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娴爱和我讲她学校里的事,讲她第一天走进教室的情景,当时学生们很是惊讶,一个个瞪大双眼看徐春娴走路。
徐春娴报到的时候就听教研室的老师们说,她带的那个班的孩子非常调皮。上课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老师们让徐春娴做好应有的心理准备。
徐春娴生怕孩子们对她出言不逊。然而那天就是奇怪了,徐春娴讲课的时候,没有一个学生调皮捣蛋。
徐春娴太喜欢教室里的这群孩子,虽然是堂语文课,可是她能在一个典故的基础上举一反三,以至于下课的时候引发同学们的热烈掌声。
到了第二天,徐春娴再次来到三班教室上语文课,讲台上竟然多出来一个方凳。
当然,徐春娴是老师,她没有坐这个凳子,她的精力全都贯注在讲课上,直到快要下课的时候,有同学报告说:“讲台上的那个方凳是张涛平的。”
徐春娴方才注意到,整个课间,一个叫张涛平的孩子都是半蹲在自己的座位上。
徐春娴一阵儿感动,她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用什么样的耐力熬过这一堂课的。
徐春娴落泪,她拿着凳子来到张涛平的面前说:“张涛平同学,老师谢谢你!”
张涛平说:“徐老师,我看你讲课好辛苦,我好想让你坐着为我们上课。”
所有的同学也都齐声说:“徐老师,您以后就坐着为我们上课吧。”
徐春娴说:“同学们,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可我是老师,老师有老师的规矩,就像你们有你们学生的规矩一样。只要你们爱听我的课,听好我的课,就是给我最好的凳子。”
徐春娴的故事深深地感动了我,我感慨地说:“小娴,你有一群爱你的学生,这样的爱让我都眼热。”
“是啊,我好幸福,当初上师范,我就喜欢上了老师这个职业。”
不知是因为炒菜,还是过于激动,徐春娴已经泪流满面了。
有一天,徐春娴参加了一次“嘉缘婚介”组织的约会。约会的小伙子是吉利汽车制造公司的工程师,身高一米七五,长得帅气。徐春娴只是说那小伙子叫小高。
在徐春娴和小高约会的时候,小高看到了徐春娴的行走,也说像《乡村爱情》上的刘大脑袋。他请徐春娴吃了一顿饭,撂下一句“还会再见面的”安慰话。
徐春娴回到家里,将她相亲的经过和我们一说,徐春凝立刻高兴了,嚷嚷着下一次见面,将小高带到家里来。
可是我的心里真的有些儿痛。我想到了徐春娴少年时代的恶作剧,想到了徐春娴在桃子宿舍的疯狂,莫名其妙地升起一丝对于那个尚未见面的小高的嫉妒心。我真的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嫉妒,因为我和徐春凝的关系,与徐春娴的爱只能局限于理智可控的范畴,这种范畴也是徐春凝所允许的,否则像她这样的醋坛子,又如何会把徐春娴交付于我?
的确,我不应该嫉妒徐春娴恋爱,否则我们的爱性质就会发生改变。
虽然我在不断告诫自己,可是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我和徐春娴还是谁也离不开谁,我还是在小小的厨房里,按照徐春娴的人生规划行事,站在她的侧面,看着切菜中的徐春娴那头乌黑的长发,看着徐春娴那双水汪汪的凤眼。
这样的看反馈到了徐春娴的心里。徐春娴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冲我莞尔一笑,又做自己的事。
“哥,你别这样看我,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徐春娴一边切着土豆丝一边说。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掩饰说:“不是的,小娴,我在看你切菜,感到你还是没有掌握我所教你的切菜方式,关键是你改变不了以前的切菜动作,这样切不但速度上不去,切出来的菜丝也不均匀。”
我接过菜刀说:“看好了,切菜的时候菜刀与手指之间要保持一种亲密关系。注意我的动作。”
我为徐春娴做起了示范。
徐春娴调整切菜姿势,学着我的样式切菜。由于两手之间的配合度过于差,一不留神,手指碰到了刀尖上。
徐春娴“呀”了一声,手指冒出殷红的鲜血。
我连忙跑到书房,打开徐春凝扔在家里的急救箱,从里面取出一只创可贴,又跑回厨房为徐春娴包扎。
在我包扎徐春娴伤口的过程中,徐春娴叫了一声“哥”,紧紧儿抱住了我的腰。这是我下意识中盼望的举动,也是我理智之下非常害怕的举动,这举动说明徐春娴对于我的爱一直存在。
我挣脱徐春娴的拥抱,发现徐春娴满脸的泪水。
就在这时,客厅传来了开门声,徐春凝下班回家了。
我走进客厅说:“小娴手破了。”
徐春凝在门口换拖鞋,焦急地说:“你还愣着啥,快拿创可贴包扎啊!”
