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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日辰时初刻,大风扯得特别紧,比昨晚还烈,中庭处已经花卉凋零,叶黄满地,放眼望去,街上廖无人影,时而一团被狂风裹挟的枯枝败叶呼啸而过。
丁思从侧门处牵着几匹马而出,在府前驻跸。几匹马晃了晃脑袋,似乎被风沙刮得疼痛,唯有黄骠岿然不动,宛如神驹。
跨出门槛之后,陆渔叮嘱了慕容之由几句,叫他好生在府中看紧,有什么事随时向青岩传信。慕容子由一一应诺,只管叫陆渔二人放心。留慕容子由在都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既是看重他处事慎重,富有智慧,又想留下个关注朝局动向的人。吩咐完之后,陆渔与叶离相视一眼,互相颔首,即要下阶。
恰在此时,两个小小身影从府中冲出,一个抱着陆渔,一个则抱住叶离。本来陆渔和叶离出屋的时候尽量放轻了动静,不曾想还是没有瞒过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捉住陆渔和叶离的脚,死活也不肯放二人离去。陆渔好言安慰,说出京办事,过一阵子就回。可卫询依旧不答应,说拜师是来学艺的,不是一年半载不见师父而日日享受好吃好住的。陆渔与叶离皆无奈,商量了一下,便将孩子带上。于是陆渔抱着卫询上了黄骠,而叶离则抱起卫慧骑上了另一匹骏马,在丁思以及十二亲卫为扈从下,向帝都东城门而去。
薄暮冥冥,大雾笼罩了百步之外的景物,整个帝都望上去就如同一个幻境,从没有存在过,也不知日后会不会存在。
从清子河出,脚程缓慢地穿过红叶街,绕道至东主街,辰时六刻方至东城门。城门早已洞开,车水马龙,忙碌生计的百姓出出入入,已有繁华初上之象。
陆渔一行人骑马出城。城门校尉以及侍卫都认得陆渔,自是不敢阻拦,皆拱手相送。而周遭百姓皆投来惊异的目光,随即气氛活络起来,城内城外,尽皆向陆渔行跪礼。虽说百姓是出于仰望并无恶意,但陆渔弄得头大,不得不一路回礼,差点没有扶稳卫询。
“靖军侯且慢!”一驾华贵马车在城门以内十步停下,一个身穿朱红朝服的四品官员从车驾跳落,扶正了一下官帽,疾步追到陆渔马前,上气不接下气,拱手道:“下官是吏部尚书何元尚。靖军侯且慢!”
陆渔俯下头,向其回礼,脸上却疑惑问道:“原来是何大人。不知何大人阻拦虞某,所谓何事?”
何元尚拱手答道:“靖军侯向吏部递呈了辞官文书。如今下官来,正是要告知侯爷,您的辞官请求吏部已经驳回了。”
陆渔诧异问道:“驳回了?不会吧。何大人,我可是得到陛下恩准的。”
何元尚不明所以,疑惑道:“这······实不相瞒,靖军侯辞官这么大的一件事,今早我去求见陛下请旨。可等了许久都未得见龙颜。所以,下官也不敢自专,只能按下不发。侯爷是奉旨入京,如今吏部未收到陛下旨意,所以您是不得随意出京的。”
陆渔与叶离相视,面面相觑。再转头看见何元尚一副为难的样子,他有苦说不清。何元尚所言也是有道理的,因为这是朝廷法度。陆渔还以为元尧已经给吏部批了文还是已经传了口谕,如今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陆渔深吸一口气道:“何大人,陛下有口谕。你要不信,可直接去问陛下。”
何元尚双目放亮,低了低头,连连道:“靖军侯说得是。可这样一来一往需要时间,还请侯爷暂且等候,我再入宫请旨。”
陆渔脸露为难之色,忽而感到手背一热,转头一看,见叶离朝自己点了点头头。于是乎,陆渔便颔首道:“也罢。何尚书速去速回。”
何元尚再恭敬施了一礼,转身疾步回马车,拒绝了车夫的搀扶,骑上了随从的一匹快马,加鞭朝大街尽头疾趋。而百姓们何曾见过这一幕,很多人都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从侧眺望。不说则已,一聊一谈之间,百姓们才知道靖军侯辞官了,俱吃了一惊。
开明殿中。
何元尚下了马,入了正阳门之后,竟然畅通无阻地到了开明殿。而开明殿上元尧端坐主位,不露而威,似乎早已知道何元尚会来一样。
“微臣已在东门喊住靖军侯,也说了吏部没有没收到陛下的旨意,所以不敢擅批靖军侯的请辞书。”何元尚微微弯着腰,恭敬地朝元尧上报。
元尧听了之后,赞道:“很好。”忽而眉头一皱,“郭荆与宁松有没有来送?”
