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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尧下令押送商昭入都。十日后一架大囚车出现在燕子林上,辘辘前进。商昭长发披面,一身血衣,神容虽然肮脏而憔悴,但一双圆目烔烔有神,坚毅不屈。自从被捕以来,不论在覃县还是蘅州牢笼,他都受到了无情的严讯逼供,不管怎样的刑罚他都闭口不言,没有攀咬陆渔,亦没有认罪让士族得逞。
郭荆和宁松各自带着些护卫早已守候在燕子林,望见囚车到来,望见商昭狼狈不堪的样子,二人都眼眶红肿。郭荆率先一骑而出,奔到囚车旁,翻下马跑过去却被州兵拦住。郭荆拿出官碟喝退了众军,立马冲到囚车旁,哽咽道:“大师兄!”
商昭睁开沉重的眼皮,痛苦地低吟几声,望见郭荆,艰难地露出个微笑:“二师弟,你来了,你看我这个样子,让你见笑了。”
“大师兄,你受苦了。没想到最后是我,将你和三师弟拖累了!”郭荆显得颇为自责。
“这······这不关你的事,是我大意了!”商昭咳嗽几声,微仰起头,叹道:“我死不要紧,就怕牵连了三师弟啊!”
宁松亦走过来,肃然对商昭道:“商大侠放心,我们会查清里中实情,还你一个清白,不会让那些人得逞!”
郭荆侧头给了宁松一个感激的眼色,转而对商昭毅然道:“请大师兄放心!”
商昭对着二人微微一笑。
车轮辘辘前行。
郭荆和宁松对着车驾躬身一礼,然后翻身上马,一路相随商昭进了帝都。京内朱雀大街两边万人旁观,指指点点。不知什么时候,大魏靖军侯陆渔和其大师兄商昭蓄意谋反之言就在京内流出,但毫无疑问这是越陵尉的手笔。郭荆和宁松护送囚车在大街走过,脸色沉得可怕,一种悲愤的心情萦绕心头,世人皆醉我独醒。直至目送商昭被狱卒押入大理寺官衙,厚重的大门缓缓合上。
大理寺卿唐虑从侧门走出,看见郭荆二人,整理了一下自己官帽,走了过去,讽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郭侍郎和宁尚书。怎么,二位是来押送逆犯商昭的吗?哎呀,本官听说,这商昭还是郭侍郎的师兄!不知郭侍郎,有什么感想?”
郭荆不语,冷冷瞥着唐虑。
宁松就不答应了,饶有所指道:“我之前就听说唐大人讥笑前刑部尚书召贾,说他坐在刑部喝茶。看来唐大人的确比他勤快啊,半月的路程,你们只用了十天。”
唐虑侧身,冷笑着斜视,拱手道:“过奖,此为为官本分!”
“本分?”宁松讥笑一声,道:“是啊,唐大人是个为官本分的人,本分得瞧不上街头王氏被杀案、瞧不上主事连坐案,真可说得上灼灼华衣,干净其身,我上高楼醉,哪管地上哭!”
郭荆冷笑一声,跨上马,回头叫道:“宁兄,我们走!”
宁松笑辞:“唐大人,告辞!”说完,翻身上马,和郭荆并辔而去。
唐虑阴沉地望着二人远去,冷哼一声,亦自个走了。
离开大理寺,宁松凝重道:“这事要传信告知陆渔,让他有个准备。明显幕后之人不是冲着商大侠来,而是他,还有可能是你,郭兄小心啊!”
郭荆点了点头,肃然道:“我知道,多谢!”
两人皆面色沉着,担忧之心甚烈,又在苦思对策,不知不觉已走出街子老远了。
商昭收押,士族们当然欣喜若狂,纷纷聚在唐府商议对策。一致认为,应该趁这个机会,将郭荆也拉下水。唐虑亦深表同意,奈何商昭紧闭口风,让他颇为头痛。伍轶钧则认为可做伪供,让商昭画押即可,事后对簿御前,即使商昭不承认,也可用其醉酒吐真言来搪塞。大家觉得有理,开始实施,先将几坛美酒放入大牢。商昭不受嗟来之食,对甘醇四溢的酒香置之不理,安靠冰冷的牢墙,克守风骨。唐虑等人又有新法子,将酒朝商昭兜头淋下,让后者感到火辣辣的剧痛,染了酒气。
在大理寺被审了五日,商昭只字不提郭荆和陆渔,亦不承认自己谋反,被打得伤痕累累。一份由一个擅长模仿字体的文人模仿商昭字迹所写的假供词放到了他面前,唐虑捉起他的手,沾了沾红墨,在供词上画押了。文人再写上商昭的名字。一切万事大吉,唐虑将审问结果上交当廷。
小朝上。
“据商昭交代,他盗甲是受了骠骑大将军之言怂恿,意图建立叛军,逼迫蘅州刺史顾维附逆。虞启听从了郭荆谋划的反叛之言,企图以陛下节钺夺军权,再以越垒、横野两军割据建州,勾连大梁,企图北上篡权!”
士族言之凿凿,元尧难以直接为陆渔和郭荆开脱,迫于无奈下,只得下旨:“商昭所言,真假尚有值得查明的地方。为防冤屈朝廷忠良,朕下旨,先撤去郭荆户部侍郎之职,让其回府待命。撤去骠骑大将军虞启监军之任,令其即刻回都接受审讯。建州一应事务,交与横野军督将宁杉代署。”
这下宁松不同意了,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商昭的供词,模糊不清之处甚多。用这样的供词,就可指证靖军侯和郭侍郎有罪,未免过于轻率!”
