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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灵的紧张更盛，却强令自己镇定，“太子殿下何不拭目以待？”抽出手，继而动作着。

　　一脉滑腻自手心抽离，唐询心里一空，冷哼一声。

　　薄被下，季子双腿轻微颤抖，在她大腿处。放着两块厚的垫褥，相叠铺在她下半身。隐约可见血迹腥红，却并不分明。水灵只得道：“麻烦侧妃娘娘，把腿稍微张开一下。”怕人不愿意，这才又添道：“臣女看一眼就不再打扰娘娘休息了。”

　　季子有气无力，这下倒也听话张开了腿，瞬间大片红色入眼，只听见她难受得嘤咛一声，“我的孩子……”

　　唐询看着那幕红色，一张脸变得铁青，没什么耐心的低吼，“满意了吗？”

　　不可谓不惊心，水灵紧咬唇瓣。

　　只是都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可能就这样打退堂鼓，恰好这时候那个拿食盐的侍婢来了。水灵将食盐接到手里，往季子双腿中一撒。

　　季子一惊，“你在干什么？”

　　水灵拍拍手掌，尽量摆出一张“证据确凿”的超然感，“侧妃娘娘，别心急。臣女也请太子殿下再稍候片刻，约莫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这血迹就会发生变化，我就能看出到底是什么血了。”

　　她话中奇怪唐询不觉问道：“分明是人血，分明是本太子的孩儿，你到底在弄什么？”

　　水灵反唇相问：“太子天下亲眼所见的吗？从侧妃娘娘倒地之后喊肚子痛，那个时候太子殿下就一直陪在侧回娘娘身边，并且寸步不离，亲眼看着这些发生的吗？”

　　季子脸色陡然一变，警惕的看着人。

　　唐询被她绕糊涂了，“你直接说你什么意思。”

　　水灵摇头，“不用我说，太子殿下可以自己看。”一转头，欣然笑道：“太子殿下请看，这就是臣女想让您看的结果。”

　　唐询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还是季子大腿下面位置，季子下意识将双腿并拢，哭嗷道：“太子殿下，妾身身上疼……”

　　“没有关系，侧妃娘娘既然不让看，那就由臣女给太子殿下解惑吧。太子殿下，刚刚您惊鸿一瞥，有没有看到侧妃娘娘身下的血迹已经慢慢凝成小块小块的了？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臣女在那个血里面加了一把盐，至于加了盐之后，为什么会成血块，我想几位肯定都吃过猪血这道菜吧？好吧，这时候我提什么菜是感觉很不合时宜，但是我只想说，猪血之所以可以从温热的液体到成块，然后做成菜，就是因为除了它本身就有那个凝固的特点之外，而且就是因为加了盐。我敢用性命来做保证，侧妃娘娘并没有小产，而且我们所看到的血迹，压根就不是她自己身体的血，而是鸡血！”

　　“你说什么！”季子如遭雷轰顶，愤然嘶吼，“是你推了我，你不但不思悔改，还在这里信口开河，对我各种污蔑！你的心思怎么这般歹毒，你欺负人都欺负到我们太子府头上来了吗？”

　　水灵眸转一笑，“这侧妃娘娘情急之下的声音，果然是中气十足，丝毫不像是刚刚经历过小产而身子虚弱的人啊。”也不管她脸上表情如何，再转头看向唐询，“不知道太子殿下还想不想臣女继续说下去？”

　　唐询看一眼季子，季子那眼中对水灵彻骨的恨意没来得及收回，被他一看，心中一惊，立即摆出一张可怜兮兮的脸，眸中尽是祈求，“太子爷……”

　　“你继续说。”

　　“好。”水灵从头说起，“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侧妃娘娘的蓄谋已久呢，还只是临时起意。因为在御花园我们碰到侧妃娘娘之后，侧妃娘娘对臣女多有纠缠，我是不知道原因的，但是听她所言，似乎是，似乎是因为对当时巫山佛寺一事存在着什么……臣女不好说，毕竟只是臣女的猜度。当时侧妃娘娘不放臣女走，臣女又惦念着雍王殿下还在不远处等着，就只好自己把手抽了回来。这个时候侧妃娘娘倒地了，然后喊肚子疼，臣女吓了一大跳，吓得六神无主，等出去找到三殿下的时候，我想这个时候，许公子已经带着侧妃娘娘，正马不停蹄的赶往太子府，至于为什么不在宫中就医，而要舍近求远呢？我刚开始想不通，只是单纯的觉得说，是因为侧妃娘娘不想惊动宫里的人，当时臣女还想，这样子对我其实也好，不然不管侧妃娘娘有没有出事，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不会饶了臣女，所以当时臣女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可是当来到太子府进了如意苑之后，臣女心中渐渐就有一个疑问。为什么空气中飘散着一股鸡血的味道呢？因为人血，其实是没有特别的味道的，这个是因为臣女喜欢吃鸡，所以这道菜臣女没事的时候就经常做，闻得鸡血多了，自然对鸡血有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所以也就能够分辨出来鸡血和人血的不同的味道。虽可意会，却不能言传。并且臣女若在一开始就这样说出来，臣女想，太子殿下非但不信，就算信了，臣女也没办法找到被杀的那只鸡的！就算厨房都有鸡，侧妃娘娘也可以说因为府中的膳食当中每天都有鸡肉这道菜，这府中也都是太子殿下和侧妃娘娘的人，臣女也没有办法，也没有证据证明，的确有人从厨房或者从哪里拿来鸡血了。所以好像臣女就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局面，不管如何，这个锅，臣女是背定了吗？”

