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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安就躺在那个藤椅上一下一下的摇着,直到有风将旁边未蒸发的雨水吹得落下砸在她的脑门上她在猛然间的睁开眼睛,天边竟已经是暮色了。
铁门外有车子熄火的声音,程安安能猜到是林牧回来了。
片刻后有脚步声走近停在程安安的身边,的确是林牧。
因为林氏的事情和资金回流的事情林牧一直在忙,在会议上接到管家打去的电话说程安安自从回来就没有踏进屋内一步,一直在院子里呆着。
江城的秋天已经是透着初冬的寒意了,程安安的身体还未大好,哪里能在室外呆那么长的时间,可再担忧林牧也只能继续结束那个长达三个小时的会议才得以脱身回来。
走近后林牧蹲下身见程安安是睁着眼睛的,他放柔了自己的语气握住程安安露在毯子外的手,是冰凉的。
“怎么在这里?”
程安安没看他,抬手用手背抹去低落在额头上的雨水,在皮肤上划出一条水痕,然后才开口说道:“在等你回来。”
林牧不疑,起身弯腰连毯子带人一起抱了起来:“外面冷,不要一直这么待着。”
程安安没有反驳他,只静静的贴在他的胸膛上应道:“好,不会了。”
林牧直接抱着程安安回了房间,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一打开门就扑来暖意,林牧垂眸看向程安安问她:“要休息吗?”
程安安摇了摇头这才看向林牧,也情绪未达眼底,林牧只能看到她毫无波动的眼眸。
“有点饿了。”
“那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好。”
林牧轻手轻脚的将程安安放在床上又出了房间去让阿姨给程安安做点吃的,再回到房间时程安安已经躺在床上合上了眼。
林牧不知道她是不是睡着了,可还是走近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其实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跟程安安说过话了,大概就是从那天她问起那些短信的事情后,林牧就一直在忙于各种的事情。
林牧觉得自己好像是在逃避一样,逃避程安安看他时的眼神露着欢喜信任,逃避程安安万一不经意的追问,他无从开口。
当唇落在程安安的额头时,林牧能清楚的看到程安安微颤的睫毛也不自然往回收了一下的手指。
她并没有睡着,而且这是一个人在抗拒时才会表现出来的样子,可林牧不在意,至于为什么不在意,他不想去深究,总之他是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总会真相大白的。
只是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太乱了,揉在一起让他找不到一个最好的立身点把所有人都放在一个最好的位置,是他的错。
从房间退出来后恰好碰到来给程安安送吃的阿姨,见林牧轻手轻脚的合上门大概也知道送来的吃的不必送进去了。
果然林牧回过身子看着盘子里的海鲜粥缓缓开口道:“先放在炉子上温着吧,万一她等会醒了想吃。”
阿姨应声说好:“好的,林先生。”
林牧说完后抬手看了一眼腕间的表,已经快要七点了,他是抽空特意赶回来的,公司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所以他还得离开。
……
刚出了云水居的大门林牧的手机就响了,是程阳打开的,至于要说什么,林牧大概也能猜个大概。
接起后程阳有些暗哑的声音开口道:“我爸妈后天会和我一起来。”
林牧打着方向盘转弯:“好。”
车内在林牧的回应后就陷入了沉默里,只剩下从半开的车窗外灌进来的风声,林牧被吹得有些不舒服,于是将车窗升了起来。
再次陷入无声的寂静里,可也没人提出来要结束这通电话,许久后程阳的叹息声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他说道:“你不打算告诉她实情吗?”
林牧口吻平静的反问道:“什么实情?”
