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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大闹科室

心理科医生(全2册) 夏至 21304 2021-04-06 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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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大闹科室

  过了一月份,整个汉州都逐渐温暖起来。天气越来越好,日光明媚,行人减衫,地面偶有小草破土而出,像春天的眉毛。

  明圆山庄停着一辆加长版黑车。管家带着几位佣人依次排开,谨敏小心地看着车内。

  李唯西将林帆扶下车,管家随即递上来一副拐杖。

  过了几个月的时间,林帆身体已是大好,如果不是上个月的自杀事件,他本该早就出院了。

  林莞跟着下车,笑嘻嘻地挽着李唯西的胳膊,“待会跟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李唯西想抽身,无奈被她箍得更紧,只能客气地答道:“我还要见一下林父。”

  林莞瞬间觉得无趣,林帆却笑着开口:“姐姐,李医生不属于你。”

  林莞怼他:“白眼狼。”

  十几天前李唯西当众告白宋摘星的事情人尽皆知,就连他这个病患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可见两人在医院的影响力。当时连护士之间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没想到一个从美国回来的医生竟然这么痴情。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人咋舌的。那位宋摘星宋医生不仅当众拒绝了前男友,还拒绝了这位李医生,说十九天之后才能给他答复。

  一个有零有整的数字,真是匪夷所思。

  说话间几人已经进了庄园,林雨泽派人来请李唯西。

  林帆再次向李唯西道谢,待他走后,这才回头看林莞。

  “姐姐,李医生真的很帅。”

  林莞气哼哼的,“还用你说。”

  “如果宋医生再次拒绝李医生的话,你就重新追求他吧。”

  林帆拄着拐杖慢慢走着,说的话却是诚恳至极。

  林莞笑靥如花,“我赌宋医生还要拒绝他。”

  林帆跟着笑了笑,打趣似的说道:“如果你再追不上,我就追了。”

  林莞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似乎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结巴道:“他……他还没……还没给你看好啊?”

  林帆丢给她一个酷酷的背影,偷偷笑着,“傻子。”

  西山精神病院的迎春花已经开了。葱茏茏的鹅黄色花瓣堆在一起,清新绽放,生机勃勃。

  门诊部的大楼里,助手潇潇跟在时越后面不断介绍着病人的最新进展。时越步履匆匆,脸色清寒。

  “3号房多重人格症病人的女性人格在前天消失了。”

  “16号自闭症患者仍然沉迷自我,交际困难,行为刻板重复。”

  “22号特定恐怖症患者近期通过系统脱敏的治疗后,症状有明显好转,对蛇和蜘蛛不再那么害怕了。”

  潇潇掀开下一页笔记,继续说道:“还有……哎呦……”

  她不知道时越什么时候停下的,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脊背。

  时越紧跟着躲了几步,眉心微皱,冷冷出口:“以后不要离我这么近。”

  潇潇顾不上额头吃痛,慌忙道歉。对这个冷面教授她现在了解极了,平常学习聊天都没问题,就是不能离得太近,这是他的绝对禁区。

  这次绝对完蛋了,潇潇心里想。上一次不小心碰到他还是写病历的时候,由此被他冷落了几个月,现在直接撞到他的后背,还是大面积接触,不知道他要怎么惩罚自己。

  她不断地道歉,却听不到任何回应,心中奇怪。缓缓抬起头时,眼前早已空无一物。他什么时候走的?

  潇潇皱着眉走近窗户看向外面,这才明白过来。难怪刚才走那么快啊,原来是她来了。

  院外,宋摘星坐在长椅上,整个人沮丧极了。

  时越挨着她坐下,手放进白大褂的兜里,陪着她看天。

  宋摘星问道:“小雪怎么样了?”

  “关心的话我带你去见她。”

  宋摘星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实在提不起力气,今天就算了。”

  时越看着她,桃花眸温柔如水。司言大闹心理科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自然也知道了李唯西与她的告白,只是如今看她的样子,似乎为此所累,没有一点开心。

  “喊你来,确实有正经事。”

  “小雪的事情吗?”

  时越看着她,浅笑道:“杨雨的精神分裂症状在减轻。”

  “真的?”宋摘星一下子来了精神,“郭小寒的妈妈?现在怎么样了?郭小寒呢?他开口说话了吗?”