　　唐忎已经转过身子来，插嘴道：“可是这明明就是卫大夫的诊断，那要如何解释？”

　　水灵笑看一眼唐忎，对上季子苍白的面色，“这就更好的解释了，为什么侧妃娘娘要舍近求远，回太子府中来医治。难道所谓面子比腹中的孩儿还重要吗？”

　　季子急得满头大汗来，弱弱的去拉唐询的手，“太子殿下，别听她胡说，她……”

　　“本太子还没有瞎。”唐询抽回手，站起身子，季子不妨，一头撞在床架上，砰的一声响，血自额角流下。

　　“来人，去把卫大夫给本太子叫过来。”

　　“是。”

　　额角的血遮住了视线，唐询的身影在眼前变得模糊。她看不出他身上是蕴藏着一股滔天的怒气，还是别的什么，可是季子知道，自己马上要完了。怨毒的目光，无力的投在水灵的身上，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为什么会有这个下场呢。

　　害怕，惊惧，不甘，痛苦……千头万绪一瞬过，她挣扎着爬起来，从床上掉到了地下。

　　“太子殿下，不必宣人了……”季子气息微弱，这时候倒像是一个虚弱至极的病人，“妾身是骗了您，妾身压根儿就没有怀上孩子。”

　　她说完几近虚脱。

　　原来说出事实，也不是太难。

　　水灵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太子侍妾那么多，都没有怀，就她的运气最好？那么既然运气好，又为什么会这般轻易就没了呢？

　　除非，她是骗人的。

　　揭开了她争宠的伎俩，但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抹着泪珠儿的模样，水灵心里却并没有太多高兴的感觉。反而生出一种怜悯的情绪，这古代的女子是不是都这么可怜呢？

　　爱的这么卑微。

　　唐询鼻尖出着粗气，没有转身看人，只是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给本太子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理由？”季子喃喃低语，猛然不可置信的抬头，“太子殿下要杀妾身？哦，是因为妾身骗了您吗？您觉得没有面子吗？”

　　唐忎木然的看着地上的人。

　　水灵内心复杂，鬼使神差蹲身去扶人，被人狠狠推开，“不需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季子，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还年轻，将来不愁没有孩子，你怎么也不应该用这种事来骗人啊……”

　　“你知道什么！像你这种一出生就有一堆奴婢跟前跟后守着你的人，你懂什么呀！”季子笑得有些疯癫，闻者却有一股心酸，她抬手随便抹了一把脸，从地上爬了起来。

　　血和泪布满面庞。

　　她痴痴的望向太子唐询，“我虽然是奴婢出身，可是我身上也是有一股傲气的。巫山佛寺那件事之后，我以为我可以很好的陪在您的身边。可是上天又怎肯从了我愿呢？您的府中姬妾这样多，一个个又是这样的厉害。您呐，就刚开始几天对我有着一股子新鲜，新鲜劲儿一过了后，您就把我抛诸脑后，对我不闻不问。您可知道，当您不在府中的时候，您的姬妾总是对我各种嘲笑，甚至是打骂。这一切就是因为我是一个奴婢吗？因为我没有娘家，没有靠山，所以她们才敢，还是说这就是您太子殿下的恩赐？因为您的不闻不问，所以我才沦落到这么个下场！我不甘心！我试图去找过您，可是您连看我一眼都没有看，就叫我退下，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也忘记了是谁跟我提的，如果怀上一个孩子的话，您肯定对我恩宠有加。所以我才被鬼迷了心窍，做了这样一个大胆的决定，甚至都没有想过后果。便是因着有孩子，所以太子殿下您才肯来如意苑多转几圈，才渐渐的又对我好了起来，太子殿下，难道不是吗？”

　　水灵亦是此刻才知道，原来她并不像她表现的那般快活惬意！她原来都在伪装着她“过得好”。

　　水灵下意识去看唐询，他的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他的绝然和不理人，季子退后几步跌坐床沿，“我早就该知道的，我早就该承认的，您对季子呀，不过就是……可是也不是我自己爬上您的床的呀，一切也不是我自找的呀，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呢？”淡淡的目光转到水灵身上，“据说都是因为你，太子殿下一早看中的是你不是吗？四姑娘她们设计的是你，可是为什么你要用我换你呢？你自己不想入太子府，你为什么要这样来害我呢？你知道不知道这里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所以你说我为什么不将计就计，害你一害呢？这不是你的运气好，只是我运气差！所以才会被你一步步的揭穿。是我上了你的当，我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你进到太子府中。”

