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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吴占元才当记分员不到两个月，他就发现这生产队上的社员，只怕到了年底一清算，村上大数人都要成为“倒欠户”哦，他们每天都不按时出工，而且还喜欢偷懒！虽然心里有些替他们着急但是在小本子上还是得照划的。
可就当吴占元在为大家的误工而担心时，不想他自己却接到了田园土的传唤！说是接到了社员们的强烈不良反映。吴占元去时才知原来是社员说他记不清数，乱算工分，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社员所说的“公报私仇”，大指所指什么事？吴占元知道并也很清楚那事的起因。也就是村上初初集体化那会儿，村上有的同志不知道是一起干活干出了兴致还是怎么的了？！他们竟然开始阔谈床笫之欢。当时自己一想你要是在人少处说说也就算了，可是这干活的地就临在大路边上，过往学生又那么多！你们怎么也不注意一下？于是自己就是站在路上想叫那几人做事认真些，没想到居然有一个人问及自己：昨天晚上与上官燕打架没有？！当时那声音再配上他那副面容还能是指什么好事吗。当时是气得自己把事情一下子反映到了队长那里，而后，队长似也严厉地批评了那一伙人！虽然自己是对数字极其讨厌，但那伙人现在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再想起当初，吴占元似有些不满！心有不甘的回道：“起初对我信心满满的人是他们，可现在站出来反对我的，也是他们！早知道会是这样的下场，当初还不如选了别人，推选我？是吃饱了还是觉得这样很好玩儿。”
吴占元有一肚子的火，这段时间里，他与少官燕一天无非是早晚见面，中午时候回家只能见桌上放好的菜，这还不是因为忙嘛！虽说每天都能见到，可是话少了许多，晚上回家的时候，上官燕多是睡觉了；为什么会那么晚回家？还不是因为要统计社员们的工分，劳神又心烦，当真是都以为自己满喜欢当这个计分员似的。不过诸事中，唯一还能稍稍开心的就是雨晴现在人也稍懂事些了，已不需要人去接他，他就能自己回家了；再说了，儿子有时就睡在温庆厚家里，虽然初时，上官燕是极不愿的，可是在看到自己随意的态度后，她又才作罢。
田园土原本是想把事情说说就算了，可是再看吴占元有意想退到基层。于是他与几它几个主任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把带有吴占元调去养殖队！而记分员一职，就由上官燕担任了。
吴占元早就知道上官燕原来的工作不是很累，正高兴时，不料自己居然是被调去喂猪了！每天要割好几框的猪草，一听还要挑猪粪，顿时就感觉脑壳大。本来也以为这下，他就能比上官燕先一步回到家里，可过了几天才发现上官燕回来的时间是竟与他差不了多少！有好几次还就在桥上遇了她。而今天，她又是在背后叫自己名字。
“当记分员不是很累的吗，怎么我没看出你有一点累的迹象？”吴占元忍了那么久，现在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问了她是如何当记分员的，为什么会做得那么轻松？毕竟前天还有听到社员们在背后津津乐道，说上官燕真是个好人呐。“好人”这个词，在现在那可是至高无上的光荣啊。
上官燕虽是简语道出，但吴占元也算是听明白了！从头到尾，她只字未提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她只是说：“只要下面的社员不要太过份了，自己是觉得过得去就行了，都是挣工分，谁还不想多挣一点！？比竟都是家里天天有好几张嘴等着吃食呢。对于那种懒牛懒马，提醒几次就行了，当听见你在会上念他们名字后，一次不行就多几次，他们自然也就知道上进了。”
“呃，那偷东西的人，现在查出来了吗？”一听到上官燕说到吃食，吴占元突是想到了今天听人议论的事！说是这几天生产队里，老是有东西不见！不是鸡蛋就是谷子、再不就是蚕蛹不见了，反正就是一些小东小西。这种事情，说大嘛，又难以启齿、可要说小嘛，又能换饭吃。
“暂时还没有，今天村委开会了，说是要成立一个小组，专门查这事儿，影响怪不好。”上官燕放下了手中的帐本，准备着要去做饭了。
吴占元吃惊道：“我们队上有那么多人吗？还成立小组。”