  时越被她一连串的问题直接问住,笑意不减,“先回答你哪个问题呢?”

  宋摘星赶紧拉住他,“小寒可以说话了吗?”

  时越摇了摇头。

  宋摘星问道:“杨雨还怀疑有人监听她吗?”

  时越:“好多了,和郭洪泉的关系也在回暖。郭洪泉倒是好得快,身上完全不痒了。”

  “还好还好,这样的家庭关系会让小寒早点好起来的。”宋摘星似松了一口气,转而道,“真是谢谢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有你在,相信郭洪泉他们一家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她的手还扯着他的袖口,时越没有躲,淡淡地问她:“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呢?”

  宋摘星怔了怔。她知道他是在问自己的感情问题。

  “我和李唯西说,十九天后才能给他答复。”

  “十九天?”

  “其实是二十一天。”宋摘星声音软了下来,“我在心中和他诀别的第二天,他向司言说喜欢我。司言问我喜不喜欢他,当时那么多人看着,我说十九天后才能告诉他答案。”

  院子里的迎春花随风摇曳,有一丝甜甜的味道。

  时越勾起唇角,“你为什么要和他诀别?”

  宋摘星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我不知道李唯西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还是他为了给我解围才这么做。而且……”她想说“1号人物”的事,却在停了几秒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时越站起身,浅笑道:“阿星啊,你给自己二十一天真没错。”

  “欸?”

  “还有几天?”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时越俯视着她,声音不徐不疾,“你不必担心其他,只需要关注一个问题就可以。”

  “什么问题?”

  时越的眸子深邃晶亮,“你喜欢他吗?”

  明圆山庄,林雨泽将李唯西请进了书房。

  一幅章草挂在书房正中,遒劲有力的笔墨写着两个大字:多忘。

  管家上了茶后并没有出去,默默站在一侧。

  林雨泽的状态要比前几日好一些,情绪也很稳定。房间里很暖,他只穿了单薄的汗衫,丝质的衣服衬得他闲雅清瘦。

  “林帆已经没有大碍了。”

  “他的心上人呢?”

  李唯西自然知道林雨泽难以启齿的问题,说道:“已经彻底不联系了。”

  林雨泽:“是不是代表他痊愈了?”

  李唯西:“他并没有根治。”

  林雨泽默了一会,“我要怎么做?”

  李唯西问他:“你能回忆一下,之前为什么要打林帆吗?”

  管家给林雨泽点了香薰,是他经常点的苏合香,用来醒神辟秽。

  林雨泽缓缓端起茶,目光迷离了一会儿。

  “人老了,想不起来了。”

  李唯西从包里拿出林帆的病历与资料递给他,“这是林帆对你的回忆。”

  林雨泽接过来,只看了片刻就交给了管家。

  “我会好好和他谈的。”

  李唯西察觉到他很容易疲累,转换话题道:“晚上睡眠还好吗?”

  林雨泽点了点头。

  管家补充了一句:“上次之后,再也没有发过脾气。”

  他的脸上还留着当日林雨泽踢打他的伤痕,送医院缝了五针才回来。

  管家与林雨泽相处十几年之久,更像老友而非上下级的关系。此时他主动站出来说话,也是想替林雨泽辩解。

  林雨泽叹了口气,书房的气氛陡然沉闷下来。

  李唯西平和地说道:“脾气暴躁不是特别大的问题,我相信你会克服的。”

  林雨泽喝了口茶,氤氲的水雾弥漫在他的面颊上,看不出他的情绪。

  “今日来,我还有一件事想问。”

  林雨泽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李唯西接着道:“段长惟是怎样成为山庄设计师的?”

  林雨泽一怔,林莞被救出来后段长惟的名字就成了整个山庄的禁忌,没想到李唯西会有这样的问题。

  “朋友举荐的。当时我们几个老友打高尔夫,他们的房子都是段长惟设计并且参与建筑的。”

  “方便把几个朋友的名单给我一下吗?”

