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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牧,下雪了。
这句话林牧听到了,听到时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半开的窗外,虽说有寒风依旧在刮着,可月色任然是皎洁的,白色光也是透过半开的窗户洒进来照在屋内的木质地板上,有些冷清。
打这通电话林牧并没有在心里纠结很久,只是想打于是便打了过去,电话拨过去时墙上的摆钟刚好到了准点报时。
清脆的钟摆敲打着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一声,两声,三声……
林牧在心里默默的数着,刚好十二下,十二月二十三号已经结束了,迎来的是十二月二十四号,程安安的二十七岁生日,林牧记得。
林牧想说生日快乐的,可是电话接通后还是没有说出口,轻声咳嗽后林牧开口说道:“喂,听得到吗?”
程安安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似乎是信号不太好,林牧从床上起身走到窗边,立身于月光下,月光顿时将他包围,把他也归纳入冷静和寂寞。
听筒里程安安的声音总算是清晰了些,林牧听到她问:“是林先生吗?”
林牧回答她是的,然后又是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和电流声,这些声音林牧听着有些不适,却也没有将手机挪开,林牧想问程安安在哪。
刚开口就被程安安的声音打断,没有了电流声,只有程安安低沉平静的嗓音,轻声的说道:“林牧,下雪了。”
再后来,电话就毫无预兆的结束了通话,林牧再拨回去就已经是不在服务区了。
林牧也依旧站在原地没动,风吹进来有些冷,于是抬手将窗子合上,月色却没有被挡住,依旧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身上,转身时那原本在打瞌睡的鹦鹉忽然抖擞了一下精神,还抖了抖身上的羽毛。
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林牧,忽然就又扑腾着翅膀对林牧伸着脖子说道:“林先生您好!林先生您好!”
林牧就在这并不好听的叫唤中生了笑意,然后走到鹦鹉站着的架子旁抬手轻点它头上的羽毛,鹦鹉也不怕,甚至依旧伸长了脖子在林牧的手背上蹭了蹭,大概是察觉到了林牧脸上久违的笑意,连同着它也被沾染上了喜悦。
深夜入了眠,林牧睡得很好,他甚至梦到了程安安,依旧是在云水居的,程安安拥抱着他,林牧知道那是自己的梦境,可还是贪婪的索取着程安安身上的温度,很温暖。
耳边有程安安的笑意在回趟,她侧过头轻吻他的脸颊,然后在他耳边低喃:“林牧,我不会走。”
“被害怕,我会来救你。”
“林牧,下雪了。”
全都是程安安的声音,林牧并没有觉得烦或者是吵闹,他清楚的看到自己挂在唇角的笑意和舒展的眉间,然后他看到自己亲吻怀里的程安安,对她说:“你回来就好。”
是啊,她回来就好,她还愿意见他就好,哪怕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
林牧醒了个大早回了林宅,林深的婚礼虽说对外场面看着大了些,可是对内只请了很亲近的人,林礼贤那边没有任何的亲人,所以林家这边出席的几乎都是沈家的人。
原本顾庭生是要来的,但是被林牧拒绝了,沈家的人虽说对他是有敌意,林礼贤走得突然,而当年的危机林牧几乎是将他自己的资产倒垂过来的,包括他离开江城以后也依旧是明里暗里的给着林深各种各样的帮助。
所以至今在一些股东的心里依旧暗暗的推崇林牧的,并且当年林礼贤在世时也一直希望林牧可以进林氏的,不过就算是在无心,在沈家人眼里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所以顾庭生的要是来,以他的性子怕是少不了对场面的冷嘲热讽了,今天是林深的好日子,牧也并不在意那些说辞,也自然是不会往心里去的,况且沈家的也不并不是全部都那般的。
婚宴就扮在了林宅,林牧到的时候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沈雅见他一来便迎了上来,关切的问道:“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林牧大概知道沈雅或许是从管家口中得知了什么事情才会这样猜测,于是解释说:“没有,只是有些不想出门而已。”
林牧并没有说话,他真的就只是单纯的不想出门而已,这些年他倦怠习惯了,一回到江城来就要忙碌回来,有些不适应罢了。
