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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肖继羽回家的时候,小凤都会到他家里来。她已经大了,明目张胆地来这里总是不好。好在有水寒和合作,他们也已经掌握了这一点,大哥回来的时候,他们都要把小凤姐姐叫到家里来。
这无疑是整个国家最困难的时候,据说连最最上面的领导人的日子都不太好过,更何况一个平凡的范家川的庄稼人。肖子铭一家在这个时候才能凑到一起吃饭,除了小合作,别的人都已经坐在饭桌边上了。
肖家有个规矩,人都到齐到了才能开饭。说到他们的饭,也就是一锅稀粥,加了一些野菜。这个时节的野菜多少有点苦,但几个孩子都从来不说。在他们的心里,爹都不说苦,他们自然是不说的。
继羽回来经常给弟弟看看作业,也会说他爱玩一些小聪明。他们班上有一个叫沈大头的,不知从哪里搞来几张复写纸,这个稀罕东西让孩子们的眼睛都绿了。水寒的人缘好,弄到了两张。他用这两张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作业给复写了。
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对老师布置的作业诸如一个字写十遍的命令是最头疼的。手里一有复写纸,他就搞起了复写,让老师翻倍给罚了。这一会儿,他正趴在炕沿上,抓紧完成他的作业。
他的死党范解放,也在边上凑着。这个孩子似乎成了肖子铭家的一员,甚至有时候连吃饭睡觉都在肖家,肖家的大人也从不说什么。这个年月,有的家里都已经吃不饱肚子,连自己家的孩子都无法照应周全,对一个邻居家的孩子,真是难得!
继羽每次回来都有一肚子的新鲜事,学校毕竟在金沿县城,对于范家川来说,那就是个大地方了。至于肖子铭把那么大的孩子放着去读书,范家川大多数人是不支持的。不挣工分而是光吃粮食,好多人不能理解这个肖子铭到底是咋想的。
小凤就是这个时节进门的,屋里已经点上了灯。合作在家里霸道惯了,一进门就往饭桌上扑。改莲一边往各个碗里舀饭,一边喊着水寒解放,把你们的家当收拾了,吃饭了。
小凤把莲婶子手中的勺子拿了过来,说我来舀。改莲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作法,就坐着等着端饭。合作即使再饿,这第一碗饭都是盛给爹的,规矩不能破。这个规矩是改莲定的,说一个女孩子惯坏了,以后嫁出去丢的还是父母的脸。
解放都把碗端上了,大家都说小凤你也吃,小凤说她吃过了。继羽边吃边给大家讲他在学校里的见闻。
他在学校有一个好朋友叫姚双全,上了高中以后,这个名字家里都是经常听到。一直说是领到家里来玩,可是到了跟前又是这事那事的,反正是都听过名字,人谁都没有见过。
在他的讲述中,这个姚双全净是些丢丑卖乖的事情。不过他为人义气,老师和同学都挺喜欢他。可这个人最不好的一点就是不爱学习。他其实不是金沿人,他的家在金水县的辗轱洼。虽然是金水县人,但他们那个地方到金沿县城的距离反而比到金水县城近,所以好多孩子都到这里来上学了。
小凤坐在炕沿上静静地看着继羽说话。继羽已经长成了一个男子汉,高大而秀气。他总是穿着干干净净,人又聪明。小凤已经二十岁了,她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她认识了好多字,都是继羽教他的。她也看了一些书,都是从林书记家里拿来的。她心里清楚,林书记就是她爹。直到有一天她从父亲的家里拿到了一本很古旧的书《聊斋志异》。
那上面的好多字她不认识,但往下一顺也就猜出了文章的大致意思。这个女孩子的心思第一次被拨动了,她在梦里感觉自己就成了那个故事中的狐狸。在以后的梦里,只要那个狐狸出现,一个青年男子都会出现,把她抱在怀里,醒来的时候都是汗津津的,那个青年男子永远是继羽。
爱情就这样来临了!她再看到继羽的时候,都像是做了贼一样地,不敢正视他的眼睛。这个自己小三岁的男孩子,在自己的心里竟然住了这么多年!
