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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废物阿七

魔盗白骨衣 安徒生 5118 2021-04-06 0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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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杀命格极其罕见,自从有星辰历法纪元以来,在天洛大陆长达万年的历史当中,也不过才有十四个七杀命格的的记载,最近一个拥有七杀命格的,是五百年前修习暗黑傀儡术的千机城主,那人以一己之力便搅动了天下风云,差点将万千世人拉入血与火之中。如今王朝更迭这么多年,大家对当年那个人的名字,依然讳莫如深。

  所以当步家上下得知步足惜是七杀命格后,人人如临大敌,迅即召开了最高规格的家族会议,各房的当家人为了七少爷的将来争吵了三天三夜,有人想要七少爷改姓送人,有人要将七少爷送去寺庙道观出家,甚至还有人力主杀他祭天,最终被步行云一力压下。

  多年以后,步家人都还记得步老爷子拍案而起时的豪言壮语:“天下的事,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钱没花够……幸好咱们步家从来没碰到过钱不够花的时候,所以你们不要再跟我说什么天命不可违,我今天就代表步家,从老天手里买下我孙子一条命,我看谁敢拦我。”

  步老爷子不惜代价,找来了各种得道高人做法布阵,又花费重金购来各式各样的开光护符,重重叠叠挂在步七少身上,远远看去完全就是一棵行走的许愿树。

  这还不放心,步行云又找来好几批绝世高手保护七少爷,名义上是保护,其实是监视这位少爷一举一动,确保他远离武功,只要没有武力,便没有能力伤害他人,就算有一天命运真走到杀伐那一步,这些绝世高手还可以及时确保七少爷不会伤害他的父母师友。只要保住他们的命,便算破了小少爷的七杀命格。

  步行云的如意算盘加上史无前例的大手笔,着实让步家其他家主再没话说,随着时间推移,步家一直相安无事,越来越多人开始遗忘了这件事,直到步足惜十岁那年,从来没有下过雪的淮南,下了一场大雪。

  那场雪浩浩荡荡下了七天七夜,整个淮南都被白雪覆盖,没有防寒经验的淮南百姓不少人都得了风寒之症,步足惜也没能幸免,从初雪之夜便高烧不退,父母请遍了郎中都无济于事。

  大家发现这个孩子这次可能真得活不过去了。

  可是第七天雪停之后,步足惜竟然奇迹般地退了高烧,自己安然无恙地下了床。

  可是一直守护在他床前的父母,却因连夜照顾,突发风寒而死。

  虽说此事跟步足惜毫无关联,但他父母又确实因他而死,杀父杀母,所有人不约而同想到了眼前少年当年的七杀命格。

  那一刻,命运的齿轮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缓缓转动起来。

  儿子儿媳双双毙命,让步行云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商人的秉性让他终于愿意思考其中的利弊,很久很久之后,他默许了其他家主的建议,转过身去,故意不看那个惊慌失措的孙子。

  步足惜被送到了步家的宗庙生莲寺,拜琢玉成痴的玉和尚为师,学习佛法和雕琢技巧,步足惜天生聪慧,又生逢大难,学起佛法来反倒比玉和尚领悟的还要透彻,只可惜玉和尚一身雕琢玉石的手艺,被步足惜学来雕刻木头,三年不到,技艺之精湛已经同玉和尚不差分毫。

  第四年中秋之夜,玉和尚横死,头颅不翼而飞,步足惜从此下落不明。

  杀师之劫,终于应验。

  步行云再无辩护之法,只得在步家各家主的轮番恳求下,从步家的宗庙和家谱里,将步足惜的名字去除。

  步足惜,步家第十五代子弟,排行第七,原姓步,名天下,字足惜,取天下万物,足可珍惜的意思,这是步家行商多年才领悟的商业至理,步行云给这个最疼爱的孙子起这个名字,寄托着对他美好的期望。

  但是在步足惜名字被步家去除的那一刻起,这些已经不复存在了。

  步家再无足惜之人。

  天下却多了一个叫阿七的没用之人。

  距离淮南郡往北走两天路程,会遇到一条大江横贯东西,隔绝南北,这条江便是长生江,属于青衣江的下游水段,长生江中央有片孤岛,需要渡船才能前至,从天空往下看,这块孤岛的轮廓很像是一片梨花花瓣,所以这座岛就被人们称作梨花岛。