　　怜悯同情，都在她扭曲的面容下，渐渐荡然无存。水灵啼笑皆非，“首先不是我用你来换我。其次，你也知道说夫人和四妹设计我，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且还要助纣为虐呢？那么你就应该吗？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能落到这个境地，就是因为你没有一颗慈善的心？或者你入了太子府中之后，你安安分分的过你的日子，你不要总想着四处去挑衅谁，那么我想她们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去找你的麻烦吧。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你们一个个的为什么都要怪在别人的身上？你们过得好的时候怎么不见来感谢我呢，过得不好了，就全都怪在我的身上。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你们这样误解我！”

　　季子冷冷的看着她，“我助纣为虐？你一个千金大小姐，你能想象我们为奴为婢的，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发言权吗？在我们的生命里只有两个字，那就是——服从。不管对和错，我们只能服从我们的主子交代给我们的事情，这就是我们的命。”

　　水灵心中不可抑制的生出一种悲哀。“即便是这样，即便是这样……”她也不知道她可以说什么了，难道真的是唐忎害了她的一生吗？

　　“所以你回府的目的就是为的收买为你们请平安脉的卫大夫，你把事情简要的跟他一说，然后就给他一笔钱，然后就叫侍婢去弄来了一碗鸡血吗？”说话的是唐忎。

　　季子看也不看他，痴痴的看着唐询，“太子殿下还在生季子的气吗？可是季子不这么做，你不会来如意苑看季子的呀，最起码您知道季子有喜之后也高兴过的，不是吗？……侍妾，是给了名分，却是人人可以打骂的侍妾，我吃了雄心豹子胆弄了个假孕，您这才破格升了季子为侧妃娘娘，却依了矮了那些人……因为是奴婢出身，呵呵。”

　　唐询没有说话。

　　唐忎搂住水灵，“你已经清白了，证明了这件事和你无关，其他的事更和我们无关，我们可以走了。”

　　水灵点点头，与人一道往外而去。

　　季子的哭声时大时小。

　　突然，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在架子上的声音，重物落地和花瓶碎地的声音都那样震慑人心。紧接着是唐询的暴喝，“我叫你耍弄我，我叫你来耍弄我，你怎么敢！你这个贱人！”

　　水灵心头一跳，抓住唐忎手臂，“他会不会打死季子。”

　　唐忎亦是蹙眉，微微思忖才道：“是她罪有应得，你不必再管她。”

　　水灵垂下手，摇着头，“你好残酷，你好冷血，你们皇家的人果然视人命如草芥。”

　　唐忎想要解释，水灵无法接受的大喊，“那到底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不是吗！”立即往回奔去。

　　唐忎在她受伤的眼神里久难回神，心中一抹刺痛如此明显，他隐隐觉得，他要失去什么了。

　　他跑进去时，差点撞上她后背。她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一张歪倒的椅子旁，唐询颓然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季子嘴里吐血血，头发蓬乱，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屋子里的东西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她也躺在地上，侧躺着，闭着眼喃喃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瘦弱的手下意识的抚着腹部。

　　“她在说什么？”水灵手脚冰凉，颤声问。

　　唐忎耳力极好，只是不确认，听她问，即走近蹲下细听。

　　脸色一变，“她说她肚子疼。”

　　“装，还装。”唐询冷笑。

　　水灵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感觉。

　　这个感觉促使她快步跑过去，翻动了季子的身子，往她下身看过去，血……

　　“这……”水灵傻眼了，“唐三，快去叫大夫！”

　　“你们够了！”唐询猛然发飙，“请你们立即出府！”

　　水灵亦大声呵斥，“你才够了！你过来看一看，她刚刚是侧躺着在这里的，现在她的大腿往上这里的衣服，这里有明显多出来红色的血迹，和刚刚在床上的颜色有些不一样……她这下可能真的……”话出口猛然一顿，被自己的猜测吓住了，“她这下可能真的有喜了，可能也真的要小产了。”

　　后头的事，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

　　哀。

　　还是卫大夫看的。

　　没人提之前假孕假流产一事。

　　卫大夫把完脉，面色大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沉痛的禀了实情。

　　一个半月的身孕，孩子没了。

　　唐询瘫坐床沿，表情复杂看着昏睡的女子。

　　他亲手将自己的孩子了结了？

　　水灵存疑，“还是不对劲，那既然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为什么之前你没有把出来呢？”

　　卫大夫也是疑惑满满，“可是之前每隔十天请的平安脉，的确没有探出喜脉啊。” 请妻入瓮：桃花依旧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