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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的文城无疑救护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是最多的,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没有停过的,因为灾情严重,附近的医院几乎都已经塞满了从灾区送过来受伤的人。
可是这些医院几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全被占据了,甚至就连空地上都是搭起了帐篷作为临时救治点的,不过也是远远不够的,却又因为交通阻断的原因输送物资和伤者也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各地的医疗队也几乎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过来的吗,就连物资投放和伤者转移也不得不进行的是空中作业,直接用直升机送到其他城市进行最快的救治。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无论是那些前线救灾的消防员和战士们,还是在医院等待着下一个伤者到来的医院,都是在跟生命赛跑,一刻也是松懈不得的。
第二天一早程安安就收拾好东西准备要离开医院了,原因就是因为手臂缝了针需要打消炎的药水所以才会在医院多逗留了一晚上,这种时候一个床位也是很紧张的物资了。
跟着护士去换了药回病房拿东西时林牧已经醒了,额前的头发被水打湿了,有那么几缕发丝还有水在往下滴。
旁边的大爷突然嘿了一声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身体好哈,我说有热水,好家伙,咔咔咔就碰着冷水往脸上扑。”
程安安看了林牧一眼,黑色的衬衫袖口半挽到手肘处,面颊也是湿的,程安安走近后并没有说完,弯腰在背包里找了找,然后翻出一包纸巾递给林牧。
林牧接过却转手又放到了旁边的柜子上,而是在程安安要拉上背包拉链时他快一步伸手进去拿了一块毛巾,正准备要往脸上擦的。
程安安却忽然开口说道:“那是我用的。”
林牧的手就那么顿在半空中,似乎被程安安这句话弄得也有些尴尬,手里捧着那块毛巾一时要往脸上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而程安安同样也在林牧这样的动作中微愣,然后也是十分尴尬的又从林牧手里把那块毛巾抽了回来,突然想起自己包里是有洗脸巾的,于是又是一阵翻翻找找后,程安安抽了两张出来递给林牧:“这是新的。”
但是程安安的脑子里也随之冒出个念头:所以林牧是嫌弃那是她用过的。
不过程安安转念一想,大概林牧要真是用了,她想的或许又是其他的念头了。
从医院出来后,程安安的包是林牧拿着的,原本背在程安安的身上是个很大的旅行包,而此刻在林牧的背上倒是显得小了几个尺寸一样。
离开时程安安原本是要自己拿的,毕竟林牧的腿也洗需要撑着拐杖的,可林牧又从她的手里接了过去,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于是开口说道:“没关系的。”
这次程安安没有再拒绝,因为她并不知道林牧对他的的腿如今变成这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态度,况且她的肩膀现在的确也负担不起这个背包的重量。
江城的冬天是不比文城的,昨天下了一夜的雪后此时外面的人行道上早就已经积了厚厚的雪,林牧来的匆忙,带来的衣服也被王助理安置到了医院附近的酒店里,而他又是参加完林深的婚礼后就直接赶过来的,所以此刻只身着了一黑色的西装,虽说外面也穿了一件驼色的大衣,可在这天寒地冻里还是十分的单薄了。
路上积雪踩过时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程安安先驻足抬头看着林牧问道:“王助理不来接你吗?”
似乎从昨天王助理说去处理机场的事情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么冷的天气总不能这么走回去,程安安自己倒是没什么,但是林牧畏寒,衣着有单薄,很明显的能看得出来他是冷的。
见程安安停下,林牧也顿在了脚步,然后解释说:“林氏那边也有物资运过来,王助理在这边对接处理好,所以应该来不了。”
闻言程安安忽然想起小时候的意见事情露了笑。
林牧察觉到程安安的笑,于是问道:“在笑什么?”
