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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一趟御花园,宁桐和元尧穿过拱桥,从一堵宫墙边、一条沿河小径徐徐离开。两人行了有两刻钟了,元尧一直在聊些少年趣事以及共同求学时的回忆,一颗心系在谁人身上一眼便知。宁桐虽然稍显缄默,但眸子里洋溢着的彩光掩不住她的怀念。
“对于今日殿中所议,师兄怎么看?”宁桐将思绪从眷恋中撤回来。
“内政之事,郭荆的主张,太过迟缓,恐怕没长时间不会见效。宁松建议快刀斩乱麻,却没有切实可行的方法。军务上,虞启与郭荆都各有道理,一时半会我也难下抉择。”元尧蹙起眉头。“以前,总以为父皇任由士族和胡氏相斗,是怠政无为。现在坐上这个位置,才知道,很多事没那么简单!”
“虽然艰难,但我相信,师兄定会踏出一条道路出来!守住大魏,成为有为之君!”宁桐劝慰他。
“师妹又怎知,我会守住这份基业?”元尧定住脚步,凝望着她。
“因为我清楚师兄的性格,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就会一往无前,绝不后悔!”宁桐甚至比元尧更加了解他,她前走两步,黛如远山,坚定无疑道:“我还清楚师兄的志向!”
花瓣描过一道痕迹,清池起了一圈涟漪,人心触过一阵悸动。
元尧不禁拉起了她的手,感受到温润如玉的触觉,胸膛内热络起来。“知我者,师妹也!”
宁桐眼睑红肿,撇开头,噙回泪水,整理好情绪,镇静地问道:“还有一件事,禳庙的事,师兄怎么看!”
“怀化将军赵申竟然去劫掠鲛人泪,并且被去祭拜的晟王所杀。这我也是万万没有料到!”元尧隐去失落之情,说起正事,觉得诧异。
“晟王怎么夜间去寒山,恰巧就遇着赵申。想来,还真是蹊跷!”
“听说晟王最近身体不适,所以去禳庙祭拜,求个心安!”
“原来如此!”宁桐目中流过精光,瞬息而逝。
后来刑部查封了赵府,在赵申书房暗格里找到了赵申暗通大梁越陵尉的密信。元尧以及宁桐阅后,以为两人早有勾结,暂时无作他疑。
虞府。
陆渔和叶离一并骑马回到府门。一入府邸,叶离就迫不及待去厢房寻找向笙,将从徐西夷处得到的七色散解药交与他甄别。向笙接过解药,就在屋子里立即忙碌起来,捣药调剂,加入一小寸粉状解药,再将从陆渔身上取下的一摊子血加入其中,顿时升起了一团气雾,屋内空气温度顿减,一刻钟后恢复常温。
他欣喜万分,立马将小瓶收起,汲汲忙忙收拾药具。
叶离正在廊下徘徊,心情忐忑,时不时捏合双手,扣得手指通红,咯咯作响。陆渔则静静矗立在阑干旁,不动如山岳,见她心绪不安,便捉住了她的手,绽放一抹微笑,“不用担心,好心情是最好的良药!”
叶离滞住脚步,逐渐安宁下来,睫毛扑闪,点了点头。
忽而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转身看见向笙汲汲忙忙走出。她亦疾步迎上,急问:“向神医,怎么样?”
向笙晃着小瓶,喜悦道:“没错,是解药,是七色散的解药!”
叶离一扫阴霾,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陆渔,大喜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多谢神医!”
之后,三人回到了稻鸣阁。陆渔反着身躺在榻上,脱去了衣袍,露出了结实的后背。向笙从旁施针封脉,再用解药配好药汁。陆渔喝下药汁,顿感浑身冰寒,好似置身冰窖里头,嘴唇颤着,都白了。叶离见状,一阵紧张,忙将他抱住,并一扯被褥,裹住自己和他,很快就打了个冷颤,但手却更捉紧了几分,生怕这个人会化羽消失一样。
半刻钟之后,陆渔身上的寒冷气息被压下,没有了开始那样强烈,但依旧还泛着凉意。此刻陆渔也合上目,陷入了沉睡,头一下子栽倒在叶离肩上。
“神医······”叶离一惊。
向笙连忙小步近榻,捉起陆渔的手腕把起脉,发现紊乱的脉象渐归于平稳,这才缓下屏容,松了一口气,“侯爷脉象已趋平和,如今是药力过猛,承受不了,昏迷了过去。”
“那不会有事吧?”叶离心悬了起来。
“只要心脉无虞,便无性命之危。叶姑娘也不必过于忧心,让侯爷休憩一会,醒后再看看情形如何!”向笙徐徐说着,然后拱手道:“老夫先行告退,若有什么变故,即刻来唤老夫!”
