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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元宫。

　　宫内所有的太医全都围在秦蘅的床前，他们面色凝重，一一替秦蘅诊过脉，聚在一边窃窃私语，商量对策。

　　在多双眼睛下，圣昭帝不便进去，只能在垂帘外踱来踱去，等待消息。黎香站在一旁，听他不停低声喃喃：“是朕的不对，朕不该任由她一人犯险……”

　　听得多了，黎香终于忍不住跨到圣昭帝面前，伸手拦住他，开口：“你别先自乱阵脚行不行？玄月不会有事的！你要给自己信心！”饶是这么说，黎香也红了眼眶。

　　在她的记忆中，最害怕的，是秦蘅突然失踪，后又传被萧锦瑟折磨的那次。然而如今一比较，她才觉得之前那次完全是不值得一提。

　　圣昭帝把秦蘅抱回来那刻，她看到秦蘅的模样，自己近乎崩溃。

　　秦蘅在圣昭帝的怀中静静的，黎香首先看到她白皙的手腕上，皮肉外翻，深可见骨，血液像一条条蜿蜒的蛇，爬满了她的肌肤。而她的双腿和脑袋都是无力地耷拉着，整张脸被血糊过的头发粘得看不清楚容貌，白色的衣衫已然被染成了一片刺眼的鲜红。

　　活到二十来岁，黎香并不是没见过血，但身边每天都能见到的，还经常有说有笑的人突然变成个“血”人，哪怕她再坚强，也不能够接受。

　　只是相对于圣昭帝，她心里还有那么一丝理智。

　　“陛下，注意界限。”黎香压低了声音，“这里还有很多外人，一不留神就会落人口舌，你不能慌。”

　　圣昭帝秋水目一敛，望向黎香。

　　他知道她说得在理，可到了这一刻，他哪里还有理智去抑制自己的情感？冷哼一声后，讥讽道：“界限？朕还要怎样注意界限？她在朕身边的时候，就要被界限束缚！现在，阿蘅都快没了！”

　　黎香张了张口，想说一句什么，但看到圣昭帝无奈又憔悴的样子，迟疑一瞬，最后还是摇摇头，任由他去了。

　　她没有资格去叫圣昭帝控制情绪，况且圣昭帝确实也没必要控制情绪。她能看出来，这次圣昭帝和秦蘅从寒域回宫之后，有些事他们已经做了决定。

　　而圣昭帝目前最需要的，是倾诉，是发泄。

　　黎香往圣昭帝身后看了看，稍远的地方站有两个宫女。她快步走过去，把宫女们支开，再回到了圣昭帝面前。

　　“你可以说出你心中的不痛快，但是建议你先回去换一身衣服。”黎香看着圣昭帝身上斑驳的血，只觉得心里难过，“玄月这里，有这么多太医在，应该……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朕不走。”圣昭帝略一摆手，“黎香你可知，这些年来发生过很多事，我从未像今日一般慌张过。实话跟你说，和阿蘅在一起后，我的直觉较以前敏锐百倍。这次……这次看到阿蘅这样，我的直觉告诉我，她……”

　　“你，你别说！”黎香猜到他要说什么，吓得她连忙摆手打断，“有句话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你千万别说！”

　　“呵……”圣昭帝苦笑一瞬，低头去看自己的手。他的双手都是粘湿的，还带着令人不适的腥气，连同双臂的弧度，都是一片猩红。看到这样的颜色，他喟然一叹，闭上了眼。“她恨我，那刻一定在恨我。”

　　黎香愣了一愣，道：“玄月恨你什么？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圣昭帝沉默半晌。

　　黎香见他不置可否，更是吃惊：“你，你真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圣昭帝缓缓睁眼，低声：“今日从锦苑出来，不知为何，突然和阿蘅争吵……说是争吵也不太恰当，就是那刻，忍不住对她说了伤人话。原本，该陪着她一起去横波宫的。”顿了顿，“其实戌时三刻，忙完政事后朕也去了横波宫。但当时不确定阿蘅是否在生气，便没有进去。到后来亥时，朕担心她一个人在里面，终于决定进去了，才发现那里有类似于结界的东西封锁了门，凭朕的所谓‘灵力’，根本进不去。”哂笑，“朕在门口等了良久，喊阿蘅的名字没有回音，用剑术也是徒劳。当时朕猜到里面出了事，叫李德禄去请玄一长老相助，但李德禄去了很久也没有消息。直到快到丑时，御灵忽就脱离朕的掌控，直接朝涟漪殿飞去，横波宫的结界才算破开。”

　　黎香皱了皱眉，一时间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很想责备圣昭帝，为什么要让秦蘅一个人去那种明知道危险重重的地方。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秦蘅一向有自己的主见，既然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明显是知道里面有危险。在有危险的前提下，秦蘅绝不会让圣昭帝陪自己一起涉险的。

　　想到这里，黎香叹息一声，道：“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又道，“我们目前做的，只有等待了。我相信玄月她吉人自有天相——”

　　黎香话音未落，垂帘的另一端忽然传出些许声响。过了几秒钟之后，才平静下来。

　　圣昭帝和黎香相视一眼，黎香对圣昭帝点点头，示意自己进去问问情况。

　　怎知她刚撩起帘子，太医院首就走了出来。

　　“陛下，”白眉白须的老者行了一礼。

　　圣昭帝立即问：“阿……祭司如何？”

　　老者一叹：“给玄月祭司准备后事吧！”

　　“……”圣昭帝顿时像被雷劈一般，怔在原地。

　　“陛下，臣等已经尽力，但玄月祭司她失血过多，而且伤口颇深……”老者把腰弯得更下去了一些。

　　就算他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得到圣昭帝那快把他生吞活剥的冰冷眼神。

　　“朕，不相信。”他薄唇紧抿，极为勉强的从齿缝间说出这四个字。

　　老者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陛下，老臣给玄月祭司诊脉的时候，她的血几乎快流干净了。即使臣等用千年参片给祭司提气，但祭司的致命伤实在……”咽了口唾沫，“祭司最厉害的一处伤在咽喉，喷出来的血把全部衣服都——”

　　“闭嘴。”圣昭帝目中一片寒意，“朕不相信。”

　　“……陛下节哀。”老者壮着胆子说完最后一句。

　　忽然，垂帘内又是一阵骚动。

　　圣昭帝望向黎香，不待吩咐，黎香已经冲了进去。

　　但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她又走了出来。

　　神色茫然，步履沉重。

　　“玄月她……”她的嗓音哑到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玄月她断气了。” 女祭司：陛下，五行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