程安安拉着林牧坐到旁边的公交车站牌边的椅子上,椅面是铁面材质的,即使穿着厚厚的裤子,一屁股坐下去依旧是冰凉的,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旁边难么多人站着却没有一个人去坐的原因吧。
两人都坐下后程安安这才侧头看向林牧,眉眼依旧是因为笑意而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嘴角处的梨涡也是浅浅的露着,可眼底却没有笑意沾染。
然后林牧就听见程安安缓缓的开口说道:“我记得大概是我上初中的时候吧,我不太记得是因为发生什么事情了,反正只记得当时好像是给谁捐款来着,反正当时我们家也挺困难的,程青山没了,小时也病着,我们家的支出基本都是靠你当时每个月资助我的三千块维持着日子的。”
“其实那时候的三千块真的不少了,我妈一个月都挣不到三千块,可是因为小时看病实在是太费钱了,也依旧是入不敷出的,我当时大概身上只有五块钱了,还是我两天的生活费,花完这五块钱也刚好就是周六放假要回家了。”
“我那时候还特意去买了一颗糖,把五块钱找零了,我想着捐一块钱好了,结果你知道吗,等晚自习的时候老师来收钱,我才发现大家最多有一百的,最少也是有个十块二十的,等老师收到我这里看着我拿着一块钱虽然也没说什么,但是我大概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的。”
“可是林牧,你知道吗,我一点也不自卑,那已经是我可以力所能及的帮助了,我捐了那一块钱,那个星期回家我是从永州市里走到永安镇的,我也不累,我很快乐,因为我觉得我帮助到了别人我很快乐。”说到这里时程安安将目光挪开看向马路对面。
刚好有一辆公交车开过来停在站牌边挡住了,原本等着路边的人淅淅沥沥的上去两个,公交车再次开走后程安安的视线又再次落在她刚才看的地方。
是一颗已经枝叶落尽的光秃秃的梧桐树,她记得从林牧的公司回云水居时就会路过这样一条两边都种满梧桐树的路,夏天的时候枝叶茂密呈伞状将整条路都遮挡住,十分的漂亮。
“但是谁想到后来说是学校里的谁把捐赠对象需要的钱全部一个人出了,所以当时学校里开了表彰会,同时也把其他人捐的钱退还了回来,当叫到我的名字的时候我上台领回了那一块钱,我听到别人的笑声,但我知道那里面是没有嘲讽的,就算有我大概也不会介意的,毕竟那的确是我已经力所能及给予到对方最大的帮助了。”
说完这些后程安安忽然又笑了起来,半弯的眸中有波光流动,她再次看向林牧,依旧是眉眼依旧的。
“其实当时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我当时大概更多的是惊讶吧,原来大家都这么有钱啊。”
但没说的是,她一直都觉得他们是一样的,但的确他们也是一样的,只是每个人好像生来出发点就是一样的,程安安倒也不是在埋怨自己的出生或者是自怨自艾,她只是忽然想把这些说给林牧听。
至于其中的道理她觉得林牧都会懂的。
……
在程安安说完那些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里,公交车来了又走,路边的人也走了又来,只有他们两人是一直在的,至于铁面的椅子已经没有丝毫的冰冷了,这些东西总是可以很快的适应着每个人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温度。
林牧的手已经因为冷而变得通红,甚至好像没有了知觉一样,他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看见随着张嘴冒出来的一团白雾,想说什么到底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好像现在更适合保持沉默,只要不开口,有些话就不会听到耳朵里。
可自然是不可能一直这么坐下去的,眼见似乎又有要下雪的样子了,林牧原本是想看点什么来转移一下视线的,可是从大衣口袋里将手机掏出来,才想起了昨天晚上关机以后就再也没有开过机了。
他忽然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要怎么办的局促,于是半晌后开口说道:“我是以为你介意我用你的毛巾,所以才会那样的,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怕你会不高兴。”
林牧是能察觉到的,在他手顿在半空中时程安安脸上明显是有其他情绪的,可好像眼下也不是解释这件事的时候,况且这件事大概也并不需要解释。
林牧忽然感觉到,此刻无论是说什么,他都是属于被动的,他和程安安之间早在四年前他放开手让她走时选择权就放在了程安安的手里。
要不要见他,要不要回来,要不要和他在一起或者是其他的关系,都是由程安安掌控的,这大概是在林牧三十几岁的人生里第一次这样的无力,却依旧是想要紧紧的抓住。
可眼前的程安安早就不是已经以前的程安安了。
果然,林牧说完这些话以后,程安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可眼神依旧是有些冷的,就像这文城的天气一般。
然后林牧听见她说:“林牧,就到这里吧,我很感谢你来找我,可是就到这里吧。”
林牧也在沉默中再次开口:“还是因为珊珊吗?”
