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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贺大夫原本是想要撒谎，但不知道怎么，看到顾颜芷的眼神，不由得说了实话，“和师傅出诊看到过一回，但师傅说不能说出去。”
说完，贺大夫才意识到自己说什么，但为时已晚：“在楼兰，绿色眼眸是皇族正统，但很多年，楼兰没有出国皇族。”
顾颜芷愣住，然后她缓缓将目光又落在贺大夫身上。
那一刻，贺大夫感觉到了死神的靠近。
他浑身发软，几欲跪下。
最后却听面前俊美的公子道：“呵呵，别那么沉迷传说好么？都是骗人的。”
是，是吗？
贺大夫颤巍巍地睁开眼，而顾颜芷早已经从他身边经过，推门入内。
顾颜芷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有些不自在地看向床上。
果然看到床上半躺着的男人，黑色的眼眸又变成了妖异的墨绿色。
心里情不自禁嘀咕，楼兰的祖先长这么妖孽真的好么？
“你，没事了？”顾颜芷试探地看傅玄。
傅玄抬了抬眼皮，没有做声。
顾颜芷皱眉，这人怎么不说话？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好。
她于是又将贺大夫叫过来，让他仔细检查一遍，期间，傅玄都没有说话，任凭贺大夫折腾，只是那双墨绿的眼睛总是看着顾颜芷，寻常人被他这样看着，肯定觉得被什么猛兽盯上了。
但顾颜芷却神色自若，还自顾自地后来给贺大夫打起了下手。
而贺大夫被她一句传说不可信，弄得都没那么怕她了。
竟然也愿意用她。
就是她手比较贱。
最后第三次将贺大夫的金针掉地上后，贺大夫叹了口气，看着一旁的莫柔道：“要不让这位丫鬟帮老夫递下金针？”
顾颜芷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她其实不是那么毛躁的人，但是别傅玄盯着，怎么可能真若无其事？
过了一会儿，贺大夫擦了把汗道：“好了，我确定你弟弟没什么事了。”
“弟弟？”
有些嘶哑深沉的男声，这是傅玄迄今为止，说的第一句话。
但从他说出第一个字起，顾颜芷就彻底确定，小傅那家伙犹如昙花一现，又消失了，现在在这具成熟男人身体里的，还是摄政王傅玄。
意识到这点，顾颜芷反而放松了很多。
“对啊，弟弟，你不会失忆了吧，我是你哥啊，”顾颜芷痛心疾首地道
然后对着贺大夫，指着自己的头道：“他出门前撞了下头，我也没注意，等后面忽然开始发烧，然后晕倒，大夫，他会不会是脑子坏掉了，似乎不太认识我。”
“失忆？”贺大夫楞了楞，那个病例忽然又从脑子里冒出来，一个身体里住着两种人格，所以这个人格不认识哥哥也情有可原吧？
但刚刚他才暴露了绿眸的秘密，那种差点被死神亲吻的感觉，他现在还记忆犹新，这回贺大夫死也不敢乱说话了。
他迟疑地道：“或许，或许有这个可能，毕竟是伤在头上，还需要好好观察。”
顾颜芷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将刚刚带在手边的馕和酱牛肉放在傅玄面前：“弟弟，吃吧，吃完了，说不定就全想起来了。”
傅玄依然冷冷盯着她，眼前却仿佛浮现出许多陌生的片段和场景，那里面，都有这个女人讨厌的脸。
还有那种感觉。
让他觉得非常不适应。
如果杀了她，会不会就不这么烦人了？
墨绿色的眸子在顾颜芷的身上凝滞了一瞬，接着看到了她袖子里的刀刃一闪而过的寒光。
多年来对危险的认知让他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自己身体有问题，未必能杀得了她。
凌厉孤冷的目光从顾颜芷的身上移开，男人若无其事地抓起一只馕，往里面塞了点酱牛肉，动作优雅地吃了起来。
顾颜芷这才慢慢将刀刃藏回袖子里。
虽然她不知道为何傅玄忽然对她动了杀心，但是，她微微垂下眉眼，或许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如果她是傅玄，察觉到了另外一个自己的存在，而且那个自己和她只能留一个，她也会这样，将那个自己留恋的东西抹杀点，那么，指不定危险自己就消失了。
贺大夫并不知道自己眨眼间，就经历了几轮生死。
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济，给傅玄针灸了下就不行了，很快就告辞离开。
等贺大夫一走。
“摄政王？”顾颜芷转过身，声音平淡地道，“若是你没有什么大碍，明日我们便出发去绘制地图。”
“嗯，”傅玄优雅地擦拭了下嘴角，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莫柔夹在两个人中间，总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我想沐浴，”忽然，傅玄看着顾颜芷道，语气里带了点居高临下命令的口吻。
不过也没错，不管怎么说，他是她爹的上司，如今也是她的上司。
顾颜芷顿了下：“喔，热水在厨房里烧着呢，弟弟。”
说完，她叫上莫柔走了。
就走了！