自己的年龄和出身,是她现在最忌讳的东西。她不知道这个小男孩怎么看她,只要能看他一眼,能坐在他这个其乐融融的家里,她就知足了。她经常想,如果有一天真的嫁给了他,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她记得母亲是把她托付给了肖家的,尽管多次是玩笑的形式,可母亲临走的那天夜里,却是认真的。自从心里有了这个大男孩,她对村里的其他男人都是视而不见,她能感觉到他们炽热的目光,但她的心里再无涟漪。
继羽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就住了嘴。肖子铭对孩子的管教很少,基本不说什么,更不要说动手打哪个了。他已经看到了小凤在盯着继羽看,心里笑了笑,这个孩子呀,真是把继羽放到心上了。
门响了一声,程盛泉一进门就说,给我也给点吃的吧,都快饿死了。改莲起身给他舀饭呢,他又说是自己开玩笑的,吃过了。
他蹲在炕沿上,抽着旱烟。小凤拿茶缸给他倒了水,他端着喝了一口,又还给了小凤。他今天专门跑到这里来是受了马玉秀的托付,他在想这个话题现在讲好还是等一会单独给小凤说。
他清了清嗓子,开起了玩笑:“我往这家里一进呀,要是不注意看,把我小凤还当成你们家的一口子人呢。”改莲说:“我们本来都把小凤当成家里的一口子人了,你才发现呀,还亏你是小凤的娘老子。”
程盛泉继续把话头往小凤身上引:“前几天有人到我跟前打听呢,问我是不是有个侄女二十一了,有婆家没,还想着让我这个尕爹给做个主呢。你说也是呀,她爹不在,人都以为我这个尕爹掌事呢。我说大了的姑娘我能做得了主呀。”
程盛泉嘴上说着,眼睛不经意地瞟着小凤。他的前面烟雾缭绕,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就看到小凤的脸都红了,也不说话,一遍遍把目光投向继羽。
继羽的表情也很紧张,把小凤对望了一眼,又把自己的父母看了一眼,却又低下了头。肖子铭虽然不太清楚事情的底细,但已经猜到他的来意了。
改莲说:“小凤才二十,哪有二十一,硬给加上了一岁。”程盛泉说你到底是有个在城里上学的儿子,都学会说整岁了,我是乡里人,照过年说,过一个年就加一岁。
肖子铭放下了饭碗,陪着他抽旱烟。肖子铭说你给小凤看了怎么样的一个婆家?你这眼睛里有水没?说来我听听。程盛泉就打着哈哈说,娃娃好着呢,把咱小凤能配得上,家里人都不错,家庭么,咱们就不挑了,就咱这高门大户的,这年月人家不弹嫌咱们都不错了。
小凤分明坐不住了,声音小得但又很坚决:“尕爹,我现在还不想嫁人,还小”
程盛泉说还小呀?岁数倒是不小了。你是不是嫌把你嫁到外村太远呀?
小凤哪里知道这本来就是他下的一个套,就点头说我不想嫁出村,太远了。程盛泉说那咱就在村里找一个,你看行不?
这个问题把小凤逼得没有办法回答。她心里清楚,尕爹说的这个人家绝对不是继羽,因为继羽还在读书。她再一次把肖家人都看了一遍,站起来说,我现在不想嫁人,尕爹过几年再说这事吧。说完以后,她就出了门。
合作却是个鬼精灵,她把继羽的手一拉,说哥快追呀,你老婆跑了。继羽的脸更红了,却又疼爱的把她的小鼻头一捏,说你个小坏蛋知道个啥呀?嘴里这么说着,却又拉着妹妹的小手出去了。
程盛泉把水寒和范解放看了几眼。改莲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水寒你把解放送回去吧,解放胆子小,路上有狗,小心别让咬着了。
屋里就剩下了程盛泉和肖子铭两口子。改莲说他程家爸,你这是给谁家当媒人来了?这家人的面子不小呀。
程盛泉叭叭地抽着旱烟,说还能为谁,玉秀让我作媒,给新岁么。别的人我能管这些闲事?小凤的脾气你们也知道,我是怕得罪。
屋子里陷入了静寂,只有改莲刷锅的声音有一声没一声地响着。肖子铭说:“我们也看出来了,小凤和继羽有意思呢,从小就一起长大,说实话这些年我们也是把小凤当家里一口人的。”
程盛泉说这个意思我也看到了,我小嫂子的意思也是这样。问题你们也知道我现在这个处境,玉秀和新岁我也不能给得罪了,这边又是亲侄女,我才是难为情。
肖子铭说这个事情你要不要去问问林书记,看他是个啥意思。程盛泉说那是个读书人,估计也怕惹人,到时候肯定要听小凤的意思,我都能猜到。现在我的意思是你们家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子的?
肖子铭说我们家的态度,只要我继羽有个话,我们都听他的,只要我娃好,小凤同意,过两年我们娶就行了!
程盛泉说遇到你们肖家这些人,得罪人的事全成了我的,我现在就去找林书记,看他有什么高招没有。 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