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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江城，阳光藏在雾霭里透不出来，空气也是潮湿寒冷的，这天气就像人一样，怎么都暖不起来。
林牧是跟着从文城回到江城的物资航线回来的，甚至一下飞机那些议论纷纷就好像风一样，就那么迫不及待的传入他的耳朵里喋喋不休。
从文城回来的消息不知道是怎么走漏的，此刻江城机场外已经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了，长枪短炮四面夹击，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就只等着林牧的出现了。
林牧一出来，那些记者就宛如难民见了粮食那般涌过来，甚至连没有断过的闪光灯都给了林牧一种是不是太阳已经从云层里爬出来的错觉了。
“林先生，请问下你是不是真的已经隐婚多年了呢，那请问林太太的身份方便透露一下吗？”
“林先生，请问下林小姐是不是真的像网上有人爆料的那样是四年前那件杀人案的凶手呢，或者说是间接性害死那名学生的凶手呢。”
“林先生，请问下林小姐的身份是否也跟网上的消息一样，并非您的母亲所生吗？而生母是另有其人？”
“林先生，麻烦您回答一下。”
这些问题一个个从那些人的嘴里说出来，用着不同的语调，可一些却是在回到江城之前林牧并没有看到的。
眼前这些人依旧是客气礼貌的用请问这样的字眼向林牧发出着自己的疑问，可是他们的眼中无疑是露着饿狼般的光芒，试图从林牧这里得到任何可以占据明天江城各大新闻版面的关键词和信息。
尽管王助理已经极力的站在林牧的面前与那些记者推搡着，可是双手怎么也是难敌那么多人的，眼看着那些人马上就要扛着摄影机举着话筒挤到林牧的跟前来，王助理十分的无奈。
“让一让，让一让，林先生不接受任何的采访，也不回答任何的问题，麻烦让一让。”
好不容易在机场保安的帮助下，林牧和王助理这才得以摆脱开那些人上了车。
林牧的脸色是不好看的，大约是在那些记者发问出有关于林珊的身世时就变得十分的阴沉，上了车后林牧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上的新闻，但是按了一下才发现手机依旧是关机的。
于是冷着脸将手机直接扔在了后车座，然后抬眸看着副驾驶座上的何娟问：“怎么回事？”
何娟开了手上的平板电脑把最近有关于林珊的消息都搜索了出来，然后侧过身递给林牧：“是有匿名底ID一直在用不同的账号爆着这些料，不过每次一发出来都会有知名度很高的博主跟着转发，随后在转发即将满五百的时候删除，可是大家已经习惯这个套路了，会立马截图再次进行传播。”
“封锁不了了吗？”
“已经和林氏那边的公关部在一起处理了，不过……”说道这里何娟顿了顿，然后看了看林牧半藏在车内昏暗下的脸。
然后继续开口说道：“不过效果并没有很大。”
原本还想着可以借着文城的灾情可以悄无声息的把这件事情处理了，可是对方显然是知道那些公关套路和起诉条件的，并且就算是查IP地址也通通都是显示海外地址。
即使技术部黑了一个，则会有另一个爆料的账号立马出来爆新的料，而IP地址也依旧是国外的，现在他们几乎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林牧在屏幕上滑了几下无心再看下去，将平板电脑也扔在了一边，然后问道：“许启平呢？不是说已经知道是谁了吗？”
“目前联系不上许总，秘书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而且许总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情。”
闻言林牧微眯起双眼不知道是在看哪里，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在膝盖上，何娟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过这个样子的林牧了，一脸的思虑算计，好像一切的事情都皆在自己的掌握范围内，何娟一时有些思绪恍惚，以至于林牧是说了什么她都没有怎么注意。
于是只好有些窘迫的再次开口问道：“不好意思林先生，我跑神了一下。”
