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大魏靖军侯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几日后,变乱逐渐安定下来。
元尧再出现在朝堂面前,自然吓了群臣一跳。他今来是宣布自己退位,传位给元慎的。昨晚宁桐与他的谈话中,说了元慎诞生的经过,担心血脉不能为天下人承认。经过了这么多,元尧已经不似之前那么多疑,相信了她的话,所以有了朝会的传位诏书。
帝后同在,碟册符书,一应俱全,群臣自然没有异议的。
一些宗室臣子还想辩上一辩,却被元宗给按住了。当然,元宗这个举动不是就此作罢,他在筹划一个更周密的计划,并且这个计划在不久得到了实施。
在传位诏书颁下之后的第二日,元宗把安成郡王请到了他的府中,同时还请了一大帮元氏宗室,其中有不少是平帝的堂兄弟,算起来是元尧的族叔,元慎的族祖,宴会的名义上是为庆贺伪嗣覆灭,元氏归位。
照理说,元慎刚刚获得了身份碟册,还未举行登基殿里,后辈的身份重于君主,来拜会诸位长辈是应该的。
宁桐也是出于这层考虑,一为安抚宗室,二是给天下人树立重孝的榜样,所以决定走一遭。元尧重病,精神靡顿,所以她抱着元慎,在绿屏跟随下,来到元宗府。管家见礼之后,即要回身入府禀报,被宁桐制止,她径直而入。
客厅宴会歌舞升平,酒肉飘香,一众舞姬扭动腰肢,似鸟儿一样,琼轩下还坐着一排奏乐的乐师,看起来是奢华糜烂,丝毫没有因变乱死难而感到难过,更像是大难不死之后疯享后福。
席间一位不入流的子弟喝多了,胆大地非议起元慎的身世来,顿时引来很多人的附和,有的人性格冲动,更是捶胸叹息,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元氏江山沦丧于虞氏之手。辈分高的长者年老昏聩,不明所以,更是拍案踱足,以泄愤怒。
元周不禁问向元宗,为什么在大殿上阻止说此事。
元宗表示靖军侯势大,需徐图缓进。
“太后娘娘驾到!”
说这话的人是不是太监,是元宗府上的管家。他知道今日的聚会不是一般的聚会,担心这伙贵人喝多了什么话都敢说,预先赶到大厅提醒。果然,众人听到这话,尽皆脸色一变,歌舞息,鸦雀无声。
宁桐端庄而入,在门前的位置上停下来,目光从左右两边宗室上扫过,对于他们目光中的厌恶、不屑,早有预料。早年,便是他们叩请元尧立妃,嫌弃她出身低微且无所出,若是和颜悦色以待才是怪事。她就像是空气一样站着,没有人上前迎接,也没有人问话。
抱剑而立的绿屏怒了,大喝一声“大胆”。
辈分最高的的安成郡王冷哼一声,喝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跟我等如此说话?”一语双关,暗里直指宁桐。
绿屏恼怒不已,正要发作,宁桐摆手阻住她,缓步向前,微笑着弯腰一礼:“元氏媳妇携子元慎,拜见各位伯叔。”
元周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站起,“皇后······哦不,太后娘娘不必如此,我等怎敢受您和储君的大礼。”
安成郡王不悦地瞪向元周,“我们元氏子弟,个个有骨气,偏偏你是最懦弱,真是丢脸!”
元周诚惶诚恐的样子,也不敢反驳,连忙朝安成郡王拜了拜。
随着安成郡王的话起,指责接踵而至,有的话说得极为过分,气得绿屏忍不住拔剑将一席斩成两段,才将不堪入耳的话镇住,也吓得歌姬、乐师颤颤地伏地了身。
这个时候,元宗出来打圆场了,他不卑不亢地道:“靖军侯与赫连城对峙之时,我们被锁在宫中,无法听到他的辩解之言。既然现在各位耆老心存疑虑,何不请他过来解释?若你们真的是清清白白,又何惧这一趟?”
