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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不忘初心，始终热爱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我有一个五岁的干女儿红红，是个面店老板的女儿，小脸蛋红彤彤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乖巧可爱特招人喜欢。她每天站在面店的门口，用稚嫩的声音帮着爸爸叫卖：油泼辣子、凉皮凉面……

　　南方的冬天湿冷，爸爸怕她冻着，里三层外三层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秋裤、毛裤、大皮裤，一样不少。她细小的脖子上缠着又大又厚的纯羊毛围巾，头像是被卡住了，只能转动整个身子。

　　爸爸忙于生意，无暇照顾她，她就自己在店里玩。她算不上那种水灵的女孩子，却着实是个机灵的小丫头片子，连撒娇都招人喜爱。

　　我常去她家的店里吃面，她每次都会爬到我腿上，跟我一块儿吃东西，弄得她爸爸只要见我来就会上两份面。

　　小丫头非常懂事，她会把碗里的肉夹给我吃，还说只给长得帅的人吃。

　　有一次，她从外面慌张地跑进来，不小心撞翻了旁边客人的面。她爸爸气得伸手要打她，她一头扑进我怀里，对我说：“你做我爸爸好不好？那个是坏爸爸，红红不喜欢坏爸爸。”

　　一旁的客人听后，都笑得前仰后合。

　　自以为经历过大场面的我，竟会被一个小丫头给问住了——我还真的是第一次紧张地挠头、摸下巴。

　　她爸爸从厨房走出来，说：“我看出来了，这孩子跟你亲，认下这个女儿吧，她以后会孝敬你的。”

　　不知是谁在起哄：叫干爹，叫干爹……

　　这女孩真是聪明，见此情形，连忙抱住我的大腿：“干爹，干爹，你当我爸爸好不好？”于是，在我刚满20岁的时候，便白得了个五岁的干女儿。

　　从此，红红就有两个爸爸了，亲爸爸负责挣钱，干爸爸负责陪吃陪玩。一到周末，红红几乎就像路边的鬼针草一样粘在我身上。每周五下午3点后我没课，就会去幼儿园接她放学。她老远看见我，便会狂奔过来，扑到我怀里，一声又一声地叫“爸爸”。

　　一次，一旁的一位家长感叹道：这位爸爸真年轻。小丫头转过头，露出甜甜的笑脸，问：“我爸爸帅不？”然后拉着我的手穿行在那条小吃街里。

　　周末的时候，我会陪红红出去玩。我会抱着她去公园里看老人打太极，带她去爬山看日出，去庙里为她祈福。如果左手抱得酸了，就换到右手里。走在街上，我总是很自豪地给别人介绍：这是我闺女，亲生的。

　　晚上，我会坐在床边哄她睡觉。她白天没玩够，晚上还拽着我的手要我给她讲故事。我给她讲《哪吒闹海》《三只小猪》《抢枕头》的故事，讲了半天她根本就没有困意。无奈，我只好给她讲《西游记》。

　　很快，小丫头便倒在我的怀里睡着了。我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关上灯后，我就回自己的住处了。

　　冬夜里清冷静谧，漫天星斗争相闪烁。我像个奶爸一样呵护着我的宝贝女儿，那时候我刚满20岁，只是个还在读书的大学生。

　　红红的爸爸木讷寡言，甚至有些呆板。别的饭店每逢节日，优惠酬宾活动会搞得热火朝天，他家的面馆从来不搞这些。面馆里只有一块破旧的菜单招牌，如果不是熟客，如果不是这条街太短，几乎不会有人发现。

　　他每隔三个月就会去银行存一次钱，我不知道他存钱干什么——寄给远方的父母？留着给红红当嫁妆？还是攒够了钱再找一个老婆？

　　有关红红妈妈的事，几乎是绝密档案。

　　红红和她爸爸来到这座陌生的小城时，红红刚过百天，尚在襁褓中。听红红爸爸讲，红红妈是个南方女子，五官端正，精致的脸上长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格外引人注意，他当时就是被那双眼睛给迷住了。

