他没再说话,静等他下一个问题。
凶手更加干脆:“猜猜看,我为什么要杀死你?”
对于这个问题,此刻李唯西的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其实从进入这个屋子以来,他也在想这个问题的答案。而这件事,恰恰是解开所有凶杀案的关键。
他想起晚上在林家接的那个电话,顿了顿,说道:“因为你爱林莞。”
凶手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直到孙鸣痛得阿呼出声,头顶的声音才又传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怀疑的我?”
李唯西赌对了,看来他刚才的猜测不错。那么所有的线便通了。
至于凶手的问题,李唯西料定他迟早会问,眼下正是好时机。
他挺身道:“既然你藏着掖着,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凶手:“藏着?”
李唯西看着目下的圆台,指着两侧道:“这两边应该还有其他的台子。”
凶手惊叹:“何以见得?”
李唯西:“老实说,我一直不懂4:28分的含义。最初以为是心理学上4:48分的自杀时间,可一路走来,才发觉你对4:28青睐的原因。”
凶手:“我确实很喜欢这组数字。”
“你大学所学专业是天文学,4和28这两个数字应该熟捻于心。东南西北四个天区,一共二十八星宿,如果把屋子里安全的台子比作星辰,那么我刚才一路走过来的轨迹正是北斗七星的轨迹。”
经他提醒,孙鸣再去看他刚刚走过的那些台子,连起来的轨迹果然是个勺子形状。
“北斗七星还有辅星和弼星的存在,时称北斗九星。后来这两颗渐渐隐失,成为‘七现二隐’。你故意藏着这两个小台子,就是为了干扰我救林莞。”
凶手呵呵笑起来,冷冰冰的,“你就这么执意地要救林莞?”
李唯西:“你说过,选择权在我。”
凶手点头,“成全你。”
凶手说完,李唯西所站台子的前面果然又升出来两个小台子。比现在的台子小很多,只能站住一个人。
凶手:“左右各一,你选吧。”
李唯西展目四望,审视着所有的台子组成起来的轨迹。当然其余的台子在孙鸣看来仍是一团乱麻,然而李唯西却暗暗惊叹,惊为天人。这必是伟大的艺术,融入了一个建筑师所有的心血方能造就。杀人已不是这项工程的最终目的,凶手想要表达的,自始至终都是他自己的故事而已。
如果踏上左边的小台子,则会通向西北角的5号门。如果踏上右边的小台子,则会通向东北角的2号门。如果不选择小台子,直接跳到前面的大圆台上,李唯西则会直达7号门。
半晌,李唯西做了一个更加大胆的决定。
他倒回去了。
他重新走回第六个台子,而后又迈向第五个台子。
他不断地跳在那些圆台上,缓缓说道:“你很爱林莞吧?所以在得知她失恋后,想重新赢得她的心。但林莞性格固执,喜欢我那么多年,绝不会轻易死心。林莞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你作为她亲近的朋友,会知道我很多信息。你本以为我伤了林莞的心,她就会看到你,但她的执念让你因爱生恨,就算死,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他跳到孙鸣旁边的台子,脱下一只鞋,丢到了斜前方的圆台上。鞋子一沾上去,只听砰的一声,圆台表面直接炸成碎片。
他心下了然,继续跳,继续说道:“这间房子你本是给三对夫妻和你自己留的。但林莞彻底激怒了你,你发现林莞也有三个受害女的特质。她根本不爱你,就像三个受害女人不爱她们的丈夫一样。”
他跳到屋子中间,向北面的台子又丢了一只鞋。只见鞋子一触碰到圆台,圆台上就喷起火来,瞬间将鞋子烧成灰烬。
李唯西光着脚继续跳,回到起始点拾起钱朗的一只鞋,反身再次向北。
“段长惟,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你恨你的母亲,大于恨你的父亲。”李唯西一口气走到最北面的墙壁处,在7号门的旁边圆台上轻轻丢了一只鞋。
那个圆台缓缓下降,最终成为毒蛇的栖息处。圆台再也没有升起来。
李唯西暗暗算着圆台的个数,一边往孙鸣的方向走,一边说:“许蓝的年纪24岁,正是你母亲嫁给你父亲的年纪。欧彤彤年纪32岁,是你母亲出轨的年纪。李昕50岁,则是你母亲死去的年纪。如果没猜错,在你7岁那年,你必定藏在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目睹你母亲与别的男人在一起,然后被你父亲发现。你的母亲被你父亲打的半死。”
李唯西示意孙鸣脱掉自己右脚上的鞋子。
“所以你害怕封闭的环境,你恨所有出轨的女性,你的一生,都活在你母亲的阴影之下。”
李唯西拿起孙鸣的鞋子,重新回到他的圆台轨迹上,跳过第四个台子,第五个台子,第六个台子,来到他刚刚站定的第七个台子上。两个小台子仍然挺立在他的两侧。
李唯西长睫半垂,目色温润。
“但你的母亲为什么出轨呢?肯定和你那个经常夜不归宿,脾气又臭又硬,还常常欺辱你和你母亲的父亲有关。对于出轨女人的丈夫,你一样不喜欢。所以你要把三个受害者的丈夫绑来,你要把我绑来。你让钱朗,孙鸣和我死在这里,完成你对数字7的终极追求和热爱。对你来说,7代表自然界的轮回更替和完整。”
他说完将鞋子丢到了左侧的小台子上,只见小台子乍然打开,从里面钻出一条两米多长的眼镜蛇。硕大的脑袋和锋利的尖牙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小心!它最毒!”孙鸣提醒他。
李唯西让孙鸣放心。而后折回身看向东南角的摄像头,一步步逼近,“你很喜欢蛇吧?阴冷,孤僻,占有欲重,报复心强。”
面对李唯西的诘问,凶手反而如释重负般放松下来。
“我寂寞很多年了,如今被你说出来,觉得既满足又可惜。”
“终于有人能懂你,你自然满足。不过可惜什么?”