他的话得到了在场人的赞同,安成郡王拍板,叫嚣道:“对!该要辩辩,他若不敢来,就是心虚,老夫就算拼了命也要上书,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说得激动处,一张老脸狂咳不止,他身边的人赶紧过去伺候。
骑虎难下,宁桐皱紧了眉头,她心中也恼怒,但为了儿子的前程,忍下羞辱,点头道:“好,我答应。”
于是乎,绿屏受命,冷冷瞪了一眼,转身而去。
阴云蔽日,气流时而燥热,时而清凉。
古岳镖局的高手暂时落脚靖军侯府,府兵二百余人也驻守了起来,看起来算热闹。
今日的朝会,陆渔以受伤为由,没有去。其实他是不想再看见元尧,他还没做好这个准备,该以何种方式去结束这段君臣关系。杀人偿命?他在极度愤怒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可这只是冲动下的魔鬼,他比谁都清楚不能这样做,道理跟宣帝那档子事是一样的,他没有野心,不希望元氏根基尽毁。
看望了商昭伤势,就客房里出了来,他走到了谯心亭,一直在思索这件事。湖水中的荷花盛开了,圆形的水珠下面是圆形的荷叶,荷叶下面是被雷阵雨打混的水,小鱼儿似乎在浊水里玩得很欢快,而清澈的地方似乎没有多少鱼愿意去。
风没有停息过,看来今日又是一场雨。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叶离将绿屏带到了谯心亭。
“拜见侯爷。”
“太后娘娘有何事?”
“今日元氏宗室汇聚元宗府上饮宴,娘娘带着太子殿下过去,本想缓和关系,没想到······遭到刁难,安成郡王等人叫嚣,要侯爷过去······对质。”
这事听起来没有什么蹊跷,就是谣言惹的祸,可陆渔嗅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比如,宗室为何昨日朝会上一声不吭,今日却突然提出要对质?又比如,大乱刚过,血迹未干,这个时候怎么也不该是大摆筵席的时候,此举会让人非议。元宗也是个在意名声的人,不然在大沧南犯,李行客阵亡那个时候,也不会第一个跳出来表示迎战。
最重要的一点,赫连城为何没有杀激怒他的元宗,又为何单独将宗室关押在没有淋火油的偏殿?这明显是一种保护,也是阳谋。那么,本来就有意的宗室,真的会心甘情愿称臣于宁桐母子底下?他不这么认为。
很快,他就带着叶离,随绿屏出了侯府,赶到元宗府上。
客厅的宴席上多了两席位置,其中一席宁桐已经坐下,剩下一席空着,是为陆渔所准备。而宗室将原本那边的其他席位设到另一半,摆明做出泾渭分明的疏远之状。
宁桐对此心知肚明,她低着头,寻思着今日此举的成败,但不管怎么想,她都没有把握能够说服这些人,最怕的是他们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揣着明白装糊涂。对面的宗室也异常安静,彼此之间火药味浓烈,似乎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前院传来的脚步声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陆渔夫妻走入厅中,吊诡的是宗室包括元宗不为所动,反而是同为客人的元周出来见礼。伸手不打笑脸人,陆渔自然对于这些宗室没有好印象,但也给元周还了礼。
“你就是大魏靖军侯?”安成郡王仪态傲慢地斜视着陆渔。
“正是。”陆渔对安成郡王微微拱手。
“赫连城这个反贼说你与她有苟且之事,生下了她怀中的这个所谓皇子,你可承认?”安成郡王言辞甚是犀利,一上来就露刀子。
陆渔和宁桐都在忍着,叶离可就不答应了,指着他骂道:“一派胡言,我夫君参加伐梁之战,替大魏收回了南三州,立下赫赫功劳,又为大魏剪除反贼,行事光明磊落,现在却要受你们这些莫须有的污蔑!你们倒是说说,他人在南境,何时来过帝都,又是怎么进的宫?”
宗室听了这话,头脑也清醒下来,安成郡王又质问:“既然靖军侯未阵亡,又怎么隐世不出,是有何企图?”
叶离冷笑,“我夫君为何隐世,难道不是拜元氏所赐?各位,难道要我把话说绝?”
