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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老四拖着像丢了魂的婆娘往县公安局跑,这一刻他不再骂婆娘,他似乎能感觉到婆娘和小拴那种骨肉相连的深情了。
在他们的理解中,拘留所只是一个关几天的地方,公安局是干什么的?那可是过了堂以后要判刑的!
这也是范老四成家以来第一次和老婆像夫妻一样,拉拉扯扯地进了公安局。门卫一看他们那个架势,还以为又是告状的,拦住就问干什么来的。
范老四赶紧说是家属家属,来看看人。什么家属?你说清楚一点。门卫态度倒是挺好,问了一下姓名,又指了一下院子里一个年轻小伙子,说你问他,你们要找的人在哪里他知道。
此时的小拴已经被县公安局的人提了来,就在审讯室里。虽然说他在拘留所关了也就两天,脸上已经让人打得肿得起来,但小伙子仍然说,他没有盗卖水泥,都是别人给他泼的脏水。
小拴是在被窝里被抓到拘留所的,抓的时候如果那些人不穿制服的话,他还以为是什么社会上的闲人呢。
当天晚上到了拘留所他才知道,在他值班期间,一车水泥被人拉了出去,正好让巡逻的人给遇到了,一盘查,得,竟然是盗卖的!
值班人员蒋小拴根本不把什么夜班当回事,到时间倒头便睡。哪里有什么贼,在他眼里,那都是吓唬小孩子的。
盗卖车上就两个人,一抓住就交待说是和今晚库房的保管说好的,给了保管多少钱都说得有零有整,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属于意料之中。
蒋小拴被连夜审讯了一番,他一口咬定和那两个盗卖的人不认识,可人家把他的底细清楚的很,包括他是哪里人,连他爹是后老子都知道。只是有一个细节对不上,他们说给了小拴多少多少钱,可他身上除了一张两元的,再没有其他钱了。
当天夜里在关他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人们传说的“丁爷”。小拴也是进城以后才知道,金沿县城最大的黑老大叫丁爷,这个人大法不犯小错不断,只要搭上了丁爷这条线,在金沿县城横着走几条大街是不成问题的。
他原来还以为丁爷是个老头子,到了里面才知道,人们所说的丁爷才三十来岁。当把他推了进去,送他的民警咣地一声关了大门后,他就感觉所有的拳脚都呼啸着冲他而来。
这是少年长这么大挨得最夸张的一顿打,他忍着痛,硬是没有叫一声。他只是用手护着头部和裆部,这两个地方可千万不能给打坏了,水寒他们在一起时,也是听比他们大的那拨调皮孩子传授的。
那些人停了打,有一个人让他自己说一下犯了什么事。他这才知道,中间那个坐着的人就是丁爷。
这个屋子里面没有灯,但是在过道却有光。就在这朦胧的灯光中,少年吐了两口带血的唾沫说,我是县水泥厂的,他们说我盗卖了厂里的水泥。
里面的人都在听着,丁爷问了一句:他们说你盗卖?你难道没有盗卖?
少年说我没有盗卖,有一个人作势又要打他,丁爷用目光制止了。
他们打你,你为什么不叫?丁爷问他。
问了你们就不打我了?小拴回答道。
丁爷说,这狗日的又是一个犟驴。
小拴再没有挨过打,但也没有人再找他问什么。当他做好准备迎接这莫须有的罪名时,一辆车把他又拉到了一个地方,进门的时候,他看到了门上写着:金沿县公安局。
那个问他的人他见过,在范家川来过好几回,好像是公安局局长,是沈家那个漂亮媳妇的舅舅。
他看到了水寒!水寒把鼻子挤得扁扁地,贴在玻璃上。水寒!这个还肿着半个脸的少年这才知道,原来水寒已经来到了这里。今天不是礼拜天啊,他怎么不去上课?
他挨了一顿好打都没有哭,这个时候却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孟副局长看着这个其实还算是个孩子的嫌疑犯,他已经从这个孩子的脸上看出了,他和外面的肖家老二关系非同一般。
孟副局长对肖家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他到范家川见的第一家人就是肖家,吃的第一顿饭就是肖家媳妇做的;当时处理那副画的时候,就有肖家老大在场,他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外甥女丹青,那个肖家老大后来还考上了重点大学;丹青后来嫁到了范家川,也是肖家保的媒,现在又和肖家走得很近
肖家这个老二和老大完全不同,老大给人的感觉是一个温顺的读书人,而老二却有一种野性,如果让他来选择,他更喜欢老二一些。
他打发人到拘留所了解情况,哪里想到去的人“假传圣旨”,公安局的人已经知道孟副局长的外甥来保这个叫蒋小拴的人,孟副局长让来了解情况,拘留所的所长自己掂量吧!
