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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殿宇在漏风,似是在嘲讽站在轩窗前那个人的愚蠢。满心愿望被击碎,元尧不由得心灰意冷,他再次来到了含章殿,想跟宣帝倾述一下心事。从北境大战御敌于国门之外,至如今攻梁均告失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军事上不及靖军侯这个残酷的事实。本被他寄予厚望的寇平,比起靖军侯终究是差了一下,更别提其他将了,那么日后还能靠谁呢?在恼怒之下又生起深深的担忧。
又想到最近屡屡从南境传来的战报,即大梁屡屡派遣小股部队,进入建州境内破坏粮仓,袭杀将官的事,又心事重重。国难思良将,元尧在月下站了许久,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靖军侯府,陆渔在书房里看着战报,自从魏梁开战以来,他就一直关注局势进程。关于元谯被杀,他总觉得蹊跷,也猜到了些什么,但最令他惊讶的莫过于陈子放平定萧化潜速度之快,救援南三州之迅速,可以说是摧枯拉朽。研究来研究去,还是没有研究出针对目前敌我双方的破局之法,最后喂叹一声,将一些情报放到一边。
案上的镂金铜人灯灯光已经弱了,原来已经天光了。
是啊,现在自己已经赋闲了,还理这些烦心事做什么?于是乎直起身来,去庭院教导卫询习武,望着这个朝气澎湃的孩子,心下不由舒畅起来。这个时候,慕容子由来报说元尧驾临。陆渔闻言没有多大惊讶,虽说大半年没有再跟朝事有所联系,但元尧此来的目的也不难猜。整理好仪容,外出迎候。
元尧下了御辇,直入府中,于客厅而立,待陆渔来时也不过短短一会。两人再见,空气凝滞,沉默了好一会,不知该如何开场,或许都在等待对方先出声。
“见过陛下!”陆渔脸无表情地说了这句。
“近半年未见,你还好吗?”元尧似乎又回到了初见时那般平易近人。
“臣一切尚好,多谢陛下。”陆渔微微躬身说了这么句,然后场面又再度沉默。
“听闻昨日是你儿子周岁宴,朕昨日有公务未能上门,今日有闲暇便来见见。你带朕去见见。”这次元尧出声打破尴尬。
昨日确是陆清一岁宴,但由于仍在孝期,没有请人,只是一家子吃了顿丰盛的饭膳便算了。陆渔便让慕容子由去告诉宁桐,一会儿之后,宁桐抱着陆清前来,向元尧施了一礼。元尧免了叶离的礼节,抱过陆清,和蔼可亲地逗弄起来。陆渔便静静站在一边,看着这虚假的一切,看着皇帝伪善的表演。
“真好,朝气勃发。”元尧宠溺地摸了摸,又感慨起来,“这让朕想起了出征那些军士,也是这么有活力,可惜啊······”
陆渔依旧没有做声。
元尧眉宇间不悦,将陆清递回给宁桐,“虞启,朕此来,难道你茶水都不给一杯吗?”
“哦,是臣忽略了,请陛下移步。”陆渔佯作恍然,然后带着元尧前往樵心亭里。
秋日的谯心亭,落叶流水去,黄昏落枝头。
“虞启,你心里还在怨恨着朕,对吧?”元尧凝视着陆渔。
“臣不敢!”陆渔平静回答。
“我看你就敢!”元尧拍案喝道。
“臣说过,臣不敢!”陆渔语气也凌厉了几分。
元尧敛去厉色,将面前美酒饮尽,“听说,你手下有个天方楼?”
“陛下从哪里听说?”
“云麾校。”
陆渔这下确定了,方氿就是落在云麾校手中,“臣斩衰在府,只好捣弄些美食,聊以陶冶情操。”
“朕听说,天方楼往你府里送了不少南境战报。”元尧轻笑,“看来你还是忍不住啊!这是好事,将军就应该居安思危,枕戈待旦!”
“陛下有事,旦讲无妨。”被戳破之后,陆渔也不好再装作作壁上观。
元尧眸中闪过锐色,他确实有求而来,但也难以拉下这个脸子。本想让陆渔先开口,却没想到陆渔一副拒之门外的样子。压下不悦,笑道:“梁帝驾崩,陈子放扶持新君即位。据消息称,萧化潜有反叛之心,所以朕本想趁着这个机会收回南三州,可惜晚了一步。”
“利用萧化潜与陈子放的内讧出兵,确是一个绝佳战机,陛下的眼光不错!”陆渔称赞了句,“陛下的顾虑,也没错。”
元尧来了些兴趣,“哦?从何说起?”