按照江城的习俗,许琪雅是由许启平亲自开着车送过来的,而林家这边则是由女眷陪着出门迎接的,要是林珊在的话,那应该是林珊的位置,这几年她和许琪雅也算交好,要是在的话大概也是高兴的。
可林珊不在,林家就没有可以出门迎接的平辈女眷了,所以只好从沈家那边找了和林珊平辈并且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堂妹去出门迎了。
林牧不爱凑这样的热闹,原本是想上楼上等仪式的时候再下来的,却不曾想刚进门就碰到了穿着白色西服的林深。
林牧离开几年,他们便有几年没有联系过,同样也没有见过面,倒也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大概就是他们注定要这样淡薄里彼此的亲情了。
林牧看着林深笑了笑,轻拍他的肩膀祝福道:“祝你幸福。”
这话,林深曾经对他也说过。
说完这话后林牧错开身子就要上楼,刚走出去没几步林深就转过身看着林牧的背影开口道:“我见过程安安,她现在在永州电视台工作。”
林深见到程安安是在她离开的第三年,他因为有事要从帝都赶到永州一趟,不过最近的航班只有经济舱了,因为时间紧急,林深就买了经济舱。
却没想到能在飞机上遇到程安安,程安安的座位和他隔着一个过道,所以自然也看到了他,林深原本以为程安安是不会理她的,结果程安安却对笑了笑轻点了一下头算作是打了招呼。
下了飞机以后程安安自己要从放东西的格子里取东西下来,是个很大的包,林深起身想要帮她拿却被拒绝了,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挡开林深伸过去的手。
然后说道:“不用了,谢谢。”语气中透露着生疏,说完后就自己刷的一下从格子里把背包拽了出来,因为用力过于猛,包上的带子还不小心打到了旁边的人。
程安安立马笑着对对方说着抱歉,在对方说了没关系后才背着包下了飞机,林深这才知道程安安在刚见他的那个笑不过是对所有人的陌生人都一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礼貌而已。
至于林深为什么会知道程安安在永州电视台工作呢,因为程安安当天穿着的衣服前胸处印着永州电视台的字样。
这些年林深不是不知道林牧回来过江城,可是他从来不回林宅,也更不会去林氏吗,他似乎不再像从前那般用证明自己来以示自己对林家财产的不在意,而是林家的人无论是沈家时常挂在嘴边的东西全然都不在意了。
林深看到林牧驻足站在原地,却未曾回头,然后淡然的开口说道:“我知道。”
而林深却不知道林牧这句知道了是已经知道了程安安的下落还是对他说知道了,不过林深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婚礼仪式进行到交换戒指时林牧就离开了,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沈家那个跟他平辈的堂妹,其实说是堂妹严格来说是表妹才对。
林牧刚从车库里开着车出来,赵枚就站在出口处对着他一阵挥手,林牧踩下刹车后赵枚就直接走到了驾驶室边轻敲车窗。
林牧将车窗降下后赵枚就直接问道:“可以送我一趟吗?你们家这里实在是太难打车了。”
林牧没有拒绝,开了车门的锁,赵枚就打开了后车门坐了进去,其实林牧跟赵枚并不算很熟,甚至连赵枚是沈家的人都不知道,并且她还是他们公司法务部的员工。
赵枚上车后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把林牧当了司机,于是解释道:“不好意思林先生,我只是觉得坐你的副驾驶更不太好。”
林牧倒是不介意,锁好了车门就开车走了,一路上两人并没有说什么话,赵枚就安静的坐在后座上玩手机,时不时的手机会有消息提示音跳出来,不过很短暂又恢复了平静。
快到市区的时候赵枚终于将手上的手机收回了包里,然后开口说道:“林先生怎么也提前走了?”
林牧打着转向灯上了高架岔口,然后问道:“去哪里?”
赵枚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于是回答说:“去公司,我只请了半天假,再迟就要扣钱了。”
林牧不禁有些想笑,能看的出来这场婚礼赵枚大概是迫于无奈才来的,赵枚跟林牧一样都是被沈家边缘化的人物,不过好歹赵枚跟沈家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只不过她不姓沈罢了。
……
自从又没有了信号以后张勉和程安安又往上走了走,举着手机找信号的手都差点冻得得不能弯曲回来这才做了罢,果然像林珊说的那样,下雪的话就完全百搭。
张勉将手交叉着塞到袖筒里,依旧在抱怨着没有跟自己的老婆说上再见。
“我连我老婆一句话都没有听完整!两次没有跟她说上再见了!我可太生气了!”