  林雨泽示意管家去做。

  李唯西缓缓站起身,“谢谢。”

  林雨泽知道他要走了,扶着木椅起来,他将最重要的话留在最后。

  “莞莞是个很单纯的孩子,我希望你明天也可以来看她。”

  “明天不行。”李唯西说得斩钉截铁,“明天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林雨泽未料到他说的这么坚决,不过随即点了点头。他似乎更累了。

  李唯西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具体指的什么他却无法讲清。但愿林雨泽能早点好起来,那样林帆才会真正的回归正常生活。

  翌日心理科。

  宋摘星一大早就忙得不可开交。

  糊糊的病症和病因通过十几天的咨询后被诊断出来,是依恋关系出了问题,导致认知结构变化。而同是六岁的叮当病因就简单的多,因为他的爸爸经常打他,导致他习得了这种行为,便在学校里经常打架。

  宋摘星决定让简一凡继续跟进叮当的问题,而她则打算通过“认知行为疗法”给糊糊做治疗。

  糊糊的父母长期不在身边,都是胡全这个爷爷带着孙子,平常生活自然更宠溺一些。所以糊糊小手打他的时候,胡全也不觉得有问题,导致糊糊认为打人是跟人亲近的表现,所以在学校就肆无忌惮地打别的小朋友。

  认知上出了问题,没有得到家长的及时矫正,就很容易引发一系列的心理问题。

  宋摘星将胡全带到团体治疗室,嘱咐他一些治疗前的注意事项。

  “认知行为治疗是由阿伦·特姆金·贝克发展出的一种有结构、短程、认知取向的心理治疗方法,它的主要着眼点放在患者不合理的认知问题上,通过改变患者对已,对人或对事的看法与态度来改变心理问题。”

  宋摘星首先向胡全介绍了一下治疗方法,不过看他迷茫的眼神,她决定说点眼下更重要事。

  “最好让糊糊的爸妈都回来一下,其实聊下来能感觉的到,糊糊很想爸爸妈妈。”

  胡全叹气:“天天在外面都忙死了,哪能说回来就回来,又不是什么大事。”

  宋摘星纠正他,“糊糊都已经面临退学的危险了。”

  胡全嗫喏:“我……我回头打个电话。”

  宋摘星接着道:“治疗糊糊的过程中,您也要全力配合。”

  “我能配合什么?”

  “糊糊现在听你的话,你首先应该告诉他打人不对。”

  胡全狡辩:“说了多少回了,孩子太小了,这毛病也得慢慢改呀。”

  宋摘星想告诉他作为爷爷对糊糊产生的影响,以及生活中他的偏执和暴躁也在无形中让糊糊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想好好和胡全聊一聊,然而这时治疗室的门忽然被打开。

  “司言?”

  宋摘星心中一沉。

  司言好像喝了酒,身上散发出刺鼻的酒味。他颓坍地歪在门口,意乱神迷地看着宋摘星。

  “阿星,你不会喜欢李唯西的对吗?”

  宋摘星稳在桌边,和他说道:“这个和你无关。”

  司言紧紧盯着她,“阿星,你属于我!”

  宋摘星:“司言,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过得好?”司言踉跄几步,慢慢靠近她,脸上全是苦涩的笑意,“你们大闹婚礼,告诉我女友怀着别人的孩子和我结婚,我能过得好?我辛辛苦苦在美国完成学业,女友许我远大前程,现在我一无所有,我能过得好?阿星我最爱你,可你现在却喜欢别人,我能过得好?”

  胡全看司言说的都是私密话,刚要出去,却被宋摘星示意没关系。

  她淡淡开口:“司言,你最爱你自己。”

  司言整个人像被击中一样愣在原地。

  宋摘星不愿将以往美好的感情赋予不堪的结尾,最后说道:“你走吧,希望我们再不相见。”

  然而她话音刚落,司言忽地欺身上来,瞪大眼睛看着她。

  “只要你告诉我,你不喜欢李唯西!”

  宋摘星扬头,出声铿锵有力,“不,我喜欢他。”

  司言似乎受到了重大的打击,猛地掐住宋摘星的脖子,恶狠狠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他!为什么!”

  宋摘星被他掐得喘不上气,桌子上除了一沓资料什么都没有,一时竟无法反抗。

  胡全上前赶紧阻拦。然而司言高大有力,借着酒劲儿竟把胡全推出去很远。

  胡全吓得赶紧站起身来往外跑,出了门大喊:“快救人!宋医生被掐死啦!”

