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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件事都有了着落,元尧也不由心情舒畅。瞄了眼阶下,便问:“好了,今日就议到此,如果众卿没什么事,就散了吧。”
御史台那边出来一个人,正是监察御史梁之平。他从袖中掏出一份公文,奏道:“微臣还有事要说。”
元尧一望,见是这个老顽固,不由地眉头皱了皱,问道:“梁御史还有什么事?”
梁之平奉文而答:“御史台接到了沧州刺史郑孚快马递来的一份万民书,请陛下一阅。”
元尧眉头一挑,对宗海甩了个眼色。宗海会意,立马将万民书传递上来。元尧翻开一看,脸色凝了下来,忽而又松开了眉头,开怀大笑道:“众卿猜猜,这万民书上说了什么?”
下面群臣大皆不明所以,你我相顾。唯有元宗、元谯露出了个寒冷的笑意,一闪而逝。陆渔脸色复杂起来,他一下子想起在沧州驿馆时那个晚上。丁思派出的两个亲兵一路监视郑孚,但没有发现有何不妥之处。那晚郑孚在那个院落里面过了一夜,然后才乘车出了宫县,往沧州城方向而去。两个亲兵回来报告,陆渔不知道郑孚和元宗耍什么把戏,也渐渐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见众臣没有人出声,元尧将目光投向了下面静默的陆渔身上,以不知悲喜的语气说道:“郑孚送来的这份万民书,是宫县百姓为了感谢靖军侯赈灾之恩所写。”
陆渔心下一沉,猛地朝元宗方向朝去,见后者与自己对视一眼,毫无掩饰躲闪,还投以微微一笑。
元尧提高了音调,将万民书递给宗海,“你给大家朗读出来,也让众卿听听靖军侯的劳苦功高”。
宗海连忙接过,目光一扫而过,朗曰:“陛下昭明立聆,瞰察万邦。宫县草民三万余人,有言上奏,耽圣繁几之碌时,罪该万死,乞勿懑置。天公不美,不怜下凡,洪水肆掠,生灵涂炭,更兼有饕吏作祟,鲸吞朝资,使陛下恩泽滤分,不全于民。幸得靖军侯明察秋毫,惩办奸邪,大公无私,以朗朗明月之心,扫蔽万户之狼烟,降恩义于沧民,可谓青天下神,德昭环宇。草藁卑微,向仰侯爷风采,感念朝廷大恩、陛下仁慈,特以书寄鸿愿。此万民之书,凝沧州万民之心,集谢靖军侯。”
众臣一听,尽皆膛目结舌,个个朝陆渔望去。朝臣收到万民书并非没有先例,但都是一县或者一州百姓联名上传县府或者州府,这次以州刺史之手正寄朝廷,寄到正德殿,公布在朝议之上,入满堂公卿之耳,还是首次。陆渔更是身躯僵直,好似石化于地。对于深得百姓拥戴是好事,但如此一来崭露头角,过于高调,对置身朝廷的自己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他立马抬头朝龙椅上望去,只见元尧恰好也向自己望来。这双目光饱含笑意,但在陆渔眼中,犹如熊熊灼炎,刺痛着自己双目。
这还是他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感觉。即使在宣帝杀将诡波之中,面对着元尧的各般拉拢,他都只当是君王暗表心迹的表现,也未曾多往“猜忌”这两个字靠拢。而这番,这两个字在脑海里头是多么的明晰,一直在嗡嗡作响,敲击着他。
陆渔只是迟缓了片刻,便立马道:“这万民书所言太过,臣万不敢当。”
元宗眉头一挑,连忙出言道:“这万民书往往代表民心。靖军侯能够受百姓拥戴至此,臣羡慕不已。只是臣不知,靖军侯乃是建州刺史,为何收到的确是沧州的万民书?”
这一下,朝臣们又窃窃私语起来。元尧也凝神不语,正想听听陆渔如何解释。
陆渔侧头再望向元宗,望见后者步步逼近的冷冽之光,以磐坚以对,答道:“诸州洪灾,建州最重。建州之民背井离乡,大举避入沧州。臣顾命南下,路过沧州,见治下之民拖家带口、长途跋涉,个个脸黄肌瘦,安能不起恻隐之心,又安能忍心袖手旁观而不尽微薄之力?”