傅玄：“……”
也许他猜错了，她对于“他”没有想法。
……
第二日，马二嫂来找顾颜芷汇报情况，刚刚说了两句，就听到院子里的一间房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衣衫，俊美无俦的男人从里走出来，他的眼睛伪装成了黑色，但因为眼睛依然过敏，所以出来的时候，他面色不虞地揉了揉眼睛。
但揉眼睛这个动作，由好看的男人来做，就有说不出的可爱。
马二嫂瞬间被夺去了心神，汇报的声音拐了个弯，找不到原来的调调。
最后，她只能叫道：“我去，主人，您就生得可俊了，没想到还娶了一个这么俊的媳妇。”
她竟是将傅玄当成了女人。
接着，她就接触到了一抹锋利的眼刀。
傅玄缓缓走近，比顾颜芷好高了大半个头的身高，及其具有压迫里地朝着马二嫂压制而来。
马二嫂呼吸一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对，对不起，原来是个相公，我，我眼睛瞎了，这我乱说话舌头也该割了。”
顾颜芷忍着笑，心里想傅玄现在是又化作了月华的模样，要是他本人的话，马二嫂一定不会认错，而且，傅玄本人可比月华好看多了。
她从未见过比傅玄还要好看的人。
“他是我的弟弟，”顾颜芷坏心地道，反正在她这里，哥哥梗是过不去了。
果然，又接触到傅玄冰冷刺骨的目光。
顾颜芷就当衣服穿多，给她降温。
“兄长今日是要去视察马匹？”傅玄淡淡开口道。兄长？顾颜芷忽然开心不已。“马二嫂，你看我弟弟多乖，生怕我辛苦了呢。”
傅玄沉默片刻，想了想，现在杀属下不划算，自己还随时会发病。
他漫不经心地看向别处，不理顾颜芷了。
顾颜芷也只是贫嘴一下，其实她今日的事情还挺多，让莫柔带上绘制地图的笔墨，还有干粮，她要随着马二嫂一家去牧马，大半个月不得回来。
她沉吟了下，正想问傅玄是不是不用她们管，他应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
她从不会单纯的以为，他会来画地图，所谓杀鸡焉用牛刀。
然而傅玄却点点头道：“我一起。”
他话一出口，三个人都静默了一会儿，最后是顾颜芷拍板道：“行吧，那你去问问贺大夫，有什么要用的药，你自己带上。”
傅玄挑眉，很好，他多少年没有自己打理过身边事了，现在全在这个女人这里出了新。
他都记得了。
但表面上什么都没说，抬脚去找贺大夫。
因为傅玄的事情，几个人耽误了一阵子，就到了中午，干活的人也没有多少讲究，直接在马上吃干粮。
顾颜芷带的干粮还是热的，就分给傅玄和莫柔，马二嫂和她儿子有自己的干粮，不同他们一起。
但是马二嫂事个健谈的，在马背上跑了一阵子没说话，口里闲得慌，看到顾颜芷同傅玄的马并驾齐驱，凑在一起分干粮，她有爽朗地笑着道：“东家，你家弟弟可比你高不少呢，也不知道怎么了，小的那个总比大的那个高。我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各自矮了点。”
说完，她还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
顾颜芷有些不开心。
就在这个时候，傅玄正好拿了干粮离开，临走的时候，风力带来了他若有似无的一个评价：“小矮子。”
顾颜芷：“……”
就很气！！！！
接下来，顾颜芷、莫柔同马二嫂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知道这附近还驻扎了一支精锐的骑兵，但是他们神出鬼没的，当地人也不知道他们的根据地在哪。
顾颜芷思绪飞开，记得当初自己来调查过那支军队，他们是天生的战斗机器，但是也极其残忍。
军队的新兵补充是用的新生儿，而他们会抓一些平民的男女关在山谷里，逼迫他们生孩子，大量的孩子养道五岁后，用养蛊的法子，留下一批人来，一般一百个人里面活不了十个。
除此以外，他们也会抓外面的孩童，十四五岁的，也是养蛊一样的筛选方法，让他们自相残杀，留下最后的几个，给他们下致命的蛊毒，让他们成为死士。
当初傅玄也曾经命令他们来调查这支军队，顾颜芷当初混在被抓来生孩子的女人里，差一点进入山谷，但后来不知道怎么被发现了，差点死在那里。
但等她逃出来后，在草原上行迷路，后来幸运走出草原，也再也找不到那山谷的位置了。
就是不知道这次会如何。
她想了想，看向傅玄，如果有这位战神在，会不会一切都不同？
但战神此刻很娇气地吃了包子心，将包子皮偷偷喂给马儿吃。
顾颜芷的脸色一下黑了，淡淡地道：“刚刚分给你们的干粮是要坚持到晚上的，若是没了，你们自己想办法。”
莫柔刚刚也看到了傅玄的小动作，她低头为难地看了下自己手里的包子，偷偷地藏了起来。
傅玄：“……？”
顾颜芷扭脸不理他，独自先跑到前面去了。
莫柔悄悄跟过来道：“您别和摄政王吵架了，他其实也可以自己抓兔子吃。”
顾颜芷哼道：“抓兔子和整理不需要时间么？再说，你确定这里有水给他浪费？”
草原上的草很多，水却难寻。
马二嫂说今天没水，最迟也要到明天中午，才能到有水的地方。
顾颜芷就是不想折腾，所以才带足了到明日中午的干粮。
某些人要喂马，就让他受累捕猎去吧，还得和血烧，因为没有水清洗。