  房间里,宋摘星的脖子上被赫然掐出一道血印。

  李唯西此时正站在走廊里与胡梨交代病人事宜。他认出胡全是宋摘星的患者,听见喊叫声脸色刷的惨白。

  胡梨刚要告诉他云主任的安排,却见李唯西发疯似的朝着咨询室跑去。

  他一脚踹开咨询室的门,进去就将司言扯拽出来。

  宋摘星被掐的面色紫红,司言松开的一刹那她浑身发软,颓然跌坐在凳子上。她扶着桌角连咳带喘,因刚才的反抗太过激烈,如今头发都乱糟糟的,眉角处还带着一些伤痕。

  李唯西将醉酒的司言拉到走廊,上去就给了一拳。

  司言被打得清醒很多,冲着李唯西大喊:“你算什么东西!阿星是我的!”

  李唯西解开西装的扣子,走近他几步又给了一拳。

  司言嘴角带血,哪里肯受这样的拳头,上前奋力与他还击。

  “Go hell. I'll kill you!”

  司言一边骂他去死一边向他挥胳膊,李唯西却单腿微蜷,紧跟着向他踹了过去。

  刚才宋摘星的样子让李唯西心疼到无以复加,满身的火气都要撒在司言身上。

  他对着司言大喊:“She's out of your league. get out of her life!”(你配不上她。滚出她的生活!)

  “No way!”

  李唯西牙齿咬在唇下,扬手将外套脱掉,露出一袭白衬衫。他接着又给了司言一拳。

  “Get out!Otherwise, u gonna bear your own consequences!”(滚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司言被打得连退几步。在听到他让自己不要再来,否则后果自负的时候,司言彻底愤怒,猛地一跃便向李唯西扑去。

  林莞赶到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大呼:“不要!”

  然而已经晚了。

  只见李唯西双手紧握,左脚蹬地伸直,右脚蹬地后屈膝提起,而后转身、提腿、出脚动作一气呵成,重重地踢向司言。

  林莞站在原地惊叹:“好漂亮的后踢。”

  赞叹的同时,远处的李唯西紧接着抬高右腿,举过头顶,起腿尽带着杀伐决断的凌厉,随即向司言劈去。

  林莞甚至不敢眨眼,她已经很久没见李唯西这么帅的跟人打架了。

  胡梨也愣在一旁,不可置信道:“平时那么温柔,怎么会……”

  林莞感叹:“跆拳道黑带,他从没和你们展示过吧。”

  司言哪里受得了他的这种动作,只两下便彻底失去了抵抗力,整个人直接栽到地上。由其他医生喊过来的保安赶紧上前要将司言拖走,却被李唯西拦住。

  他轻声和保安道:“稍等。”

  保安们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只见李唯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缓缓走向咨询室。

  宋摘星刚好走到门口,她的脸色还没有恢复过来,步子险险不稳。

  李唯西抬手为宋摘星抚平了她的头发,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面颊,带着一股清凉。

  宋摘星双目如清水一般看着他。

  李唯西缓缓弓身,单膝跪地,而后伸直胳膊,用大拇指和食指对着宋摘星比了一个心。

  他比得既温柔又不羁,磊落又笨拙,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让人深陷。

  他深挚地说:“我会支持你做的所有决定。”

  声音清澈的像山涧溪水划过冰雪初融的河面。

  走廊处林莞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如果这一刻站在他面前的是自己多好。那么多年,做这种事情的都是她林莞,没想到李唯西有朝一日竟然能够对别的女孩做到这种地步。

  宋摘星歪了歪头,一抹笑意存在眸中。

  她看着衬衫褶皱,面庞却白净如瓷的李唯西,缓缓抬起手,接住了他比的那颗心。

  走廊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包括司言。

  宋摘星浅浅和他说道:“我喜欢你很久了。谢谢你也能喜欢我。”

  有风吹过走廊,发出悠悠的声响。

  李唯西咧嘴大笑,起身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他的下巴蹭着她的头发,毛绒绒地让他笑得更欢快。

  十九天的等待,等来这一刻实在太养眼,走廊里的人唏嘘不已,全都为他们鼓起掌来。除了林莞和胡梨。

  云月华在办公室等着李唯西却一直没见着他,出来时正好看见两人在一起的幸福样子,连忙笑道:“看来我下面要做的决定非常正确。”

  李唯西抱着宋摘星不放,笑问道:“什么?”

