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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很快就蔓延开去,柱子、烛台、鼓乐架、幔帐全都点着了。
数百军士被这簇天降之火烧得阵型大乱,或痛苦地遮掩,或焦急地拍灭身上之火,大皆狼狈不堪。
“全部退出去!”在浓烟和火舌中,陆渔急忙下了这个令。
于是乎,众将连忙带着这几百军士往殿外撤,有的被烧伤的军卒是被同伴拖出去的,可拖军卒的时候又把自己引燃了,最后全部呛着烟冲出去翻滚在地上,才按灭了火苗。
大殿乱糟糟的,商昭一个不留意,被从浓烟中射出一支袖箭射中。袖箭命中他的右胸膛部位,巨大的冲击力将他震得身形后退。
陆渔见状,赶紧冲过去,将商昭扶着,“大师兄?”
商昭以手压着伤口,精神眩晕,已经站不稳。陆渔便将其扶到柱子边坐下。
浓烟之中,赫连城疾跑而来,一跳而起,举剑劈下。
陆渔脸色一寒,横剑拦上,铿锵一声,被压着后退了几步。一边吃力地应敌,一边对尚在殿内的叶离急道:“阿离,快把大师兄扶出去!”
叶离没有动,不安地望着陆渔,“那你呢?”
陆渔再被压得后退了三步,沉沉道:“不用担心我!”
叶离咬了咬牙关,也不管这么多,将商昭扶起,朝殿外冲出。
火舌的喷射从游丝变成火龙,似乎要将所有物什吞噬。被融化的幔帐化作液体滴下,被烧毁而撑不住力的梁柱也一根根跌落,装饰珠宝散落一地,浓烟弥漫了整个大殿,赤红的光格外耀目。
赫连城已经疯狂了,双手合剑,拼尽全力搏杀,将陆渔推到了金柱前。陆渔拼接后脚跟抵在柱根,抵消了一部分推力,可没坚持多久,还是被双剑交汇的力量压到撞在了柱子上,胸膛受了巨大的震荡。
燃烧的爆鸣声不断充斥耳边,火焰映红了彼此的眼睛,以及剑刃。秋水长天的乌黑染上了一层金光,更是无底的漩涡张开了獠牙。
剑身在颤抖,火星迸发如花。
在俩人都筋疲力尽的时候,更巨大的爆裂声从头顶传出。俩人大惊,急忙借力推开彼此,闪身躲避。片刻后,只见一根巨大的木柱轰然倒塌,弹起火星和碎屑无数。
“哈哈······”立于殿门一边的赫连城疯狂地笑起来,“虞启,你赢了我三次又如何,今日你注定要葬身这火海之中!”
陆渔没有答话,一震长剑,迎头冲去,他可不想陪着赫连城陪葬,他要趁着大殿没有完全烧毁的时候冲出去,在外面还有他的家人在等着他。
赫连城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他如今最大的念头就是不惜一切把陆渔留在此地,所以他不顾掉落的火星和汁液,用尽最强内力,斩出一剑,将左右两根大柱中烧得残破不堪的一根击去。只见一道剑气过,大柱应声而断,就像是一团太阳砸落,横在了殿门前,阻住了生路。
火舌飞舞,烫得皮肤发痛,陆渔再也镇定不住了,使起最强的一式。“侠行客”的剑招贵在速度和威力,将全部内力集中于一剑,剑气不外溢而内敛。脱手式起剑,又名“百步飞剑”,一杀在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头穿刺,二杀在于背剑斩。背后中剑,乃是剑士的耻辱,也是击破心境的手段。
青色剑气笼罩在杀鱼剑上,幻化出千百道模糊的剑影,最后合起一道,鹰击长空般脱手而出。
赫连城也不甘落后,他所练之剑,名为黑水剑法,讲求墨攻,与以柔克刚不同,讲求极攻。
黑剑焕发出百道剑气,柔顺似雾,却硬如冰魄,硬生生将杀鱼剑包围了,在剑锋战栗中震臂一摆,竟将杀鱼剑抛出了殿外。
其时,叶离已经出到殿外,将商昭交给了守候在宁桐身侧的慕华。慕华见状,心慌慌地接过商昭,将他报到了后尾的阑干边放下,临急临忙地治疗起来。她把随身携带的药囊解下,用纱布止血,尚不知情况如何。
叶离也顾不得商昭那边,转身就要朝大殿再冲进去,却被宁桐一把拉住。
“别进去,危险!”宁桐提醒道。
“我夫还在里面,我不能抛下他!”叶离不顾劝阻,甩开了宁桐的手,就要往内冲。
这时,在火焰硝烟里,一道影子掠出,正是杀鱼剑。更要命的是,宁桐正处于杀鱼剑抛飞的轨道上。所有人脸色都一变,因为剑速太快了,他们来不及做出反应。
叶离神色一变,她距离宁桐的位置最近,尚有机会挡下。于是她一把挑起地上的一门盾牌,以身挡在宁桐面前。哐当一声,杀鱼剑击穿了精铁盾牌不止,直到剑身穿过一尺长的距离才耗尽内劲。若以盾牌与叶离之间紧密的间隔,她必定受伤不可,在紧急关头,她扣着盾牌的上端,飞身一跃,使自己倒挂在半空,翻了一个转,落在地上,躲过了这一剑,且化去了杀鱼剑加在盾牌上的冲劲。
“叶妹妹,你没事吧?”宁桐连忙过来虚扶了下。
叶离摇了摇头,望着杀鱼剑,她眼神惊了惊,“这是陆渔最强的一式剑招了······”惊颤地说完,她又要往前冲去。几根喷着火苗的横梁从天而降,堵在了殿门的位置,把她震退。她连忙以手掩眼,在浓烟中不断咳嗽,担忧而焦急地望着眼前的火墙,却无计可施。