吴占元后来才知道所谓的成立小组，不过是叫了个人专门在那儿守着！经过几天的守夜，发现小偷小拿的人不止一个，村上有一半的人都有份儿。对于这种老鼠性质的跟风行为，开社员大会宣导，那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一件事！可是这会都开了好几次，偷东西的行为仍是不见减，居然还有人在门上画图留记，真是猖狂。
最后不得已才换了新主任，新主任是从琉璃城调任过来的，听说作风正直得很。
社员们懂得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道理，尤其是还在知道上任的村主任是因为什么而被撤下来的情况下，社员们自然是好一段时间都没人敢去触那个霉头！大家似乎都在等，等一个时机，然而时机还没等来却等到了新主任定的规定！说是被抓住的人要被扣掉三天的工分，再者就是实兴互相举报的条例，只要一经证实后，举报人会有工分嘉奖。
偷公粮一事，算是没再发生了，也可能是这两年收成不好的缘故吧。
而另一边，因为人口增长过快，计划生育的文件下达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榆兴村成了被强调的重点。现在连生育标准都下来了，一个家庭多则只能生三个，两个为宜！结婚标准，男的二十五，女的要求在二十二岁。为了防止小孩超出的家庭再生，男的要被结扎，女性要带环，总之两者选一。吴占元险些也被拉了去卫生院结扎，不过好在 社员们都可以作证，所以他与上官燕才没有去卫生院，他们这一对夫妻算是这村上的特例吧。
集体化也有闲时，尤其是收成不好的这段时间里，村上有的人会被叫去很远的地方整修河渠。为了能多挣得一些工分，吴占元自愿申请去修河渠！可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修个河渠还有生命危险，而且得要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而这一修，就修了四个多月。
今天，是修完河渠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说完工了，大家可以回家去了。吴占元提着伙食团里发放的一斤肉和原本从家里背去却又没有吃完的米，回了家。路上，走了约莫半天的路程之后，在经过智文家时却听见他屋子里热闹得很，只想今天他家可能是遇上了什么可喜的事儿！于是先自行了回到了家中。
然回到家中却不见上官燕人，房间里还是整理得那么整齐。吴占元把肉挂了起来，想着去到镇上去买点菜。
没想到在回来的途中，却是看到了雨晴与良辰两个人。雨晴现在已经念中小了，越来越懂事那是一定的，只是他的脸，还是有些秀气。听雨晴说来，这一月，良辰差不多都是住在自己家中，而见得他两人的关系比以前更加的好后，自己内心突也是感到畅快了许多。
“一听说你回来了，我立马就来找你了，那钟智文快不行了！你去看看呢，”吴占元刚要进家门，却是听儿子说桥上有人很着急地向这边走了过来，像是有什么事的。吴占元回头一看，才知原来是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同村人，只知道他的外号叫“麻子”。
智文早在半个月前就从河渠下来了，那时候他是被石头给不小心压到了左大腿，后来听说那条腿是彻底废了。可这才半月，也不至于……他人怎么就会死了呢？
放下菜后的吴占元虽是与麻子一同前往，但他更多的是有些不相信！于是路上又问了麻子关于智文的其它一些事，可谁知他竟是什么都不知！他说他只是一个去帮忙的，没有问那么多。
到智文家门口时，现见得门上已挂了白花、挽联，阴钱和香蜡燃烧的味道很浓！进门后的第二眼就见到了上官燕，她现在正与几个妇人在做饭菜呢，现在虽然客人还没来但按照这村里的正常情况来说：人死后，若是日子不相冲，那最好是等五天过后再下葬为为宜。
吴占元现虽知道上官燕也看见了他，但他并未直接走过去而是停足顿了一下，突然露出了笑容！随后立时转过了头向着堂屋而去。
人死后，大多一个样子。现在，智文的尸体刚被两人从门板上抬起，看那一身黑衣，现在是准备要入棺了。
这种时候，吴占元并不好开口询问他人关于智文的死因。见眼下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向着收礼钱的人走了过去，去时才被那人告知上官燕已经给过钱了。
“他们带信给你了，”吴占元爬在桌上还没来得及直起身，突觉侧腰被人轻撞了一下，正想谁会这么大胆，直起身的同时还正想发火呢！听说话声方才意识到原来是上官燕。
“嗯，”点头之时已碰了一下上官燕的手臂，意是想让她跟着自己背过人多的地方。“你一直在家，智文真的是一条腿就把他给收了，他也太经不起折腾了吧。”