  云月华道:“以后由你来做摘星的心理督导师吧,作为朋辈督导,我想你比我更合适。”

  心理督导师实际就是心理师的“咨询师”,帮助被督导者处理情绪,干预策略咨询,是很重要的存在。

  云月华的决定代表着以后李唯西与宋摘星有更多共处的机会。李唯西十分感念:“Thanks. chief.”

  云月华回以他笑意。严苛如她,笑便是宠爱。

  宋摘星温存在他的怀中,她忽地想起来八岁时遇到的那个男孩,他的味道与那时的感觉竟然如此相似。她觉得李唯西像个故人,很是熟悉,就像他们从未分别过,一直在彼此身边。

  司言被带走时酒已醒了大半,除了对不起什么都没和宋摘星说。

  下午时分,李唯西带着宋摘星来到天台。

  视野空旷,俯瞰整个医院和远处的山河。

  李唯西握住宋摘星的手,笑意渐浓。

  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声。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李唯西低眉看着她,“问吧。”

  宋摘星摇头,“你先问。”

  阳光正好,照耀着院子里生芽的枝木,风从角落里吹拂过来,整个天台都被温暖地包裹着。

  李唯西问她:“为什么在十九天之后才能和我说?”

  宋摘星浅笑,“我给自己二十一天的时间让自己不喜欢你,后来发现完全做不到。”

  “为什么要不喜欢我?”李唯西皱眉。

  “这就是我刚才想问你的问题。”宋摘星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你和我说你生命里有个1号人物,我……”

  “你吃醋了?”

  宋摘星别过头,脸色通红。

  李唯西明朗地看着她,“你问吧。”

  只是说完,宋摘星的手被他握得更紧了。

  她再次看向他,终于问出来那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李唯西眼睛向上,轻轻嗯了一声,似乎是在思考。

  “很支持我,帮助我,对我很好,我们从没有吵过架,非常理解我。”

  宋摘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便听见李唯西继续说道:“是我最好的哥们儿。”

  “嗯?哥们儿?”

  宋摘星整个人都处在惊诧中。

  李唯西掩住笑意,倾身贴在她耳边说道:“他让我尽快和你表白。”

  宋摘星瞪大眼睛,只觉得眩晕无比,“1号人物是个……男生?”

  李唯西坚定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扬眸,带着一些又欢喜又傲娇的小情绪。

  然而李唯西并没有回答她,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上了她的唇。宋摘星本想躲开,却最终瘫软在他的怀中。

  他身上有清凉的香味,唇齿间发出甜甜的气息,宋摘星再也没有推开他。天空飞过几只春燕,剪刀似的尾巴划破云朵,向着天的尽头一路飞去。

  长空辽阔,风声簌簌,远处山河万里,墨色如黛,两人跻身在万物间,仿若彼此就已是全世界。

  宋摘星与李唯西的事情沸沸扬扬传了几天终于消停下来,科里再次恢复了正常,除了八卦王子简一凡的哀嚎。

  他大呼那么重要的场景自己竟然不在,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

  这种哀嚎持续了几天,直到简一凡就被高璨喊去,回来后便像个霜打的茄子。

  宋摘星再次见到了前来复诊的孙思思。自从谈了恋爱,她的状况明显比之前好很多,或许是另一半给予了她很大的能量,逐渐让她从抑郁症里走了出来。

  宋摘星正忙着,简一凡却将她拉到一边。

  “帮我个忙。”

  宋摘星手里还在填表,低着头,“什么?”

  “高璨妈妈有很严重的强迫症。”

  宋摘星抬起头,“啊?你怎么知道的?”

  简一凡叹气:“刚才高璨妈妈来院里,我跟着高璨见她,发现她手都洗掉皮了。”

  “这么严重?高璨知道吗?”