凶手:“可惜你快死了。”
李唯西直视他,“你虽然活着,心却早死了。”
凶手看着那些被他消灭掉的陷阱台子,凄凄一笑,“你都知道了。”
孙鸣却听得一头雾水,“除了北斗七星的轨迹,这里还有什么?”
李唯西指着中间那条安全的圆台轨迹说道:“以天龙座为中心,我这组是大熊座,你那组是小熊座。”
孙鸣:“凶手是故意的?”
李唯西呼吸微滞,缓缓说道:“在古希腊神话中,相传美丽善良的少女卡力斯托被天神宙斯强暴,生下儿子阿卡斯。但这件事却被宙斯的妻子发现,便利用神力将卡力斯托变成了一只丑陋的大熊。儿子阿卡斯成年后,在狩猎过程中甚至险些杀掉变成熊的母亲。宙斯可怜这对母子,所以将阿卡斯变成了一只小熊,母子才得以团聚。但宙斯的妻子悄悄派了猎人和两只猎狗追赶它们,所以我们会看到这只大熊夜夜都在天上徘徊,永远也不落到地平线下面。”
凶手有些哽咽,紧攥的拳头猛地砸在桌角上。
这下孙鸣彻底明白了,“自从段长惟的母亲死后,他就开始了这一系列的阴谋。他早就想死了。”
监控屏幕后的段长惟颓然地瘫在椅子上,却给予他炽烈的掌声,“我到底在哪里露出了破绽?”
李唯西:“能准确杀死受害人却不出现在监控镜头里,肯定是熟悉这幢建筑的人。熟悉建筑的每一个角落,熟悉每一个监控镜头检测到的位置。在林家第一次见你,我就猜到前三起的案件或许和你这个建筑师有关系。但从你的微表情来看,你是一个儒雅、耐心并且温柔的人,甚至连定制的手机铃声都在强调这一点。不得不说,你给我的第一印象确实很好。”
段长惟:“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是故意的吗?”
李唯西点头,“我在观察你思考时候的表情。”
段长惟吃惊:“你在测谎?”
李唯西:“我一直没有停止过对你的怀疑。不过真正让我确信是你所为,是在到达李昕家之后。第三者的碗碟,赵平志的失踪让我察觉到凶手的真正目的就是在林莞身上,所以我又返回到林家。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消失,除非有人在撒谎。你确实很厉害,甚至做好了对付我的准备。如果不是我派人查了你的背景,也不会这么快破案。”
段长惟:“替你查我的人是谁?”
李唯西:“无可奉告。”
段长惟哀叹道:“无所谓了。还有八分钟就四点二十八分了。”
李唯西:“我会死在这里。”
段长惟:“当然。”
李唯西慢慢脱下自己的外套,唇角一抹狡黠,“如果我逃出去了,死的就是你。”
段长惟:“八分钟,很难。”
李唯西走到离摄像头最近的一个圆台,慢慢弯身,笑意逐渐浮现在脸上。
好似知道了李唯西的意图,段长惟大惊:“李唯西!你会后悔的!”
然而他的声音未落,李唯西便将外套一甩。伴随着段长惟的嘶喊声,外套飞向半空,啪嗒一声搭在了墙角凸出来的摄像头上。衣服将摄像头堵得严严实实。
李唯西迅速手语告知孙鸣:“你快逃出去!7是逃生门!”
孙鸣来不及细想,忍痛拔出来自己的左脚,用尽力气跳过一个接一个台子。
而李唯西则迅速向北侧墙壁跑去。
头顶的声音变得狂躁而愤怒:“都去死!”
室内的屏幕已经漆黑一片,段长惟大吼着按了总按钮,只见铁屋里的所有圆台都开始缓缓下降。
李唯西在最后一秒站到了小台子上,而后向段长惟说道:“数字2代表不详。我选择2号!”
下降的圆台反倒让孙鸣活动更快,7号门乍然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条狭窄的通道。孙鸣咬牙,破门而出的刹那,他回身再次看了一眼这个房子。
残尸不存,毒蛇肆意,像极了人间地狱。 心理科医生(全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