程安安已经冷的将脖子缩回了羽绒服里,可大片大片的雪花和冷风依旧从各个地方钻到她的衣服里,程安安甚至都不禁怀疑自己的衣服是不是刚才在哪里勾破了。
一边往回走一边敷衍嗯嗯啊啊的敷衍着张勉的抱怨。
等回到房间时林珊已经睡了,不过不是睡在床上的,而是就那么趴在桌子上,身上就穿着一件羽绒服,甚至连批改作业的红笔都依旧是握在手里的。
程安安推门的声音虽然小,可林珊还是很明显的受到了惊吓,从睡梦中挣扎过来脸上还挂着眼泪,眼神里也露着恐惧。
她抬眼看了程安安一眼,又借着光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后对正在一件件脱衣服的程安安说道:“明天会有车上来,你们可以跟着一起下山去。”
程安安不禁转头看向窗外,这雪比他们回来的时候下得更大了,看出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么大的雪,开车上来安全吗?”
林珊搓了搓冻僵的手,程安安看过去时刚好看到她指关节处的冻疮,程安安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她来这里两天了,见到烧热水的方式就是在厨房里那一口大锅里烧,而且只每天晚上才有。
所以——
程安安没有再继续散发思维下去,蹲在身子在背包两侧掏了掏,掏出两盒还没拆封过的冻疮膏放到林珊坐在的桌角。
原本程安安是已经做了林珊不收的心里准备了,甚至还计算了一下她会以什么角度扔回来,可林珊只抬眼看了看,伸手拿在手里看了看就收回到了自己的抽屉里。
然后缓缓的开口说道:“谢谢。”
而林珊的声音却有了些许的变化,程安安强迫自己去无视了那声音里的变化的情绪,却在洗漱好躺下翻身背对着林珊时听到林珊隐隐压抑的哭声。
林珊的哭声无疑是扰乱了程安安的思绪,原本来回走了几个小时的夜路她已经累得不行了,这会儿却全无了睡意。
程安安没有想过还会在遇到林珊,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该以什么一个状态去面对她,她并不是一个会一直保持着恨意的人,因为那些年对程青山的恨让她过不好自己的生活,总是被无意间拉回到那些痛苦的回忆里。
所以她很冷漠,冷漠得不愿意接触任何人,只要不开始任何一段关系就不会有任何的失望,同林牧的一场婚姻几乎是耗尽了她所有的付出与热忱,就像张勉说的那样,已经把自己的所有热情都留给了对方,程安安也是的。
长至如今,她爱了林牧十几年,从不懂情爱的年纪便把他放在了心里,把他当做是心中存留的信仰和温暖,而程时则就是那个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即使痛苦些也应允着不会让他们的家散了的。
而如今,程时的死,林牧的刻意隐瞒,无疑是将两者都生生从她的身体里剥离出去,让她丢了心中的信仰也失了有程时的家。
在林珊的哭泣声中,程安安依旧是睁着眼睛的,同样有眼泪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她说:“我不是不能接受小时会离开我,我只是不能接受他会那样离开我。”
甚至连走之前他都没来得及见见她,程安安知道的,程时当时一定是想见她的,否则怎么会拖着身子从山边爬到北区垃圾场,他是想着爬到公路上就好了,就会有人发现他了。
那么他就可以见到她了,可是最终他还是倒在了垃圾场里,而程安安呢,小时死的时候她还替林牧守在医院里尽着孝道,在为林礼贤担忧,在为沈雅担忧,同时也在为当时失了神志的林珊担忧。
而她的弟弟却死在了那场大雨中,连一句话都没有给他留下,当时他该是多绝望啊。
林珊的哭声从压抑变成了放声大哭,她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可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就算程安安接受了她的对不起,程时也回不来了。
那个才五个月就没了的孩子也回不来了,而她们在近三十岁的年纪里也无法再回到二十几岁的年纪,为那些做错了的事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弥补了。
……
第二天临近下午时林珊说的那趟车拉着些箱子就上来了,转弯的时候还打滑了一下,看得人心惊胆战的,司机师傅却心态好得很,满脸不在意的摆手道:“不会有事的,可不能让孩子们冷着。”
张勉放下手里的碗就去帮忙搬箱子,一边朝下面递一边问道:“是蔬菜吗?怎么拿着轻飘飘的。”