  “知道,她妈妈拒绝看医生,高璨也没有办法。”

  “如果强迫自己一直洗手的话,是一种‘不洁物’的强迫思维,在强迫症中很常见。”宋摘星提醒他,“你得告诉高璨,先把妈妈的心理问题解决掉。”

  “所以我来找你了。”简一凡哭丧着脸,“我正和她谈着恋爱呢,你也知道心理咨询师不能给亲属看病,如果她妈妈来科里,就得需要你来负责。”

  宋摘星连连摆手,“我干不了。你也知道,心理咨询师会知道病患很多隐私,我和你那么熟,万一哪天说漏嘴了,对高璨妈妈也不好。”

  “那怎么办啊?”

  宋摘星想了想,“不然就让唯西来带吧。”

  “他?”简一凡还有点不乐意,“我还不想让他知道我家里人的隐私呢。”

  “啧啧,这还没结婚呢,就成你家里人啦?”

  “哼,你们倒是亲近了。”简一凡白眼直翻。

  宋摘星转身欲走,“你先担心担心你未来的岳母吧。”

  简一凡赶紧拉住她,“听你的!你和李唯西说说,让他负责高璨妈妈的事。”

  宋摘星给了他一个“OK”的手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有!”

  简一凡似乎决心要把最大的秘密告诉她。

  “她妈妈……说方言……我一句也听不懂……”

  简一凡和高璨费尽千辛万苦才把妈妈请到咨询室。

  李唯西将高妈妈的测量结果放在办公桌上,却没急着看,示意简一凡和高璨先出去。

  高妈妈坐在沙发上,碎碎念道:“偶就窝偶不来的么,你一定要偶来。偶一没生毛病咯。”(说不来的嘛,非要让我来。我又没病。)

  李唯西听她说的是南方话,于是换了腔调,唇角微扯:“阿姨,你原来来哪里生活啊?”(阿姨,你平常在哪个城市生活?)

  高妈妈对这个问题倒不排斥:“杭州。”

  “杭州风景毛好类。”(杭州风景很好呀。)

  “是滴是滴,毛匣易类,你有没七古?”(是呀是呀,很安逸。你去过没?)

  李唯西靠近她,“没诶,要么阿姨不偶介绍几个好滴撒子儿滴地方咯?”(没有,阿姨可以给我介绍几个好去处吗?)

  “个毛多类,西湖边荡荡儿啊,云溪竹径梅家坞吃茶啊,灵隐寺拜拜菩萨啊,都毛好的类。”(西湖,梅家坞,灵隐寺,都很好的呀。)

  李唯西点点头,“个么阿姨好不好再帮偶个忙?”(那伯母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你窝。”(你说。)

  “告诉偶你只手纠个受伤滴?”(告诉我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高妈妈低头看着自己全是血痂的手,下意识往回抽了抽。不过还是说道:“打的,一天要打一百毛手。”(洗的,一天要洗一百次手。)

  “为撒打噶许多毛啊?”(为什么那么频繁?)

  高妈妈本不想说的,只是李唯西一直盯着自己,气氛实在是尴尬。

  “偶总觉得偶只手毛缝类。”(我觉得我手脏呀。)

  高妈妈叹气,“偶个毛都不敢册门,要不是璨璨同偶窝她有男旁友的,偶肯定被的来个的滴。而且偶觉得如果偶不打手个话语,偶个窝里就会发生毛晦气滴事情。”(我现在都不敢出门,要不是璨璨告诉我她有男朋友了,我肯定不会来这里的。而且我觉得如果我不洗手的话,我的家里就会发生灾难。)

  高妈妈说着站起身来,直接往外面跑,边跑边道:“偶要再去打个手哦,医生等偶些。”(我再去洗个手哦,医生等我一会。)

  待高妈妈出门后,简一凡和高璨赶紧进来。

  简一凡奇怪道:“你怎么会说南方话?”