元宗恍然道:“原来如此,侯爷宅心仁厚,本官深感佩服。”
梁之平这时又发话道:“臣为郑孚递万民书,不为靖军侯歌功颂德。靖军侯能够体察民情,这是一方刺史之责,也足以为治建之政绩。但是,沧州毕竟不是建州,沧州官吏即有渎职不法,也自有沧州刺史府检发,御史台监察,而非侯爷所能轻易处置。这样乱了朝廷法度,不足取也。而且,灾发之时,侯爷不在州府,反而养病京中,也难免有失职之嫌。”
这一番言语下来,陆渔无言以对,只好向元尧跪道:“梁御史说得是,确是臣考虑不周,请陛下治罪。”
郭荆眉目一动,拱手道:“伊尹奉汤君,百里奚佐穆公,此谓贤臣合良主,风云际会。此番万民书入朝,正显朝廷颐贤有方,陛下纳揆目明,化草昧为经纶,民心向魏。”他轻轻一句,就将功绩全都归纳为元尧识人之明、朝廷浩然正气上,尽量撇清陆渔的功劳,化解了此刻的尴尬,给了元尧以及陆渔一个台阶下来。
果不其然,元尧听了之后郁结松了不少,深深望了眼低着头的陆渔,大笑道:“郭爱卿言之有理。这还是我朝开国以来第一次有百姓送万民书至朝廷,哪有不奖赏反而治罪的道理?这样岂不显得朕气量狭隘?靖军侯不用如此,快快请起。”
陆渔心中不由感激郭荆,感叹在政事上还是二师兄比自己聪慧起身,谢道:“谢陛下!”
万民书风波过后,这个朝议也到了结束的时候。众官都没想到,这个早朝上的争论来得如此激烈,如此复杂。
不但募军之策得到掣肘,就连自己也被人摆了一道,陆渔现今的心情极其郁闷。他找到了郭荆,满怀感激地叫了声:“二师兄。”
都是师兄弟,郭荆只是点了点头,正想出言,不曾想被一把声音打断。
“靖军侯,本官向你道喜了。”元谯笑嘻嘻地向陆渔走近。
陆渔转过身,见是元宗,脸色的感谢之色立时消失了,继而换上了一些漠然,“左仆射此言差矣,你不该向我道喜,该向朝廷道喜,该向陛下道喜”。
元谯正想辩白,又被陆渔截了话,伸手止道:“哎,莫非左仆射对于陛下的圣明有什么怀疑?”
元谯尽管有千言万语,但全都哑在了肚子里。待回过神来时,陆渔已经和郭荆走远了,他不由读出了个冷色。而一边的宁真本想跟郭静解释,却受到了郭静一个冷脸,在恼怒之下,只好把火气洒到宁松身上,怒视宁松一眼,也跟着拂袖而去。宁松不由摆出了个哭脸,哀叹一声,也走出正德殿。
出了正阳门,陆渔便与郭荆一直行至马车处。
“二师兄,你要回府吗?”陆渔问道。
“不了,到你府上坐坐。现在回去,还不是听父亲洒气。”郭荆摇头苦笑,“虽然气不会洒在我身上,但我也不想耳朵受那份苦。一个不好,殃及池鱼就冤了”。
陆渔知道郭荆所指为何,也叹息一声,道:“上我的马车吧。”
郭荆点点了头,让自己的随从驾车跟随。
“二师兄,中垒营怎么回事,户部真的没有分发军饷吗?”陆渔不禁问。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因为兵部报上来就是这个数。”郭荆摇了摇头,“你也知道,中垒营的存在非常尴尬,它既是陛下首征随行之军,而它曾经的主将又是叛臣。朝廷一度将其划归为润宁军管辖,又将其分了出来作为驻扎溪州的府军。府军自给自足,我朝律令,军饷除了朝廷分发,所在州的库府也要承担一部分,但是具体承担的比例,并没有明确规定,这就造成了模糊不清。”
“今日我请奏陛下,想再组建武军,以为他日南下之军,却受到元宗、元谯这些人的掣肘。真是不甘心!”陆渔脸色不好看。
“他们在掣肘你,其实也是在掣肘新政。”郭荆冷冷一笑,“你、我还有宁松,在他们眼中早就是一个结党”。
陆渔担忧道:“他们怎么蹦跶都还好,只是陛下这次选择了妥协。”
郭荆深深凝望着陆渔,意有所指地道:“师弟,还记得在三年前,大皇子走后,我来帝都祭拜,跟你在古亭说过那些话吗?”
陆渔想了想,顿时眼皮一动,颤颤地望着郭荆,心境就如在颠簸的马车一样。
“元宗、元谯因反对元开谋逆,起义军接应朝廷大军而崛起,逐步登堂入室。其实他们的举动已经把他们自己自绝于其余宗室之门,主动攀上陛下的战车,一旦不被陛下宠信,就与雨中浮萍没什么两样。刚才我说他们掣肘新政,也不太正确,应该说他们在掣肘主持新政下的宁松和我,以及掌军的你。他们为了不使自己成为雨中的浮萍,最终死于涛浪之中,就只能不断施加阻碍,甘愿为棋。棋局,分黑白,既然有了黑棋,自然有白棋,而下棋的人,只有一个。” 大魏靖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