我说:“我已经给她包好了。”。
徐春凝走进厨房,查看徐春娴的伤口。
“这是咋说的,你到我家就是来做饭的吗?你哥干啥哪?他咋不切菜?”徐春凝埋怨说。
徐春娴说:“姐,你别说我哥,是我跟我哥学切菜,没学好,切到手的。”
徐春凝说:“你还是省省吧!厨房的事有你哥哪,你凑啥热闹?”
这是徐春凝当市中心医院副院长以来第一次进厨房,纯粹为了徐春娴的手。
我不免感到悲哀,感觉徐春凝和我走得很远很远。
虽然徐春凝警告徐春娴不要再进厨房为我做帮工,可是徐春娴闲不住,没等手伤痊愈,又跑到厨房那块不大的小天地与我厮混了。
我问徐春娴为啥还要进厨房?
徐春娴嗔怪地说:“我不进厨房帮你,你不被我姐压迫死?”
看来我在徐春凝面前越来越没地位了。这种夫妻尊严的偏失,不知不觉将我和徐春娴送入到一种惟妙惟肖的地步。我想这种惟妙惟肖属于一种理智范畴,是每一个纯友谊男女所具备的特质。所以我不反对这种惟妙惟肖,因为对我来说,我与徐春娴惟妙惟肖地相处就是一种享受,彼此感受着对方的爱,而这种感受又在理智所允许的范畴之内。
为了这种感受,我愿意帮徐春娴做一切我力所能及的事。
惟妙惟肖的我们不再谈文学,不再述说彼此工作上的轶闻趣事。我们变得沉默寡言,除了轮番走出厨房,解决一下亮亮玩耍过程中遇到的难题,就是彼此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在这种奇异的心跳面前,我的大脑在想,“嘉缘婚介”里的那个小高应该给信了。
我问徐春娴,徐春娴说吉利车厂在郊区,小高最近忙得很,很难抽出时间进城。看来他们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系。
没过几天来到了暮春。
这一天,徐春凝在医院做手术,没有回家吃午饭。
亮亮中午犯困,没吃几口米饭便跑到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徐春娴情绪不高,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筷子机械性地往嘴里送着米粒,那动作就好像是鸡叨米。
我问徐春娴这是怎么了?
徐春娴眼含热泪说:“‘嘉缘’回话说,他拒绝和我再见面。”
看来一切都是残疾给闹的,那个叫小高的小伙子之所以在他和徐春娴约会之后的一个月才拒绝徐春娴,说明他一直在为徐春娴的残疾犹豫不决,因为他完全相中了徐春娴。
然而残疾毕竟是徐春娴的硬伤,在“硬伤”面前,小伙子选择了退出。
徐春娴的双眼呆滞地看着我,轻轻儿叫了一声“哥”,叫得我不免心慌意乱了。
我知道,这时候徐春娴的内心处于崩溃状态,精神崩溃的她也是感情最为脆弱的时候,这个时候的她需要的是安慰。
我佯装无所谓的样子说:“没啥,相亲还有一年哪,减掉这一个,还有二十三个人等着和你见面哪。”
看来这种“精神崩溃”的危害性的确很小,徐春娴当下儿回过神来。她站起身来,收拾碗筷说:“你也睡一会吧!”便自己端着碗进厨房了。 淡入香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