叶离道谢,将其送出稻鸣阁,而后没有打算回悠子庐,而是在榻旁陪着。
夜晚时分,陆渔终于醒来。叶离听到动静,从屏风后走出,见状悦容迎上,关切问道:“醒了?感觉怎样?”
陆渔松了松绷紧的臂膀,拉了拉头,除了有些混沌外,其余并无异样。见她眼巴巴望着的样子,陆渔感觉安慰她道:“没事,感觉好多了!”
叶离赶紧去唤慕容自由,叫他去传向笙。不久,向笙就背着药囊匆匆赶来,再给陆渔把了下脉,只见她笑道:“没事了,没事了,七色散之毒已经解了!”
这下不论是叶离还是陆渔,都心头大定。折腾了一个月,终于完全根治,这是值得高兴的事。之后陆渔想赠送百金给向笙,向笙辞而不受,背起药囊,回了厢房收拾东西,然后离去。离去前,他告诉陆渔,百济盟在京内开了一家医馆,用以悬壶济世,有什么事可以去找百济盟。
送走向笙,陆渔和叶离从府门沿回廊并肩行至樵心亭。
叶离停下脚步,犹疑再三,还是问道:“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大战已经打完,陛下也已经逐渐坐稳皇位。你真的,要长留帝都?”
陆渔望了眼樵心亭,深邃道:“你知道的!”
听到此,叶离哪能不知他所想,其实亦是她所钦佩的,今也不好再说什么,淡淡道:“我懂,只是,一切小心。功名大业是用刀剑为笔,血为墨写就的。一旦写上,就永远也洗不去,那股味道或浓或淡,一直附在身上,别人能嗅出什么样的感觉,谁都不知!”经历了几场大战,亲眼目睹了战火过后‘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烈之状,她对于功名大业也产生了新的看法,不再是先前那般单纯向往和敬慕了。
陆渔淡然一笑,道:“自古以来,风流人物如风流,弃金挂印而去者,不乏有人。若有这么一天,我愿意效仿先贤。不过千条万条,匪为行大事而惜身。恋栈权位非我意,愿以赤血浇志头。”
“恋栈权位非我意,愿以赤血浇志头······”叶离喃喃着这句话,凤目映入一团暖光。屋檐下挂着的镂彩灯笼已经点着了,一晃一晃照着廊下。“打算什么时候去建州?”
“快了!”陆渔想到《兵马部署整备条陈》,若元尧有意先行着手军务,他则去建州募兵,整顿防线。若是元尧先处理内政,他也想趁着空闲去一趟建州,身为镇海军督将,也是时候该去嘉鸣关监军视察。对于横野军和越垒军,他也不敢保证,元尧会让自己调动,毕竟统辖三军之权过于重大,需要假节钺方能号令节将。
当夜,皇宫里头的开明殿。
元尧一人独上高楼,翘望夏月,送走了宁桐之后,顿感周身寒冷,内心空虚无人倾述。他不禁吟出一句:“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苑锁清秋······高处不胜寒啊!”
金色长袍在地上拖出了淅淅的声音,在寂静的宫中清晰可闻。
他又想起了今日殿中议论,该怎样清理朝堂上下这几十年遗留下来的积弊,怎样去开创一个海晏河清的盛世,又怎样去实现先祖的遗愿、自己的志向?难难难,剪不断理还乱!步伐在楼上徘徊,走在檐牙下,踏过廊腰,一把手扶在雕栏上,呼了口气。他面容沉著,思索着郭荆保守之策的可行与否,手指的清脆敲声囷囷焉。
与此同时,宁府的傍水小轩里。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窗棂人影清瘦,烛光明暗跳动。肌容态妍的佳人,合拢着手,缦立远视外面荷池的藏水碑。宁桐再想御花园的情形,说是心如止水是假的,正如荷池之上平滑如镜,底下潜藏着看不透的力量,驱着散落的荷叶无序游动。
“师兄,我一直在你身后的。只是宫阙听管弦,深山闻鹧鸪能否殊途同归?师妹不知······”她脑海里又浮现起父母的身影,不过并不是父亲抱着她读书、母亲挽着她的手弹琴。那是一个令她至今仍惊醒半夜,汗湿寒枕的不堪记忆。父亲被穷凶极恶的刑部酷吏戴上枷锁,像驱赶牲畜一样押出府,母亲一边凄厉哭喊一边追出,最终撞倒在地,额角红了一片。她还记得,在刑部不见天日的潮湿牢狱里,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父亲咬破指头,用指血在地上颤颤写下了一个“退”字,那是用性命在教导她,朝堂险恶、人心难测!
她自然能读懂父亲的意思,不过终究天意弄人,多年后自己仍然置身于朝堂漩涡里。不为何,只为了那个人,为了一段情。须臾之后,她合上了窗扉,喟叹一语,转身吹熄了灯盏。 大魏靖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