林牧倒什么也没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何娟没有听清楚的话：“四年前建局下马的那个王副总，去查一下他的探望记录，看看王若楠有没有回来探望过。”
王助理立马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膝盖，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对对对！王锦心！”
林牧脸色倒是依旧没有半分的缓和，依旧是和昏暗融为一体的，当年林珊的事情的确事发蹊跷，如果不是得知王若楠在大学时期就跟程安安认识的话，林牧大概是完全不会记想起这个人的。
不过林牧不是没有想过王若楠是不是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动了什么手脚，可是一直深究都无果。
而北区那边的监控又实在有限，对方若真的有心完全是可以从环城江以及山上很多地方再悄无声息的离开，连日下的大雨，要冲刷掉一切罪证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
再加上后来那个王副总因为收取贿赂和被举报谋取权色交易被革职查办后王若楠这个人就跟消失了一样，怎么查都查不到是去了哪里，这才断了所有的线索，而这些年也没有半点的消息。
不过倒也不奇怪，王家出了事情，王若楠作为王家的独女王家自然会为她想好所有的退路。
于是林牧又开口说道：“不用只查王若楠这一个名字，只要是近期探望的人都把监控调取出来。”
既然当年王家有偷天换日的本事把王锦心变成了王若楠，而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也几乎是想没发生过一样存在着，那么生死关头大概也没有什么不能的。
林牧的话音刚落，何娟的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何娟以为是公司发来的，就转过身解开锁看了一眼，却点开提示的内容时心里明显的咯噔了一下。
何娟没有见过程安安几次，大约是在林氏的游戏发布会上见过一次，后来大概也见过几次，可是程安安给她的印象很深，倒也不是因为长得好看，就是那个感觉，让何娟一下就将她辨别出来。
而此时何娟手机上屏幕组图上的人虽说是短头发，可面容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可图上的人——
不难看出是程安安的，只是身上的衣服衣衫不整的被人扯开，很明显的是被强迫的拍下了这些照片，而越往后滑越是揭露了程安安的身份。
在民政局的门前的照片，在发布会上的照片，很明显那些照片是在程安安没有成为林太太之前拍的，何娟下意识的将手机捂在胸口处害怕林牧发现。
可是林牧怎么会不发现呢，何娟再次刷新了一下手机，又是同样的套路，那人又把发的内容删除了，而话题瞬间被刷了上去。
于是在挣扎了几秒何娟正打算开口时，拿着平板电脑的王助理就一声惊呼：“我靠！”然后将平板电脑再次放到了林牧的面前。
何娟都不用回头看，就大概感受到了林牧的怒意，林牧这个人是极少生气的，所以她并不知道林牧生气的后果是什么。
也不对，四年前的那个王副局和林牧回江城后的那些人，不就是后果吗？
大概只有接触过林牧的人才会知道，他虽算不上什么可以只手遮天的人，可是也并非是什么良善之人，甚至是个有些记仇的人。
……
林牧回了林宅，这是十八岁那一年离开林家后，林牧第一次主动的回了林宅，不是因为林珊要见他，也不是因为林礼贤打电话让他回来一家人吃吃饭，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他第一次主动回来。
不过依旧是为了林珊的事情，沈雅见她回来无疑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顷刻就哭倒在她的怀里，然后哽咽着声音说道：“珊珊她根本就没有在美国，你说她到底是去哪里了。”
林牧半拥着沈雅扶她到沙发上坐着，然后对身后的何娟说：“去找几个人，把外面的人处理了。”
来的路上他就发现了，林宅的周围几乎都是有记者在蹲守的，不太敢贸然冲去来拦他的车，大概就是在等着林深的出现。
何娟应了声好后便离开了，王助理也去查王若楠的事情离开了。
沈雅依旧在哭，林牧从桌上抽了两张纸放到她的手里，然后安慰的说着：“你别担心，珊珊那么大的人了，她有分寸。”