程阳的声音提高了一度:“那个视频以及那些短信,以及那些短信的来源等等等等,以及你和靳南川的关系。”
林牧握着方向盘的手时骨节分明的,而此刻大概是太用力的原因手背上的青筋有些凸起,可语气依旧是维持着不变的平静。
“你们不是都已经告诉她了吗,那些我知道的以及我不知道的,你们不都是统统告诉她了吗?那我呢,你们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呢,那些出自蒋朝的口中,而我不知道的。”
程阳默言,其实这通电话他并不想打的,可他明白有些话不同的人说出来会是不同的效果,可好像林牧并不是很懂。
见程阳不答,林牧继续开口说道:“是程安安的父亲是在那场事故中丢失了双腿从而导致性情大变呢从而导致了程家的水深火热呢。”
“还是作为合伙人的林礼贤没有做任何的赔偿而导致了程家所有所有的悲剧呢。”
“又或者是她出现在我的身边从一开始就是别人的精心谋划呢,你告诉我,我从哪里说起,或许我可以现在就马上掉头回云水居告诉她所有的事情。”
林牧的口吻依旧是没有什么变化的,可是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压得程阳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好,大概有震惊也有心有余悸。
原来林牧什么都知道。
程阳苦笑,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再开口程阳的语调又降了下去,满满的无奈感和几分的嘲讽。
“林牧,你真的觉得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完美的掌握在手里吗?”
林牧不答程阳这话,而是答非所问的说道:“程阳,我都认了,你还来质疑什么呢?”
“只要她能在我身边,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承担。”
他都认了那个长眠于地下一堆白骨的亲生父亲是造成程家悲剧的开始,也认了养育他成人的林礼贤是将悲剧推波助澜的凶手,这些他都认了。
闻言,程阳在电话那头笑,笑里带着嘲讽,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林牧,你以为所有的事情真的都只是蒋朝说程安安才明白的吗?你走进她的人生里的时候她是二十二岁,不是两岁。”
“该从你嘴里让她知道的就该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说完这话后程阳未等林牧回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林牧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有点不明白,什么该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呢。
是靳家给的伤害,是林家选择的逃避,还是别人的精心设计。
……
自从那天晚上林牧离开她再次入眠后就再也没有睡着过了,醒着时不时的也会想吐,跟当时还怀着孕时的妊娠反应是一样的。
可她不让管家给林牧打电话,也不让叫一声,就一个人蹲在卫生间里干呕,脸上的那些泪也不知道是因为干呕而刺激到泪腺流下来的还是因为难过,可眼眶是红的。
等程安安呕得差不多了从卫生间出来身体都是疲乏的,似乎就连走路都是费劲的。
当程青松和刘芹赶到江城云水居时程安安又蹲在马桶里干呕了起来,几乎是一瞬间的,刘芹有些微肿的眼睛又有眼泪流了下来。
她走进去给程安安顺着背,有些隐隐的抽泣:“等过了这事跟我们回家好不好?”
刘芹的声音在程安安的耳边有些飘,程阳并未提高告知她刘芹他们会提前来,所以大概是目睹了自己的脆弱,程安安一时有些没绷住,半个身子挨着刘芹身上就哭了起来。
比任何一次都哭得大声,一边哭一边说着那些让她无法接受的现实。
“小时死了,婶婶,小时他丢下我走了。”
这是程安安第一次亲口提及到程时的死亡,在医院浑浑噩噩的躺了那么几天,回到云水居更是思想混乱的,可她意识里总是不能接受这件事的。
哭声从齿缝蔓延出来没有任何的眼压,哭声几乎是充斥着整个云水居,她很痛,心里无比的痛,还有那个在她的身体里五个月的孩子,她甚至都来不及见她一面。
刘芹也哭,抱着程安安薄弱的身子拖着她几乎要跌坐在地上的身子,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
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程安安会因这件事而更难过了。
最后只能重复的说着一样的话。
“还有我们呢,还有我们呢。”
刘芹知道,虽然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可是在心里却像极了笑话,他们在程安安心里怎么会抵得程时的百分之一,更何况那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程时。
而站在门边的程青松也在背光处红了眼眶。
……
有关于程时要葬在哪里一直都未曾有人开口提议过,在去往殡仪馆的路上程青松隔跟程安安隔着一个过道坐在一起,是程青松特意坐在那个位置的。
一路上程青松似是有意开口很多次,可却什么都没有说,直到到了吊唁厅外都未曾说出一个字。
程安安在江城并没有什么朋友,也无暇去顾及有哪些人出现在吊唁厅,当她快走到吊唁厅时只觉得脚下有些软,也不知是谁上前拉了她一把才防止没有摔到。
可程安安没去看是谁了,直到林牧从另外一个地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出来见到她就快步的走过来半拥着她说:“走吧,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谢谢。”
两人刚走出去没几步,一路上没说话的程青松似是有些拘谨的跟了上来然后开口说道:“我可以一起去看看吗?”