  李唯西折返到桌边拿起高妈妈的测量表,边看边道:“你出国留学就知道了,身边很多南方人。”

  高璨刚才一直趴在门口听他和妈妈聊天,很是佩服李唯西。

  “先和我妈聊家常,求她帮忙介绍好玩的地方,然后再求她帮忙告诉自己病因,真是一环套一环啊。”

  简一凡忽然想到,心理学上是有这个现象的,俗称“登门槛效应”。是指一个人一旦接受了他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为了避免认知上的不协调,或想给他人前后一致的印象,就更有可能接受更大的要求。

  这大概跟人的行为与态度一致性有关,屡试不爽。

  简一凡咋舌,腹语道:“真是人精。”

  李唯西好似听见他的话一样,猛地抬头看向简一凡。简一凡吓了一跳,赶紧恭维:“是啊好厉害,真是厉害。”

  说话间高妈妈再次进门,李唯西请简一凡和高璨出去,“交给我吧。”

  简一凡哪里敢再开口,拉着高璨跟兔子似的呲溜一声瞬间跑出门外。

  隔壁咨询室里,宋摘星的日子却不好过。

  胡全将儿子儿媳请来了,却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消停。

  别看胡全平时嗓门大,对这个不满对那个不满,没想到见到儿子后整个人都老实的不行。

  儿子胡骞和儿媳张萍对胡全简直颐指气使。

  胡骞骂骂咧咧:“让你带糊糊就带成这样,你负不负责啊?”

  胡全耷拉着脸,脑门上全是汗。

  “糊糊小,他们学校老师都不管。”

  张萍上前,抱臂在怀,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爸,当初是你让我们把糊糊留下的,你看看糊糊现在连学都没得上,你让我们怎么办啊?你这个当爷爷的能不能走点心?”

  胡骞冷哼,“到现在才告诉我们,还非得让我们请假回来,我们能看糊糊的心理病啊?”

  他言下之意全怪胡全,宋摘星上前阻拦道:“现在不是讨论病因的时候,治疗糊糊的过程中需要你们父母的配合。”

  张萍道:“我明天就得回单位。”

  胡骞附和:“我也是。”

  两个人上班的城市都不在本市,这次来还是因为宋摘星要求胡全让他们回来,没想到只待一天就想走。

  宋摘星劝道:“糊糊需要你们,留下一个也可以。”

  胡骞问:“糊糊打人多久才能看好?”

  “心理问题不同于外科疾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好的,需要长期的过程。”

  张萍反对:“我们没时间。”

  胡骞对着胡全怒气冲天,“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以后一分钱也别想从我们手里要!”

  糊糊一直在角落里坐着玩小汽车,很是安静,却在听到胡骞的话后忽地哭起来。

  胡全赶紧赶过去,满头的汗也顾不上了,一直替孙子擦眼泪。

  张萍叹气,和宋摘星说道:“我们两口子都得赚钱养家,你看看糊糊爷爷都退休了,根本不挣钱!糊糊还要交各种学费,我们压力也很大。”

  宋摘星其实理解他们的做法,不过看糊糊的穿着和胡全的穿着,两人完全不对等。胡全穿着普通的衣服,糊糊却一身名牌,连小汽车都是德国产的,哪里是没钱的样子。

  宋摘星看向他们说道:“幸好糊糊还小,认知结构调整的快,治疗过程中你们需要不断地告诉他打人不对,生活里也要禁止他打你们。等他意识到打人不是亲昵行为时,病就好一半了。”

  “让他爷爷管教就好了。”张萍白了胡全一眼。

  胡全缓缓站起身,看向宋摘星道:“医生你说什么我都应,只要看好我孙子,你就别难为他父母了。”

  宋摘星实在看不惯胡骞和张萍推卸责任,正色道:“团体治疗就是需要家人的配合,你以为糊糊只是打人这一个具体表现吗?其实他的很多认知都不对,完全是因为你们的家庭关系出现了问题。”

  张萍受不了,直接怼回去:“那有什么办法,都怪他爷爷,好好的孩子惯瞎了。”

  胡全眼下一句话不敢说。

  宋摘星审视着这一家人,想象着这种原生家庭对糊糊造成的影响,心中一阵凄寒。胡全在儿子儿媳这受了气,就更容易对陌生人发火,而糊糊动不动就打胡全,又何尝不是潜意识里意识到胡骞对胡全的瞧不起呢。

  我们都以为孩子太小什么都不懂,其实他却是最能感受到家庭关系的人。因为他们单纯脆弱敏感,早已看清到那些暗藏在成年人情绪之下,不易被察觉到的关系。 心理科医生(全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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