“他啊，是饿死的。”
“饿死的？！”
“他家里现在有五口人，他老婆你又不是不知道，挣不了多少工分！况且他老妈两个月前才走，那次的事就让这一家子迟迟没缓过来。智文在外人面前虽显得有些不顾妻不顾子，但他在家却是把吃的都先让给了孩子吃了！他的腿伤本来就需要疗养，唉！”
“他也是，家里紧张可以和我说嘛，也不至于。”吴占元说话之时，脑海中突然回忆起了智文那天被石头砸到腿的样子。虽然在那之前，有的人是一下子被砸死了，可是智文那时满头大汗的样子，看上去他可真是有些痛不欲生呢！他当时明明还有知觉但他却紧闭着双眼，不过倒也有可能是因那天的太阳太刺眼了。
“她说……她想见你。”
“她！谁？”
“就是智文的老婆啊，”
“我刚才不是见到她了吗，在那哭得跟个啥似的，看着是蛮可怜的，她会有什么跟我说的。”吴占元笑说着，只以为上官燕是在说笑逗自己。一想刚才明明还见了那女人，当时她不也没有说什么吗！再说以之前也没有与她深接触过，她又会有什么话对自己说呢。
“她早跟我说好的，她说现在人多不便说。等晚上吃过饭，人少了之后再跟你说，就是叫你别那么早回家了。”
看着上官燕说完话就去帮忙了，吴占元自己却心上心下的，后想到会不会是最近有发生什么大事？但向周围人问起时，却并无什么大事发生；那女恶霸似没有再做坏事了，倒是那媒婆却成了这整个马家镇的大红人！是谁都不敢得罪的那种。
吃饭之前，吴占元还特地去翻看了一下智文的祭文。智文除了父亲死得早以外，他并无其它可值得一提的事！吴占元还从没有看过这么简单的祭文，一页就是一辈子。
吃过饭后，吴占元本是想叫上官燕母子等着他一起回家，可是上官燕非要早些回去。
然上官燕刚走不一会儿，智文的老婆就从她自个的房间里拿出一封信交到了吴占元手里，说是：智文生前写好的，本是要让吴占元在他死后半月才念与她听，可是她现在不想等。“信上都写了什么？”
吴占元心知这封信，她完全是可以自己拆了看的，而现在除对信上的东西感到震惊外还有就是觉得应该如实告诉她。“智文兄弟说叫你不必为他受活寡，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多有辛苦，应找一个真心实意的人与你分担才对。”
这几张纸画的都是小人画，有衣服有眼睛的，除了标注有名字外，画得还真像眼前人！画意的重点就这一句，其后的都是一些感激的话！吴占元觉得可不用译出来。因为就现在，她都已扭过头在手拭着泪水，等她回头时，她又深吸了一口气道：“难怪他在弥留之际会留泪不止，我以为是他对这人世不舍，原来是放不下我与这几个孩子！其实我早该知道的。”
她说着说着已是转身奔向了棺材处哽咽起来，可能是顾忌到还有吴占元在，于是又回到了灵前，伏地烧起了阴钱，一边泣不成声道：“你还骗我说信是给占元，我与你这么些年了，你难还不了解我吗？你怎么另愿相信别人也不愿相信我？”
吴占元回头看那几个孩子就在边上看着，于是把那年纪最大的一个唤了过来，让他带弟弟妹妹早些去休息。因这还有几个婆子陪着，吴占元也不好久呆，只想着转移了话题后就回去了。
而她也可能是忽觉得这样一直留着人是有不好，于是手撑双膝起身后，一路走一路抹着泪，直送了吴占元到大门口，她才又是道：“你知他撒手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你是想都想不到啊，他怎么就舍得丢下我母子四人……”
“……”吴占元不想问，只是扭头看了她一眼，全因想着她现在太过悲伤，要是再没人听她倒苦水，只怕她真是要支撑不住了。
“他说他一直视以为幸事的一件事就是：我常唤他作‘死鬼’，可是现在的确是要死了，但他却临时变卦说不想变鬼了。……嫂子跟我说，她相信天道有轮回，你也相信吗？”
“我，那种事应该不会有吧，要不然这世上如何来的这么多的坏人，要是有轮回，为什么还有人要丧尽天良！？”
回到家后，吴占元本来都以为要到第四天才会去吃饭了，可是第二天早上便是被上官燕从床上给唤了起来，说是要去帮忙！毕竟是早都应允下的事儿。
发丧的前一天，原以为不会坐多少人，没想到这村子里有一半的人都来了！至于费用，听说变卖了些家产换来的钱，而让人意外的是：还有一个出钱占大头的人，说是智文早年结拜的兄弟出的。这人，前天来过一次，而今天他也是早早的就来了，吴占元现就是只见过他两次。现听人说是在外面混社会的！其实初听到这个，吴占元自己也有些惊叹不已，毕竟智文生前从没有对自己说过啊。 旧城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