　　他讲到这里时，呆滞的眼神里流露出难得的光芒，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我问他：“她现在在哪儿？”

　　他停顿了一会儿，没说话。

　　他给我看过很多照片，那都是他与红红妈的合影，也是他生活的精神支柱。当年，他与红红妈妈相识三个月后便决定结婚，村里人都夸他有本事。半年后，红红降生了。

　　那天，天有些阴，秋风不再似之前那般温柔，像刀子似的刮得人生疼。外面行人少得可怜，本就偏僻的村庄显得更加死寂。红红妈毫无征兆地离开了，而红红爸过度伤心，不想再待在老家，就带着红红去往别的城市。

　　刚出火车站，红红爸被人骗光了所有的钱，只能带着红红露宿街头。就是在这条小街里，他被开面馆的好心人收留，住在了店里。一晃几年过去，红红也长大了。

　　去年老店主去世了，由于他膝下无子，就把这几平方米的小店留给了红红爸。后来，红红爸就把家常面改成了陕西风味。

　　他的店里，招牌上有一道面名叫“回来就好”。

　　这道面被顾客点了无数次，却没人知道店主要等的人是谁。红红爸很努力、很辛苦地卖面挣钱，如今红红已经上幼儿园了，他在这座城市里也有了栖身之所，但他还在卖那份“回来就好”。

　　6月的一天清晨，他的小店门口突然围了很多记者，要求采访他，吓得他一整天都没敢开门。

　　原来，一位在杂志社工作的食客吃了他家的“回来就好”，写了篇文章发表后，导致他的面馆声名鹊起，生意出奇地好——每天大家都在争相排队，就为了吃一碗“回来就好”。

　　媒体开始纷纷登门采访，电视台还发出了上电视节目的邀请，主要是想让他讲讲生意经。经不住各方来客的狂轰滥炸，他关了面店，带着红红回了陕西。

　　走的那天，我去车站送他们。

　　开始检票时，我上前抱了抱红红，有点舍不得她。

　　红红问我：“爸爸，你眼睛怎么红了？”过了安检，红红回过头对我喊:“爸爸，你怎么还不过来啊？车子快开啦！爸爸，爸爸……”我去车站里的食品店买水，等我回过头时，他们已经走了。

　　两年后，我路过那家面店，它现在已经改成了奶茶店。许久没有路过此处，我有些触景生情。

　　红红爸之前给我留了电话，我拨通了他的电话，心情很忐忑，不知该说些什么。接电话的是个小姑娘：“喂，我是红红，我爸爸在厨房，你找他有事吗？”

　　“没事没事，让他先忙。”我挂断了电话。

　　后来，红红爸学会了用微信，我常与他在微信上细数家常。现在，他在老家开了一家苏氏面馆，名字还叫“回来就好”。

　　还有，我们聊得最多的便是女儿红红。他告诉我，红红不是他亲生的，事情的原委是：红红妈被前男友抛弃后想轻生，当时被他救下了。

　　等到去医院检查后，红红妈才发现自己怀孕了。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与她结婚了，她感激涕零，说要对他好一辈子。

　　可红红妈生下孩子不久就去世了。她死后，红红爸一直精神恍惚，老是觉着她还活着。因为在家里实在待不下去，他这才带着红红来了无锡。

　　慢慢地，红红长大了，他也觉得生活有了奔头。他说他会供她读书、考大学，等她结婚……他说了好多，最后还不忘告诉我：“以后红红会孝敬你的。”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如今，我的孩子即将出生，我也即将为人父了——我越来越理解红红爸，也越来越喜欢红红了。我告诉红红爸，我快当父亲了。他在微信里笑说，等着他来喝酒。

　　哈哈哈，一定要来。 我偏爱少有人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