晚上，傅玄果然去捕猎了，但是他的表情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劳累或者怎么的。
反而是顾颜芷，这辈子娇生惯养，根本没尝试过这么吃苦，只骑了一条马，屁股疼得不行，大腿两侧的皮也被磨破了，但是现在没有条件，也不好折腾，她只能用布润湿了，贴在那处，人趴在草地垫上，一边吃干粮一遍琢磨地图的事情。
她先在心里过一遍，等马二嫂他们睡了，轮到她守夜的时候，就能直接画出来。
傅玄最后提着两只兔子回来，他果然没有用水冲洗，但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将兔子皮剥得很干净，一会儿拿在火上烤烤，味道应不错，兔子血不清洗是会有点腥，但他们行军打仗，有肉吃就不错了，并不会那么讲究。
虽然傅玄已经几年没打仗了，但他觉得自己犯病的时候，并没有少吃苦，所以也不觉得如何。
并且他顺便还发现了几颗红色的果子，那果子咬烂了吐在破碎的患处，第二天就能好不少。
他记得顾颜芷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姿势非常别扭，鬼市神差的，就摘了一些。
等反应过来，混在其他的植物可食用的根茎里，他懒得去找，也就算了。
反正他是不会拿给那个女人用的。
傅玄下马，将手里的兔子紧了紧，不禁看了眼装植物根茎的那个袋子。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马二嫂和顾颜芷的聊天。
“哎，东家，你这之前穿着外袍没发现，你这腰可真细，我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腰能细成这样。啊，我不是说不好，我说挺好的，您的腰这么细，韧性还这么好，太厉害了。”
傅玄忽然脑子里有了画面感，却是他压着她在地上，手抚上她纤细的腰，唇狠狠地压上去。
他用力地闭了下眼，影像中，他一身红色嫁衣，就仿佛是他嫁给了她。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顾颜芷似有所感回头，看到傅玄黑着脸在烧火烤兔子，就懒洋洋地道：“弟弟，兔子有多没有？”
傅玄不发一语地将兔子架上，很阴险地道：“要有剩下的都给你们。”
一个大男人，吃两个兔子，怎么可能还给他们剩下。
顾颜芷忽然腰不酸腿不痛了，从垫子上爬起来，然后坐到傅玄的对面，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他。
傅玄冷冷回望，刚刚想发作，忽然之前他强吻她的画面一下子又在脑海里闪现。
他心头微乱，将一直兔子塞到她手里，恶声恶气地道：“去你自己那边烤。”
顾颜芷楞了下，抬头看着傅玄的脸，好半天迟疑道：“弟弟，你的烧是不是还没退？你脸好红。”
傅玄眉眼微动：“话那么多就把兔子还我。”
顾颜芷立刻死死护着兔子，跑回马二嫂那边，还跟马二嫂炫耀道：“看我弟多孝顺我。”
马二嫂惊讶得直咂舌，东家这个比女人还好看的弟弟，看着就是深不可测，又很冷漠的性格，但是不在知道为何，只要碰到东家，就会多出一丝人气来。
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是他们不配。
她甩了甩头，笑着附和道：“可不是么？我看你这弟弟以后也不是池中物，以后你就要享他的福气。”
顾颜芷不以为意，低头折腾那兔子，并且笑着道：“那可不敢想，不像你这儿子，这么爱学习，以后考个一官半职，你才真是解脱了。”
马二嫂文言，喜笑颜开道：“那就多承东家贵言了。”
顾颜芷笑了笑，顺嘴问道：“对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你这儿子大名叫什么。”
“马小杰，”马二嫂有些自豪地道，“这名字还是之前请一个先生取的呢，说人杰地灵的杰，寓意好。”
顾颜芷猛地手上一顿。
她回忆起一张苍白憔悴的脸，他笑着道：“我叫做马小杰，我快要不行了，姐姐，那个守卫不是人，他是畜生，但我趁着他欺负我的时候偷了他的钥匙，姐姐，你逃出去，告诉我妈，别等我了，我，我不孝。”
最后一刻，马小杰帮她挡住了最后一刀，他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说，死不瞑目倒在地上。
顾颜芷忽然觉得手上一痛。
莫柔惊呼：“公子，你怎么了？”
顾颜芷这才发现，自己不知觉竟然点燃了叉着兔子的树枝，忙换了一跟树枝，继续转动兔子，一边道：“没事，我没事。”
但接着，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窝在马二嫂身边，沉默无言看书的马小杰。
她心里想，那个一直同她说话的小孩，原来之前是这样的沉默。
那时候，他是太绝望也太害怕了吧，才会一直和她说话。
又或许是，拼命的想要和她打好关系，让她回去只是为了给马二嫂带一句话，让马二嫂不要再找他。
顾颜芷明白为何马小杰要让他娘不要再找他。 艳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