林牧心中是有数的，要是告诉沈雅，沈雅肯定会不考虑任何后果就要把林珊带回来，根本不会考虑到林珊要是在江城，她要怎么去面对那些黑漆漆让人觉得压抑的镜头。
要怎么去面对那些记者一个个丢过来的为什么，和是不是。
为什么要做那些网上说的那些事。
是不是真的不是沈雅的女儿。
即使文城因为灾情成为了危险的地方，可是江城又何尝不是有等着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洪水猛兽，现在这样的情况，林珊在哪里都好，只要不出现在江城就是最好的。
所以林牧知道，林珊的下落是不能告诉沈雅的，在沈雅的世界里大概没有点到即止这个词语的存在。
林深回来的很快，许琪雅就跟在他的身后，不停地在拨打着谁的电话，两人进了屋后林牧就听见许琪雅焦急的声音说道：“我也联系我不上我哥，我爸妈也联系不上。”
两人是同时看见了林牧，许琪雅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流转片刻后半弯着腰扶着虚靠在沙发上仍然在哭泣的沈雅。
“妈，先上去休息吧，既然大哥跟林深都在，他们会处理好的。”
也不知道沈雅是累了还是真的听了劝，在许琪雅的搀扶下离开了，客厅里就只剩下了林深和林牧两个人，以及放在林深脚边的行李箱。
林牧这才忽然想起来，林深应该是要去度蜜月的。
林深径直的坐到了沙发上，脸上的笑有些嘲讽和无奈，大概也有气恼，然后说道：“要不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原来珊珊早就不在美国了。”
这件事能瞒沈雅，但是不能瞒林深，林牧知道，于是并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开口说道：“珊珊在文城，她说她更愿意留在那里。”
林深此刻的举动就像是对网上的那些消息毫不在意的，甚至还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水小口小口的喝着，直到一杯水见了底将杯子放回了桌上，这才看向林牧。
然后缓缓开口道：“我知道。”
林珊不在美国这件事林深在得知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许启平，这几年林珊在美国不愿意见任何人，沈雅还为此同他哭诉过，对于林珊，林深是丢失了所有的办法的。
程时的那件事他甚至没有责怪过林珊，他更责怪的是自己，从帝都到江城，他一直都陪着林珊的，就连去云水居同程安安告别，都是他亲自陪同的，可是林珊有异样，他却丝毫未察觉。
送林珊去美国治疗是许启平的意思，林深一开始是有些犹豫的，却在某个秋天的深夜从书房出来看见林珊穿着衣着单薄的睡衣蹲在他的房间门口，头微垂在膝盖上。
林深半蹲着凑够去才发现林珊似乎是睡着了，正打算将她抱回房间时林珊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是他后却忽然哭了起来，然后声音也沾染了哭腔。
“二哥，我害怕。”
当时林深的心中是喜悦的，林珊已经不认人很久了，每次见了他总是往沈雅身后躲的，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林深才不愿意将她肚子送去美国的，总想着再等等，等他处理完林氏的事情就陪同她去美国，是他答应过她的。
可是林深甚至都还未开口应着什么，林珊忽然尖叫了起来，声音刺耳又尖锐的顿时充斥着林深的耳膜和整个房子。
她说：“有人在我身边转，我害怕，有人要掐我的脖子。”
林深知道林珊是发病了，他忽然意识到，林珊根本不能等了，一个人要是陷入这样疯癫的状态久了，大概就很难再恢复了。
不过林深拒绝了许启平陪同的提议。
林深一直都知道林珊是个主意大的人，可是他自然也知道林珊一个人是没办法将他完全瞒过去的，所以帮她的那个人无疑就是许启平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林深和许琪雅正乘着航班落在热带城市，甚至他们连机场都还没有出就接到许启平的电话，语气匆忙的告诉他：“林珊现在在文城，她很安全，你不用担心，至于那些事情我会处理好。”说完后甚至不等林深开口说一个字就单方面的结束那通电话。
林深甚至都不知道许启平说的那些事情是什么事情，通话结束，林深把手机从耳朵上移开，这才看了一眼提示新闻，有落地这座城市的欢迎提醒，也有许启平说的那些事情。
再后来，一路上都没有再联系上过许启平，许琪雅问他要不要从文城把林珊接回来。