  梨花岛种满了梨树,虽然位置偏僻,却聚居了天下梨园行业最红的名角,岛上戏楼林立,戏台多达上百处,每到晚上便锣鼓喧天,百戏齐演,无数达官贵人慕名而来,花下重金包船登岛,只为听这些角儿们唱上一段戏。要是遇到节日,这梨花岛附近的渡船便不够用了,周遭渔村里那些破烂渔船,都会被渔民临时改成渡船,趁机赚点路费补贴家用。

  岛上最不显眼的位置,有一家戏楼子,叫做七弦楼,别看楼子位置偏僻,名声却是极大,楼主安浮烟,容貌绝丽,是梨园行当的青衣名角儿,一曲《青锁记》享誉天下,来岛上的王公贵族,有多半都是来七弦楼听戏的主儿。

  楼里最近收留了一个流浪汉做杂役,名字叫阿七,这阿七性格窝囊至极,挨打了也不还手,乱糟糟的头发盖住脸面,也从不敢抬头跟人说话,所以常被楼子里的人们叫做废物阿七。

  楼子里都是苦命人,大家一开始寻着阿七找乐子,时间久了,也和他渐渐生出了情份,虽说欺负照旧,却也不舍得下重手,后来阿七被外楼人欺负,一帮人还纠集着帮阿七报仇。

  可是从头至尾,不管大家冷落他也好,帮助他也好,废物阿七都很冷漠,不生气也不感激,完全不关心别人对自己的态度,每天只是做完工,领了工钱,便独自离开,从不和人多言,这让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到废物阿七身上一直有种骄傲,这种骄傲高高在上,引起了这些生活在底层人们的愤慨和不安,他们开始想尽办法羞辱阿七,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已经跌落尘埃的处境。

  大家对废物阿七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嘲弄逐渐变成了同情,同情又变成了可怜,可怜又变成了可恨,安浮烟都一一看在眼里,她也对这个废物阿七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平日里有心照拂,所以无论严寒还是酷暑,无论是食不果腹还是衣不覆体,只要阿七生活出现一点点困难,总有人及时出现帮他解决掉。

  废物阿七当然知道是谁在暗中帮助自己,但他从未表达一丝感谢之意,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面对这个艳绝天下的一代名角儿,废物阿七居然从未曾拿正眼瞧过一次。

  唯有安浮烟在散场后,独自在后台小楼抚琴之时,废物阿七才会为她停留片刻,倚着楼院深处那棵梨树,听着琴声,怅然若失,纸窗上有道动人的剪影,是安浮烟被烛火映照留下的,眉目生情,青丝毕现,阿七痴痴地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每当琴声止时,阿七都会迅疾离开,不会留下任何彼此相见的机会。所以安浮烟的琴曲越弹越长,阿七在梨树之下,也越待越久。

  终于有一天,安浮烟的琴曲中断,忽然拉开了窗子,盯着树下还没来得及走远的人,问道:“你就是阿七?”

  阿七已经避无可避,只好应对道:“是的!”

  “是那个没用的阿七?”

  阿七纠正道:“是废物阿七!”

  安浮烟有些好奇:“从来没见过有人自称废物的,你就那么想当废物?”

  阿七苦笑道:“没人想当废物,但是当废物总好过其他选择。”

  “当废物有什么好处?”

  阿七心想,至少我可以不再伤害别人了。但是他没说出口,他不想跟任何人再有瓜葛。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转身离开。

  安浮烟按捺住怒气,再次叫住他。

  “你等等,你觉得我美吗?”

  “美。”

  “你说谎。……我当然知道我美,如果红叶榜要评比天下美人,我至少能进前十……但是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你从来没有觉得我美,无论是戏台上粉墨登场,还是后台卸妆后的素颜,我亲眼见你很多次,但你都是头也不抬就走开了,你从不在乎我的美。”

  “我只是个废物,你贵为楼主,我不敢抬头看你。”

  “你又说谎,你在树下这么多天,你抬了无数次头,但你从未想过要见我,你只是想看看我手里的琴而已!”安浮烟怒不可遏地拆穿阿七的谎言。

  阿七只得老老实实说道:“是的,我更喜欢琴。”

  场间一时无话,过了良久,才听到安浮烟叹了一口气,说道: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听到这句话,阿七第一次当着人面,抬起了头。

  安浮烟看到树下的男子惊讶地抬起头,乱糟糟的头发下,一张半遮半掩的脸庞看向自己,那一刻,安浮烟终于知道对方为什么不在意自己的美貌了。

  因为这个男人,比世间任何一个女人都美。

  天下居然有这么美的男人。 魔盗白骨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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