林珊找了把有些锈了的剪刀划开了箱子上的胶布,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脸上有了些笑意,然后这才回答张勉说:“是给孩子们过冬的衣服。”
张勉略微有些惊讶,自己也撕开了一箱拿了一件出来看了看,吊牌包装都还好好的,全都是新的衣服和鞋子。
然后又拐了拐旁边也在帮忙的程安安,想说的话却在程安安抬头时又咽了回去,转而问了早上就想问的事情。
“你们昨天晚上打架了?隔着几道墙都听到有人在哭了。”
其实倒也没有那么夸张,早上张勉醒得早,原本想着在去山上找找信号的,结果没走多远就又下雪了,只要又折返回来。
回来时程安安和林珊都正好蹲在门口刷牙,两人的眼睛都是红肿的,很明显是哭过的样子。
程安安没有理张勉,只问旁边那男老师说:“这是哪里给你寄过来的东西呀,还都是新的呢。”
那男老师还没开口就被开着车上来的司机抢了话,大概是因为皮肤有些黑,笑起来时一口牙齿白白的露着,十分的有感染力。
“这些都是林老师自己花钱买的,昨天晚上刚到了下面,今天一早我就赶紧送上来了,山上可比山下冷多了。”
程安安倒也不惊讶,只看了林珊一眼,看过去时林珊正拿着一件豆绿色的羽绒服在一个女孩子身上比划,然后摸着她的头将衣服塞在女孩的怀里。
大半车的箱子很快就卸完了,张勉赶紧回了房间把包拎了出来往车里一扔娴熟的翻了上去,程安安还有些犹豫,毕竟昨天晚上那么大的雪,再加上早上还下过了,不过想了想还是拽着张勉的手上了车。
不过车子轰隆隆的被司机师傅手动打起火来以后原本回了屋里的林珊忽然又跑了出来,将一个信封又扔回到了车里,是程安安今天早上收拾东西时放在林珊抽屉里的现金。
程安安原本有点气,捡起来又想扔回去时林珊看出了她的意图,开口说道:“这里是没地方花钱的。”
一句话成功让程安安收回了扔的动作,而后又听林珊继续说道:“这里最需要的不适钱和物资,是愿意来这里的人,希望你们的报道可以找到愿意来这里的人,谢谢你们了。”
因为车子发动起来后就突突突的往前走了,虽说缓慢些,可是因为拖拉机本身的声音比较大,所以林珊的声音也随之提高了声线,说完后还对着他们鞠了个躬,十分的虔诚。
等拐了个弯后张勉忽然开口道:“我怎么觉得有点臊呢。”
程安安也有点,可是不愿意承认,只好让勒令张勉闭了嘴。
林珊站在高处目送着车子拐了好几道弯这才收回视线,打算继续去给孩子们分衣服鞋子,钱在这里的确是没有用的,她虽然有钱,可是用起来总是有些麻烦的。
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去了美国,事实上林珊也的确在美国呆了半年后就回来了,她没办法继续呆在美国,在同学来探望她时一次次的面对自己曾经那些灿烂辉煌的曾经,因为她知道执念生的太深,她回不去了。
同样也不愿意回江城,她无法面对因为自己造成了程时的死以及林牧对她的失望冷漠和放弃,她不愿意再回去了,林珊能预料到,若是再回江城,她恐怕一辈子都只能疯癫度日了。
不过所有人里当然不包括许启平,她并不喜欢许启平,甚至也知道许启平为什么对她那么好的意图,可是却又不得不承认,许启平的确是除林深外对她最好的人了。
即使他大多时候的好都是虚伪而另有目的的。
围在箱子边看着一件件新衣服的孩子们见林珊站在路边上发呆,于是扯着嗓子喊道:“林老师~”
林珊回过神看着脸上满是笑容的孩子们也生了笑意,她喜欢这里,并且也在这里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治愈,她不愿意再去过那种生活里只牵挂着爱情的日子了。
就像林牧说过的那样,这世界上很多的事情都太有它的魅力了,而情爱在这些事情的面前都太过于微不足道了,林珊从前是不懂的,可是来这里以后她大概领悟到了些许。
就在林珊抬腿正欲走过去时,她瞬间觉得眼前的房子和后面的山都以一种筛筛子般的弧度在晃动着,不知道是哪个孩子的声音大喊了一声:“林老师!地震了!”
他们在的地方是空地,之前也经历过地震,就算够滚石落下来也砸不过来,林珊下意识的蹲下身抱住头,这是她教过很多次的防震动作了。
可在她的身后却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林珊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跌落到了谷底。
…… 余生不负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