众人默然,嚣张气焰渐渐凉下。
“说得好。”元宗突然出声称赞引来了众多迷惑和惊异的目光,可接下来他的话才诛心,“看来靖军侯是怨恨元氏已久,趁着赫连城作乱的机会,与同样怨恨陛下和郭皇后的宁桐合谋,抱来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就谎称陛下之子,行虎狼侵吞之计,也未可知。”
这一番话下来,宗室觉得很有道理,态度再次转变。
叶离恼恨不已,拔出剑指着元宗。
元宗厉声怒斥:“终于露出真面孔了,还说做贼心虚?”
安成郡王失望道:“靖军侯,本来老夫也十分佩服你为大魏所立功劳,可你此举太让老夫失望了。”随着他的话落下,宗室群情汹涌,纷纷咒骂陆渔是反贼、小人,说话有多难听要多难听。
元宗冷笑着,喝了一杯酒。这一切正是他想要的,杀意从目光一闪而过,他转头朝客厅两边的房间望去,将酒杯掷于地上。晃铛一声,两边的房门被推开,两队披坚执锐的死士纷涌而出,而在前院也有一片死士冲来。顷刻间,整个客厅便被数百名死士包围,乐师和歌姬吓得四散而逃。
从安成郡王、元周等人惊异的目光可知,他们事先也不清楚有这一出。元宗之所以隐忍不发,即为了今刻,欲铲除靖军侯和宁桐母子,然后乘机招安各军。至于宫里奄奄一息的元尧,他已经不放在眼里,当成了随时可拿捏的柿子。他想到自己有可能成为最后赢家,喜形于色。
身穿惊涛之中的陆渔夫妇没有任何恐惧,脸色一丁点没有变过。因为在来的时候,陆渔已经做了万全准备,在离府那一刻,他想起了元宗在府上养了不少死士,或许是想行请君入瓮这一招。他侧头对叶离点了点头,叶离捉住从袖中滑落的笛子,吹起了悠扬的乐声。
元宗一时不解,但下一刻他得意的目光一缩,如坠深渊。
郭岚领着古岳高手及侯府府兵冲进府门,在前院将数十名死士反包围。她叱道:“所有人放下兵器,否则杀无赦!”
死士自然敢死,没人听他的。
元宗这个时候脸色很难看,他明白,就凭这一两百人,在如狼似虎的援兵面前留下靖军侯是不可能的了。已撕破脸皮,不放一箭就投降是不可能,他担心结果是被屠刀劈下,成为宁桐杀鸡儆猴中的鸡。
安成郡王和元周急了,纷纷出言相劝,勿要冲动,以和为贵。但是,极度不安的元宗怎么会听这俩人的?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剑拔弩张之时,宁桐站了起来,来到宗室面前。所有人都看着她,不知她要做什么。只见她从怀中拿出了一封军令,举在众人面前,介绍起它的来历,“这是一封军令,各位可能不知道,但元侍中对它,一定不陌生。”
事实上,在军令被拿出那一刻,元宗就认出了,寒意瞬间遍布他全身。他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认为宁桐是借这个机会来铲除他。
宁桐将军令传递给安成郡王、元周俩个。一路传下去,看过军令内容的他们都不可置信地望着元宗,没想到元宗还有这个秘密。
“大家都看到了,只要这封军令递上刑部、大理寺或御史台,元侍中的下场,死路一条!”见宗室尽皆脸色大变,宁桐继续道:“不过,我今日不是为了铲除元侍中而来,更不是针对各位元氏叔伯,我是为和睦而来,为大魏社稷的安定而来。”言讫,她行到灯台边,将军令放在灯烛上,把它烧成灰。
这个举动,极大地震撼了宗室。
元宗更是不敢相信所见的,目光死死落在飘荡在空中的那缕灰烬上。他倒退着,跌坐在座位上,眼里的杀意已经不见了,继而换上了挣扎、迷惘、反省······
客厅鸦雀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安成郡王拄着龙钟的躯体,行到宁桐面前跪下。元周也赶紧跟着,跪在宁桐面前,其他的宗室子弟也渐渐离席而跪。
看到此情此景,元宗放弃了那颗权欲之心,长叹了一口气,一下子看开了,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跪倒在宁桐面前。
值此,一场阋墙之祸,在宁桐的斡旋下,扼杀于萌芽中。
后人每每读到《魏史·静贤皇后传》的时候,无不为青史标名的宁桐宽容、大度的魅力和高超、睿智的政治手腕所折服。 大魏靖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