何元尚答道:“臣并未看到郭尚书和宁尚书的身影。”
元尧深思片刻,抬指道:“知道了。你去传朕的旨意,说建州关乎大魏安危,靖军侯身系重大,不得请辞。”
何元尚躬身应令,徐徐退出了开明殿。望着空阔的大殿,元尧嘴角微微上扬,绽放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殊不知,内室之内,珠帘之背,一个婷婷而立的佳人早已将这一切收入眼帘,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东城门处,陆渔已经等了许久了。十几匹马塞在城门主甬道上不进不退,特为显眼。一些后来出入城门的百姓见状更是大感奇异,在交相口传中闻之了内情,更是好奇心大发,很多人干脆不走了。随着人越来越多,可是苦了城门校尉以及守门军士,陆渔的身份就摆在那里,他们也不敢劝说,更别说驱离。陆渔也意识到自己一行人阻碍了大道,便带着叶离、丁思等人退到了路边的一个茶棚里,随意叫了几碗茶,边饮边等候。
己时初刻,何元尚终于骑马出现在街边,须臾之后来到了东城门。他连忙下马,左顾右盼,终于发现了茶棚里的人,于是小跑至陆渔身边,拱手道:“侯爷,臣已经去过开明殿,见到了陛下,并带来了陛下的旨意。”
陆渔淡淡道:“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吧?”
何元尚摇头道:“侯爷怕是走不了了。”
陆渔脸色一沉,渗出三分冷意,沉声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何元尚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拿出一份文书,递到陆渔面前,道:“这是侯爷的请辞表。”
陆渔狐疑万分地接过,打开一看,倏然变色。因为表上有两个朱笔写成的大字,则是“不准”,并没有印章。一般来说,皇帝批阅奏折,若是恩准的话则会用写上“准”字,并会用天子印玺盖印。
何元尚又道:“陛下并没有同意侯爷的请辞,说建州关系到朝廷安危,而靖军侯身系重大,不可轻弃之。”
“啪”的一声,陆渔合上了请辞表,脸上复杂无比。虽然不知元尧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但这句“靖军侯身系重大”还是在他心中起了波澜。这反而让他觉得,昨晚的饯别宴只是一场缥缈的梦,所谓的打压只是梦中的一个幻境,一个非常真实的幻境。
“不可能,明明昨晚······”
“陛下说,在接见靖军侯之时,已经喝了几杯,在之后的晚宴上又多喝了几杯,以至于难以考虑仔细。所以今早醒来,听得下官禀报,得知靖军侯要走,才急忙让下官来为国留贤。”
陆渔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叶离靠了过来,从旁提醒道:“还是尽快走的好,父亲的病不知是否缓急,我们拖不得。”
叶离的话让陆渔如梦方醒,他转身向茶棚隔离的一个写字先生走去,礼貌问道:“请问先生,可否借纸笔一用。”
写字先生显然是知道陆渔身份,不敢受陆渔的礼,连忙直起身来,推出双手道:“不敢不敢,小民岂敢受侯爷之礼,不合乎礼仪。侯爷想用,便请用就是,无需跟小民客气。”
“多谢了!”陆渔拱手致谢,随即拿起案上的纸笔,稍一沉思,便笔落字成,一封再辞信落成。放下纸笔,陆渔将它呈到何元尚面前,道:“劳烦何大人再走一遭,将虞某的请辞书上递陛下。”
何元尚双手接过陆渔的第二封请辞书,躬身一礼后,疾步跑回马边,跨上马挥鞭往城内赶去。马蹄声渐远,不一会便无影无踪。陆渔的心思却没有因此而沉寂,而是焕发出许多个猜测。试问饯别宴都办了,临到走时却把人扣下,这是什么道理?若非幡然醒悟,即是惺惺作态。
又过了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己时四刻,大雾是已经散了不少,不过天空不仅没有流露普照众生的日暾,反而风凄河冷,霜露生白,红衰翠减,萧瑟江天。
陆渔和叶离所在的草棚在冬风的肆虐下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时不时一两根草掉下,似是摇摇欲坠,但实际是相安无事。卫询和卫慧身子比不得大人,只得双双挨近叶离温暖的怀抱里暖身。丁思他们分别围坐在几个桌子上,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口接着一口喝着热茶,不断搓擦着手掌。
乌云低垂,风沙起舞。陆渔也拿起了一个茶碗,想喝口茶暖身,却发觉里面飘着一根草。待把草拈出来后,热腾腾的茶水里倒影出乌蒙的天空,以及一个马头。
马蹄声越来越近,在茶棚附近一下息止。何元尚终于回来了。他跳下马,疾步跑入茶棚,将陆渔先前写的第二封请辞表原封不动地递还给陆渔,喘息道:“侯······侯爷,陛下还是······还是不准侯爷请辞。”
闻言,陆渔倏地放下茶碗,从长椅站起来,一脸阴沉地低瞅着何元尚。而恰在此时,拂来一阵大风,将茶棚中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把众人吹得脸青口唇白。 大魏靖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