林牧没说话看向程安安,程安安回头看程青松,她大概是人生第一次见到程青松脸上有这样掩盖不住的难过,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转身对林牧说:“走吧。”
到了存到身体的地方时林牧原本是想陪程安安一起进去的,手刚握在门把手上身后的程青松就缓缓的开口道:“林先生,我可以单独跟她一起去看小时吗?”
林牧依旧是没发表意见的看着程安安,程安安垂下眸子一会儿后从林牧的怀里站直了身子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在听到程阳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程青松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的,甚至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程阳是混蛋玩意儿,可直到看到程阳眼眶里的泪才觉得后背一麻,心里恐惧犹然而生。
第一反应就是给程安安打电话,可是一直打一直关机,一直打一直关机,最后还是程阳从他手里把手机夺去发泄般的摔在地上吼道:“我说他死了!他死了你明白吗?”
程青松只觉得心里有火,比那天程时追上门打砸的时候还要火,还狠狠的给了程阳一个耳光,也是吼他:“老子不是给他捐骨髓了吗!他怎么会死!他死了他姐姐怎么办!”
人大概就是这样的,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再到无法接受和愤怒最后都会转为接受,而程青松在接受了程时死亡的消息时满脑子想的都是程安安怎么办。
那个为了程时甚至不惜放下所有的自尊和尊严跪在他面前求他去做骨髓配型只想要程时活的程安安怎么办。
殡仪馆存放身体的地方温度很低,程青松想学别人一样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程安安披着,可是手就蹲在半空中,大概是真的从未对她表达过任何的关心,所以一切都是笨拙的。
……
程安安一推门进来就看见程时那么赤条条的躺在那里,嘴唇和脸颊都是煞白的颜色,毫无一点生气,想到这里程安安笑了一下,怎么会有生气呢。
程安安第一次见到尸体就是程青山的,程青松知道他时他的头还露在沼泽地外面的,只是人已经没了呼吸了,被拖回去以后就那么大喇喇的摆在她家的院子里,也是这般的毫无生气。
再后来是梁爽,她和程时是坐着巡逻车去见得梁爽,她的身上沾染了很多的血,就那样躺在是手术台上被人推了出来,然后医生遗憾又冷漠的说着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所以她并不害怕,更何况现在躺着的人是程时呢,程安安走过去就那么看着他,直到视线模糊,以后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程时叫她姐姐了。
程青松就站在另一侧,也垂眸看着程时,大概是听到程安安的笑抬眼看了看她后再次收回视线然后开口说道:“对不起。”
程安安不看他,视线依旧停留在程时的身上,自从从医院出来后程时就再也没有剪过头发了,现下竟然都有些遮挡住眼睛了。
程青松继续说着:“你母亲的事情我很抱歉,可我真的没有想要冒犯她的意思。”
大概是提及到了梁爽,程安安的眸中才沾染了半分的情绪,她就那么看着程青松说道:“你继续说,当着小时的面把这件事说清楚,我不想他走得有牵挂。”
程青松忽然蹲下了身子,将脸埋在掌心里发出了压抑的哭声,这是程安安第一次见到程青松哭,在程安安的记忆里程青松这个人一直都是很自我的。
有着所有那个年龄阶段的男人的顽固不化和作为一家之主的高高在上。
“那个大师说你母亲的坟朝向对小辈不好有压制和冲撞所以我才会动了迁坟的念头,而且在把你母亲葬在你父亲旁边时我特地找人看过了,你母亲的碑做的比他的高十分,葬在一起就是想着要是在地下遇见了他能好好给母亲赎罪。”
程青松的眼泪从指缝里流了出来,程安安是没有理由不相信他的,程青松这人虽是顽固不化些,可做事从来都只做实事,至于当初为什么不说,程安安也能想得通。
他做自己自认为是对的事情是容不得别人有半分异议的。
程安安觉得自己真的大概是因为身体太虚弱了,就连大声说话都是有些费劲的,至于程青松说的赎罪,没错,程青山就是该向梁爽赎罪的。
程青松此时已经没有了以往在程安安那副趾高气昂拿捏着自己长辈身份时的高傲,甚至哭得有些难看,从地上站起来绕到程安安那边,有些粗鲁的抱住程安安,然后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没有了程时你还有你婶婶,还有我,你不想认我也没有关系,你还有你哥哥,你好好的过下去好吗?”