“哥!”陆潇也急了,想要冲进去就陆渔,却被陈曦行死死拉住。
郭岚捏紧了手指,秀目颤颤着,暗暗在祈祷。她身子也不断在颤抖,差点站不稳,是慕容子由关切地扶住了她。
火势越来越大,众人被逼往后推,推到了阶梯上,商昭也被慕华扶到了阶梯边靠着栏杆。一双双不安而担心的目光聚集在化作火炉的大殿上,因为这里面有她们的亲人、朋友、将军、师弟。
雷鸣一直没有停过,闪电依旧一撇一撇撕裂天空。
那散了的乌云又再度凝集起来,一滴滴雨水,从缓到急,珠子般洒下。水流似雪白的毯布,点缀了无数红花,宏伟而凄梗。
殿内火屑四溅,碳尘四飘,空气热得扭曲。
两道模糊的人影站在殿池中间,岿然不动,似视危墙如无物。除了燃烧的丝丝声,仿佛这个世间都空寂了。他们也没有出声,彼此灼亮的眼里都是彼此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一把凄厉的声音从左侧的殿房传了来。那是何元尚的声音,他的双脚已经布满了火花,怎么拍都拍不灭。他实在受不了,一头撞到柱子上,以死结束了这种惨绝人寰的痛苦。
声音消逝,大殿再度归于沉寂。
赫连城冷笑道:“你手上已无剑,此战,你必输无疑。看到了吧,与其被活活烧死,还不如就此死去,还能不用受这么多痛苦。就让我,来帮你解脱吧!”言讫,他举剑向前冲杀,速度极快,凡事秋水长天剑刃所遇的木屑和黑炭皆断作两段。
陆渔身法也极快,侧身躲过击杀,旋身至一边,捡起了地上一根一端烧得黝黑的木条,以木坐剑抵挡。此木虽然也是强硬且有弹性,但终究不是铁器,更何况面对的是秋水长天这样的神剑,每一下对斩都被斩出一道深深的沟口,最后被一剑斩断。
别看赫连城攻势猛烈,他终究是个五旬老人,体力难免不济,一连番斩击下来,不断地喘着气。陆渔一样喘着气,但他所用的力气少,相对赫连城来说,精力充沛。
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几根金柱已经损坏严重,随时会崩塌。念及此层,陆渔心里头越加焦急。忽而,他侧头看到了自己身后有一根被烧得通红的柱子,他眉头一翘,计从心来,大口喘着气,装作精力不济之状。
赫连城见状,果然被迷惑,冷笑道:“靖军侯,你我相斗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做个了断。亲手斩杀你,我也算身后有名了吧?!”言讫,他直起身来,一步步向前行,然后纵身一跃,双手握剑,脸色狰狞地朝陆渔当头劈下。
剑砍空了,砍在柱子上,飞溅起一阵火星。赫连城惨叫不止,剑晃铛一声跌落地,他以手掩面,将所有火星掸去,整个脸都是红斑。
趁他病拿他命,陆渔合指为拳,向前攻上。不过,还是小看了赫连城的武功,赫连城强忍着痛意,将陆渔所有拳脚攻势一一化去。
而这个时候,头顶上一滴幔帐融化之后的汁液滴下,正正滴在陆渔的手腕上,烫穿了衣袍,沾到皮肉上。陆渔痛得牙齿漏风,本能地将手收了回来。就是这个破绽,给了赫连城可乘之机。被赫连城抬起一脚踹中腹部,给踢飞老远,在地板上滚了好一段距离,撞在了柱子上。他吐出一口血,力气在逐渐消散。正要撑起身的时候,一道黑影已经冲到了眼前,秋水长天在地板上拖出的沙沙声也传到了耳边。
“你我一起上路,也不算寂寞了!”
“噗”声历历,这是利器入肉的声音。
血液沿着暴雨梨花枪的杆流下,中间不断有血珠滴到陆渔的脸上。秋水长天在陆渔头顶的位置停住,最后也没有能够砍下。
赫连城以居高临下的姿势扑在陆渔身前,血从嘴角流出,他的后背刺出血红的枪尖。他颤颤地伏低头,看着贯穿身躯的洞,不可置信之后,却忽地大笑起来。
陆渔躺坐在地板上,身躯上仰,一手撑地,单臂持枪。在千钧一发下,他拔出了没入金柱的枪,不仅挽回了一条性命,还一击必杀。他抬起脚,狠踏在赫连城身上。
赫连城身躯从枪尖抽出,踉跄地后退,撞到另一根金柱上,表情逐渐凝滞,神采也快速在消逝。剑晃晃跌落,双膝跪下了,散落的头发盖住了他真实的表情。这一刻,他的心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澄澈。他抬起头,火焰全部从眼前消失,他什么都看到了,看到了殿外的风雨,看到了皇城外的长亭,看到了迢递的故园。回忆起他自己这一生,有金戈铁马,有运筹帷幄,有悲喜和起伏,到头来才知画地为牢,从没有走出他自己的城。他萧疏唏嘘,念念有词曰:“栖栖筹算如纆徽,春梦秋云空虚构,潘鬓无问讯景留,崦了方觉枉白头······”
陆渔收回枪,艰难地站起来,依靠着金柱,紧紧地注视着赫连城,眼里不由浮起一丝怜悯之色。
“你赢了!”赫连城把目光从殿门转到陆渔面孔上,脸色复杂无比,说出了他人生最后一句话。 大魏靖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