拘留所所长正好来个顺水人情,反正县厂的问题太多,他也不想粘惹。于是把小拴这事给踢给公安局。
孟副局长领着一个干警问了一下小拴的情况,小拴说话倒也利落,几句话就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至于县厂的水泥已经不是第一次报案说是被盗,但一直都没有抓到现行。所以县公安局对这次的盗卖很是重视,凭着侦察员们的直觉,这次盗卖和以前的几次应该会有相关的联系。
那两个开车的人都是金沿人,而且都有小偷小摸的前科。他们如此痛快地交待了自己和县水泥厂内部职工里应外合,倒让这些久经沙场的侦察员们看出了破绽。
他们把两个人分开审问,根据他们的供词,蒋小拴和他们很熟悉,蒋小拴的家庭情况他们都说得很准确。但是从蒋小拴看他们的眼神中,侦察员们只是看到了蒋小拴那双快要喷火的眼睛,根本没有那种见到同伙的慌乱和恐惧。
孟副局长心里有数了,叫来了两个脾气不太好的侦察员,说你们两个抓紧时间,用最快的速度撬开他们的嘴,能使的手段就使上吧。
蒋小拴就是这个时候听到外面有人说是你爹妈来看你了,但现在这个情况,孟副局长是不会让你见的。反正你认识孟副局长的外甥,只要你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孟副局长会为你作主的。
县水泥厂那个被称为张老汉的库管,一会儿就让公安局的车给弄了来。根本不用侦察员们动手,一看到那两个盗卖水泥的人,他就什么都明白了,干脆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都交待了。
这个本来还算是个本分的庄稼人,在来了水泥厂六七个年头以后,终于在别人的点拨下,开始做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意。几年来,他的对班不知让盗了几次水泥,对班到底被换了几个人,谁也说不清楚。他把对班的情况给这些人都说得清楚,一旦出事,自然会有人顶缸。
可惜,他们从来没有被抓住过。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蒋小拴是个硬汉子。
孟副局长并没有放蒋小拴走,他还有一些手续需要办一下。至于肖水寒,赶到吃晚饭的时候又准时出现在了范家川的家里,没有人会想到,他今天并没有去学校,而是到县上救人去了。
范老四两口子到县公安局的时候,在院子里只是看到了肖家老二的背影。他们后来也见到了蒋小拴,也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肖家老二还是厉害呀,这是他从心里发出的一句感慨。
婆娘扑上去用手抚摸着儿子红肿着的脸,嚎啕大哭起来。蒋小拴也红了眼圈,用手抚着妈妈的后背。“拴啊,你看你爸都来咧,我们去找了苗县长,可他不在,你爸也是为你操了很多心,昨晚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呜”
蒋小拴看着讪笑着的范老四,心里也涌上了一丝感激。他从来没有把范老四叫过什么爹呀叔呀的,平时都是哎或者随便哼着应付一声。倒是他妈给他称着是你爸,以示和他的生身父亲有所区别。
他向着范老四点了一下头,嘴角硬是挤出一句“让你费心了。”就这一句,范老四都觉得今天跑了一天算是值了,这个后儿子知道他的心意了,这就够了。
他以前就认识孟副局长的,也算是熟人,进去打了个招呼,孟副局长连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很客气地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事吗?”范老四只好讪讪地说,没事没事,让局长费心了。
小拴很快就从县公安局被放了出来,继续去当他的库房保管。至于那个对班老头,接着的几个年头就得在监狱度过了。
小拴似乎变了一个人,没有以前那么调皮了,多了一丝沉稳,但也多了一丝阴沉。
县水泥厂的这次意外事件,最大的受益者是范老五。那个厂长和这个被抓了的老头有拐了八个弯的亲戚关系,而且这个老头本身也是他介绍来的。
虽然在后来侦破过程中发现厂长和盗卖事件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因为后面有苗县长的批示,再说他用人失察也难逃干系,所以他的厂长当到头了,新任的范厂长实在没有想到,这个曾经让他当成祸端的蒋小拴却恰恰成就了他的仕途之路。
范家川的人包括肖子铭一家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他们只知道蒋小拴被抓了,却不知道后来水寒救人的故事。
“我的天爷,他爹!”改莲用变了腔调的声音问着肖子铭,“你说水寒咋有这么大的胆子,为了蒋小拴就去找公安局的局长,还叫着舅舅!你这个当爹的给说一下呀,这还了得!”
肖子铭并不吭声,他想到了鹰嘴洼突围前夜,断头崖边那些悬空而挂的绳子,孙先生,还有黑子,他们都没有走,而是让自己先走,只因为他有老婆孩子。
水寒,你是个男人!肖子铭在心里想,这个儿子真正是长大了,能成事了。想到这里,他笑了起来。
只是改莲不明白,把你先人不管都快翻天了,你倒好,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