唐虑反驳道:“臣也没有指摘靖军侯和郭侍郎之心,可商昭在醉酒之中确是写下这样一份供状,臣不能不重视,只能如实上报。”
宁松侧头瞋目而驳道:“先不说商昭醉酒写状是否为真。岂不闻常人酒醉张嘴,乃左进右出之空言耳?”
唐虑亦反驳道:“宁尚书,常人也说,酒后也会吐真言!”
两人相争,各执一词,难以明辨。元尧将目光投向欧阳顾,“欧阳少卿,商昭是否饮酒后写下这份供纸?”
欧阳顾沉吟一会,答道:“关押商昭的牢房里确有许多美酒,听唐大人所言,是商昭受不了刑讯,要求寺台给他运来以解痛楚。商昭身上,也一身酒气,但是否醉酒,是否写下供纸,这个······臣无从得知!请陛下恕罪!”
元尧一听,眉头紧蹙。不过他细细一思就明白,唐虑做事,怎么会不支开欧阳顾?也没有责怪他,目光厉然扫过群臣,道:“既如此,就按方才旨意办吧!”
一波未清,一波又起,元尧刚回到开明殿,就接到秦启来报:“陛下,薛万仞求见!”
元尧坐在龙榻上,沉了口气,令道:“唤他进来!”
薛万仞心急火燎走进来,拱手道:“陛下,出大事了!宁将军方才在北郊大营以北的白黎岗坠马身亡了!”
元尧脸色大变,一手拍在扶柄上,急骤撑起身,惊道:“怎么回事?”
薛万仞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讲述。原是历了七八日的阴雨天气,宁琼旧伤复发,一到阴天就赤痛不已。见今日风和日丽,他就兴起,又是为了活络身骨,舒缓镇痛,图个好心情,便相邀一群将佐出营到郊外秋猎,不曾想掉落了一个猎人扑捉野狼的陷进里,连人带马都被尖锐的铁蒺藜刺死!
听后,元尧心情沉重起来。陆渔和郭荆之事方起,宁琼又出事,目前他还没有好的人才来接替宁琼的位置。随后他令秦启代自己去宁府吊唁。
现今宁琼的尸身,已由宿卫右营的将佐送回宁府。其父宁真闻此噩耗,当场抱尸大恸,涕泗滂沱,最后昏迷过去。宁松亦万分悲伤,但宁家只剩他一个子侄辈男丁,他担起了责任,为兄长处理后世,布置丧仪。
两刻钟后,宁府已经布置好了灵堂,将宁琼安置入棺椁,设牌拜祭。秦启来凭吊,传达了元尧的慰问之情,并带来宝剑一把,以谢当日开门救驾之功。
“宁尚书节哀,保重身体。陛下闻此噩耗,也很难受,这把斩铁剑,权当是送别之礼,赐于宁府,请宁尚书收下!”秦启双手将剑奉上。
宁松眼眶泛红,双手接过宝剑。
“为了感谢宁氏之功,陛下特赐名为‘念宁’。”
宁松身躯一震,俯拜道:“请秦副统领,代我谢过陛下垂怜之恩!”
过了一段时间,元尧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接替宁琼,那就是曾为自己皇兄的效力的典军校尉卫鸣。当卫鸣从溪州传来平定流寇作乱的战报,元尧才想起这个昔日曾看好的将领,于是下旨将其召回京中,徐右宿卫将军之任。
开明殿内,元尧对其勉励一番,设私宴宴请他与薛万仞,一道吩咐两人精诚团结,好生掌管宿卫军。宴会完结后,卫鸣与薛万仞一道离去,但两人并非一起去军营。
卫鸣借故撇开了薛万仞,绕到了信业坊巷道。在一棵槐树下一个卖瓜的汉子在蹲守,见卫鸣到来,便起身截住了他。卫鸣怀揣大事,心急如焚,哪有心情买什么瓜,正欲出言斥退。不曾想这个人说出了暗号的上句,他愕然片刻,对出了暗号下句。他随着此人走入巷道,兜兜绕绕到了一间院子。
一人在阶上负手而立,等待多时,正是田甲。
原来在西境溪州时,田甲就曾去寻过他,并挑拨离间地将元巍身故包装为一场阴谋,归咎在元尧头上,诬陷是陆渔奉了元尧之命,勾结白鹿山庄,将元巍引入死地。白鹿山庄已经覆灭,是死无对证,田甲打得一手好算盘。卫鸣自小与大皇子相识,情系已深,难以割舍,在大皇子走后终日以酒消愁,被稍微一挑拨,弦就断了。
“溪州之时我就说过,你必能升迁回都。如今,你考虑得如何了?”田甲微笑着看着他。
“大皇子死于阴谋诡计,害他的人却高高在上,我不服!”卫鸣将手指捏得啪啪作响,一拳打在院子的桑树上,落起了几片叶。
田甲眼神喜悦,喝彩一句:“好!卫将军不忘故主,是个忠贞男儿!”
田甲将卫鸣迎了入屋。至于两人说了什么无从得知,只是放晴不久的天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给窄小的古幽小巷增添了几分秋凉之意。 大魏靖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