程安安回答道:“或许是,或许也不是,其实这几年我过的挺好的,在永州有了自己喜欢的工作,也有新的朋友,叔叔婶婶对我也很好,对了,程阳结婚了,还有了孩子,其实再想起程时的时候我已经不那么难过了,我明白你们每个人所说的对不起和会过去的,同样的我也是在按住你们的所想在生活的。”
按照他们所说的,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独立的,即使路上会经历悲恸和难过也不要放弃活着的念头,况且其实他们彼此都知道,他们知道的问题从来也不只有程时的死这一个。
或许一开始差距并不能代表什么,只要彼此努力,总是可以够到那个中间平衡的线的,可是程安安不想了,那样被生活和信念赶着走的日子是实在是太累了。
就像从前为了要给程时看病需要挣钱,所以她恨不得一天当做两天来用,那时候她的梦想就是希望程时可以健康长乐。
同样的,她的人生里也是有信念的,那便是林牧,她希望再见面时自己是优秀自信的的出现在他面前,可是好像一直都没有做到过,就算是共同拥有过一段婚姻和那个孩子,在那段关系里程安安依旧觉得自己是自卑的。
在那场她不需要任何回报,只要林牧愿意跟她在一起那么她就可以一直维持着自己的爱和欢喜的关系里就是出于自卑的。
一场关系里从来都不是靠一个人的优秀出色和另一个人的一味付出就能加以维持走到自己想要去到的地方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他们的步伐得是一致的,那样才会一起走到更远的地方。
况且,一个人有梦想实在是太累了,程安安眼下就只想这么过着,看着天气预报盼着明天的天气是否准确,等着台里的电话是否需要外出采访,等等等等……
然后程安安又开口说道:“真的,林牧,到这里就好了,我们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以前是我太年轻了看不清这个世界的规则和现状,我执意的想要到你的生活里去,却让彼此都遍体鳞伤,对于你的付出我很抱歉,但是我也无力偿还了。”
林牧看向程安安,脸上神色是平静沉着的,他问道:“所以,你现在是后悔当初的选择了吗?”
这个问题程安安没答,后悔吗?好像有,好像也没有,她不愿意去深究到底是如何,因为现在那个开始不那么重要了。
于是只开口说道:“林牧,你回去吧,回江城也好,回珐国也好,不要再来找我了,就当是我冷漠自私吧,我不知道我还爱不爱你,可是现在我更爱我自己。”
林牧却忽然开口说道:“我要怎么做?”
程安安没有听太明白,然后林牧就那么看着她,眼底的情绪一览无余的暴露在她的目光中,她不敢看林牧将自己的无奈和脆弱就那样毫不遮掩的落入眼中,于是程安安垂下眼眸,然后就听见林牧问她:“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们就只能如此了。”
程安安依旧回答不出来,回答不出来的问题她只有沉默,她觉得如今她已经看不清楚自己的心里,似乎在离开江城后就有层层大雾她的心全部都包裹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无法看清楚到底她要如何了。
林牧大约是还想说什么的,却被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打断,抬眸看去就看见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了面前,然后王助理脸色十分难看的从车上下来,走到林牧的身边看了程安安一眼,并没有避讳的意思,然后直接开口说道:“江城那边出事了,许总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林牧大概还陷入在刚才的情绪里没有完全脱离出来,再次开口的声音里也难掩的带着些无奈。
“什么事?”
王助理掏出手机放在林牧的面前点了点,紧接着林牧的脸色也微变,从椅子上起身,拐杖也随之掉落在脚边滚到了路边上。
程安安去捡,然后听见林牧问:“许启平跟你说什么了?”
“已经在消息封锁了,而且他已经找到人了,不过现在的网络信息……”王助理的话没有说完便顿在了,但是也都明白了,现在的网络信息,就算是封锁了消息压下去了又怎么样,互联网的记忆不会消失。
拐杖捡了回来后程安安就立在椅子边上,她的背包还在林牧的肩膀上,她的证件都在里面,所以不得不拿回来。
对于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但是看林牧的脸色应该是不小的事情,于是开口说道:“林牧,你回去吧,把我的包给我吧。”
王助理却问道:“太太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机场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
程安安挤了个笑然后摇头说道:“不了,我们台里会统一安排。”
王助理这才看向林牧,有些不解,可是林牧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包还给了程安安,然后说道:“事情处理好以后我会再联系你的。”
程安安没说话,可林牧就转身坐进了车,程安安全程一直是微垂着头没去看他们的,直到耳边没有了任何动静这才再次抬头,眼前已经没有了任何人,就连那辆黑色的商务车都没了踪影。
转身想要离开却看到了那被她捡过来的拐杖依旧那样孤零零的靠在椅子上,程安安微微叹了一口气,只好又将拐杖拿在了手里。
张勉不知道是从哪里突然出现的,等程安安刚好提着包离开公交站时他就从一旁直接走了过来,将程安安手里的包接过拿在自己的手上。
玩笑道:“哎,不知道又要等几天才能离开这里了。”
程安安也在心里默认,是啊,也不知道又要等几天才能离开这里了。
然后张勉又开口说道:“没看出来你还有资质这么优秀的前夫呢,你刚才拒绝他的样子我真的太想出来为你鼓掌了,不过我太怕破坏气氛了。”
程安安笑,眼睛却觉得有些不舒服,有点痒,于是伸手揉了揉,手指上就沾染上了湿意。
张勉收了那个玩笑的语气,然后压低着生意说:“其实爱自己没有什么不对的,但是你不会后悔吗?”
会吗?以后不知道,现在是有点了,程安安将林牧的拐杖拿在手里看着不远处的酒店也玩笑般的语气说道:“你说他是不是应该再哄哄我的,或许我就心软了呢。”
…… 余生不负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