程青松的拥抱太陌生了,陌生到他只是简单的说着对不起,简单的给了程安安一个拥抱,简单的痛哭流涕,程安安就想跟他说没关系的。
可这一切里依旧没有程时的存在。
从存放身体的地方离开时程安安握了一下程时的手,僵硬冰凉,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想将自己手上的温度递到他的手心里,可是没有用。
最后程安安还是妥协的松开了手,底下眸间用手背抹去了眼泪缓缓开口道:“小时,再见了。”
……
最后程时的骨灰还是让程青松带回了永州,要和梁爽葬在一起,至于程青松说的那个迁坟的理由,程安安不想去深究了,她接受了他的说法,也愿意相信他的说法。
程安安没去送他们,从殡仪馆出来时才看到顾暖阳也在,走近时是顾暖阳先俯身拥抱她,在她耳边说着节哀顺变。
还有站在顾暖阳旁边那个高大的男人,也轻拍她的肩膀说着节哀顺变。
几乎所有的人都对她说着节哀顺变,可程安安只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而不知道要怎么去节哀,怎么去顺变。
恍惚间她甚至连风的声音都听不见,只能感受到秋风的凉和太阳的烈,以及此刻就连尘土都带着的落寞和顾忌,他们都走了,终于只剩她一个人了。
周大花是唯一没有对程安安说节哀顺变的那个人,她甚至都没有拥抱程安安,就在要离开时那么面对面的跟她站在,甚至还微笑的看着她。
然后说:“程安安,可以难过,但是不要难过太久了。”
程安安给不出任何言语的回答,她所有的坚强似乎在殡仪馆的人员把程时的骨灰送出来的那一刻就顷刻崩塌了,似乎无论做了多少次的心理建设还是接受程时已经死了的事实,她都做不到去开始想以后的日子要怎么活。
周大花快频率的眨着眼睛摸了摸程安安的脸颊,已经瘦得颧骨高高凸起了:“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程安安摇头,她已经拒绝了刘芹和程阳了,周大花也是同样的结果,他们都跟过往牵扯太深了,而那些过往里都是存在着程时的印证。
最后周大花还是跟着程阳他们一起离开了。
程安安有些混混沌沌的坐在车里等林牧,林牧的手机没有带在身上,有人打电话过来,程安安原本是要挂断的,可不小心滑错接了起来。
是个有些陌生的男音,接起来后声音就直接传了过来说道:“林先生,在北区山后面的沼泽地里找到了人行立牌,还有林小姐……”
那人的声音被打断在林牧开车门上车的动静里,程安安还有些微愣的举着手机,不过见林牧上车后十分自然的递了过去。
“有人给你打电话,被我不小心接起来了。”
林牧接过去点亮屏幕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神情未有异样,而后将手机贴在耳朵上说道:“等下我打给你。”然后接挂断了电话。
林牧收好手机后从黑色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个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放到程安安的面前说:“这个给你。”
程安安侧目看了一眼,是那个沈雅给过她的的平安扣,不过原本中间空着的平安扣又挂进去了一个装着粉末状东西的珠子,旁边都用红色的绳子缠了起来。
程安安接过放在掌心里用指腹摩挲着那个珠子一下下的转动着。
“是小时的。”
珠子里面的骨灰是他的,那缠在平安扣和珠子上的红绳也是他的。
林牧没说话默认,又从程安安的手里将平安扣抽了出来给她系到脖子上,
程安安伸手在脖子上摸到后看向林牧说道:“谢谢。”
林牧依旧没应她的谢谢,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缓缓的开口说道:“所有的一切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好不好,给我点时间。”
这次没应的那个人是程安安,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的,明明紧紧贴着的两颗心此时大概都是各存己见的。
…… 余生不负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