要吗？自然是不要的，现在全国各地的热门新闻无疑都是文城的灾情，这些新闻在别的城市大概也是掀不起多大的波浪的，至于在江城，大概就会成为争相报道的新闻头条。
……
关于程安安的那些消息林深已经看见了，在来的路上已经打电话给了公司的公关部向他们施压：“无论你们想什么办法，那些照片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林深的声音是冷静自持的，可恰恰是这样的声音让电话那头的公关经理生生打了个寒颤。
在进门前林深看过手机，那些新闻依旧是存在的，可是上面的照片的确无法查看了，林氏公关部的能力有多少，林深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眼下不过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就没有了那些图片，很明显介入这件事的人不止有他了。
不过林深也可以觉得，大概是林太太这个头衔比起林氏长女杀人这样的字眼太过于不够引人注目了，所以处理起来快也不是没有可能。
再加上当年林牧和林珊的那些消息又再次被翻出来炒了冷饭，随便一个都是比林太太是谁更有卖点的。
林深的电话在进入林家后就关机了，一路上他的电话时响个不停的，都是林氏的那些董事和股东打来的，因为这些消息一出来，林氏的股市有动荡，他们便会在第一时间来找他。
这样的场景，在林礼贤离世时也上演过，林深不是应付不来，只是暂时不想应付，便先由得他们去了。
林深先开口打破了眼前两人的沉默问道：“你应该已经知道是谁做了的吧。”
林牧回他：“还在查，但应该有些把握了。”
再次开口的声音已经有些暗哑了，大概是真的太过于无力和疲惫了，林深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外面那些铺天盖地的消息。
舆论这东西向来都是可以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他有些担心，担心对方手里是不是刚好就还有那一根可以压死骆驼的草，也有些担心林珊，林珊的心理承受能力一直都是不太好的。
也可因为是这样，林深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步走错，就造成了事情的悲剧，事关于林珊他承担不起。
等待似乎就成了唯一能做的事情，期间林牧打过一个电话，是用林宅的座机电话打的，拨出去的号码是另外一个座机号码。
目的地是文城某家酒店里，接电话的人是张勉，因为整理了一夜的资料，此刻正是被这通电话吵醒的，声音也有些迷糊。
“你好，哪位？”
林牧开口说了自己的名字：“是我，林牧，有件事希望你帮个忙。”
张勉从睡意中清醒过来，可语言神经明显是没有跟上的，再次开口说的却是：“给我打电话什么事啊？”
这话一说出来，张勉的语言神经就跟上了，立马改口说道：“你说？”
“程安安没有手机，应该还不知道网上的那些事情，你不要告诉她。”
张勉笑得有点无奈，程安安是没有手机，可是林牧似乎太过于小看了那些新闻的影响力，要是这种新闻是发生在普通人身上大概分分钟就会被淹没过去，可是发生在林家，那自然就不一样了。
“林先生，你多虑了，能知道的都知道完了。”况且程安安自己就是记者，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就算没有手机，没有影响力，她也是会知道的，毕竟她自己就是干这一行的。
在打着通电话之前，林牧或许也猜到了这个结果，再得知答案后于是又问道：“那她人呢。”
程安安人，张勉顿了顿说道：“去找林珊了。”
至于是去找林珊做什么，张勉没问，程安安做事情向来是有分寸的，所以他自然没有阻拦她，更不会觉得程安安是要去找林珊什么麻烦的。
况且在得知那些事情后，张勉觉得或许就算是找她的麻烦也是正常的吧，张勉虽不认识程时，可这几年也知道程安安的家庭情况。
他做不到完全的共情程安安的悲恸，可是这些好不容易逐渐被放下的事情如今又因为林家的恩怨再次被翻出来，字字句句无疑都是在鞭打着她所有的坚强。
挂断电话前张勉还是开口说道：“那些照片他没有看到，蒋朝那边也在处理了，应该关于程安安的消息很快就会消失的。”
“好，谢谢。”再道谢后林牧结束了这通电话，又拨了另外一个号码，可却是没有人接听的状态。
…… 余生不负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