“萧化潜反叛真假不明,贸然出兵过于冒险。陛下在他渡过汐水之后才发兵,的确是最稳妥的做法。只是,让谁都没想到的是,萧化潜败得太快了。”
受到称赞,元尧心中那种颓废散了几分,看向陆渔的眼神柔和了几分,“是啊,十万大军,对阵金陵城的五万禁军,竟然只交了一回合,就放下了兵器被收编。陈子放真是厉害!”
的确厉害,陆渔由衷佩服的同时,又深深忌惮。这个人,他从来没有看轻过。
“萧化潜死了,现在陈子放坐镇南三州,而我军主帅负伤回都,军心必然受挫。而且,陈子放屡屡派出小股部队刺杀我军将官,焚烧我军粮草。这样下去,朕怕建州会出什么事,你觉得呢?”
“臣以为,陈子放不会久留淮州。”
“哦?为什么?”
“幼帝登基,人心不稳,陈子放必然要回去整合朝局,这是其一。萧化潜虽死,朝中仍有萧氏宗室掣肘,这是其二。寇平负伤,他看准魏军短时间内不会再出击,这是其三。”
“那他?”
“至于陛下说的,陈子放刺杀我军将官,焚烧我军粮草,只不过是为他的撤退做好铺垫,以此来抹杀我军战争潜力,而绝非要反攻。”
元尧听后连连点头,心中担心逐渐烟消云散,“原来是这样!”而后,又向陆渔投去了一抹笑容,“不愧曾击败过陈子放,连他的行动都了如指掌!”
“陛下过奖!”陆渔拱手作谦。
元尧眼眸闪过一道精光,“那你觉得我军下一步该如何走?”
许久之后,陆渔答道:“臣不知!”
元尧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不已,“你说什么?你不知?”
陆渔不语。
元尧横眉怒目,冷冷道:“宁松去世,朕也不想,难道你要揪着不放吗?”
陆渔唇角浮起冷笑,实在不想与他作无谓的争辩,“臣确实不知!”
“朕不相信,你研究了这么久情报,会没有对策?”
“臣常居于府,对战局了解不深,实在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
“北境大战你都能扭转局势,现在局势远不及当初的严重,你不可能没有对策。”
“臣也是人,是人就不可能面面俱到,处处开花。朝中大将如云,陛下可去问他们。”
元尧眼色一厉,拂袖而去。
陆渔眼色始终凝视着案桌。话谈到现在,他已经知道元尧来此的意思,绝不止问陈子放的想法。事实上,陆渔也没有猜错。
元尧离开谯心亭,行至廊下不久又停下脚步,徐徐转过身,“钟大平归钟大平,高轶归高轶。高轶未请示兵部以及朕,私自领兵离开驻地,无可辩白。朕即使想网开一面,也难以做到。”没错,撤兵的确是他心中所想,他从陆渔口子得知陈子放没有北犯之意,便有撤兵之心,但是拉不下这个脸子,因为这样就变相承认战略失败。而在寇平回都之后,他也征询过寇平意见,但寇平给他的反馈是不可,理由是三军将士对于大梁间谍暗杀袁守义以致不能翻案一直义愤填膺,而这又更加令他生起对翻案的恐惧。
陆渔眼色一沉,知道元尧谈起高轶不是心血来潮,是在向他释放一个暗示。在陆渔思索间,元尧转身离开了。
之后,陆渔决定上书。在朝会里头,关于继续对大梁动兵与否也产生了分歧。在中书省将陆渔的奏折当众递交元尧,元尧令宗海当庭读出后,所有争论全都沉寂了——奏折的内容是说“攻梁战机已失,撤兵为上。若迁延不动,徒耗钱粮”——在逐轮大战间,魏庭基本养成了一个共识,即靖军侯对战事的判断基本上十拿九稳——而这,并没有让元尧卸下顾虑而松一口气,反而更加让他感到忧心忡忡。
陆渔的奏折等于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元尧亦懂得投桃报李,以高轶旧部奋力断后,击退梁军向嘉鸣关进击为由特赦高轶。不过再任高轶为督将是没有可能的,便降其为宿卫军典军校尉,这也是在防备陆渔。
朝廷诏书下到建州,嘉鸣关上镇海、横野两军向北撤退,不过并没有撤离太远,横野依旧回到蘅州,而镇海驻扎桐州,这是元尧为了下次动兵的考虑。三军将士虽然不甘,但听说是靖军侯进言,便乖乖奉旨了。
在大魏撤军之后,陈子放果如陆渔预料那般,将太吾、威卫、骁果三军主帅之位交给了陈去雁,而自己则火速渡过汐水,返回了金陵城。出乎陈子放意料的是,那些个萧氏宗室并没有在最佳的动手时候动手——宗室在羽林卫以及禁军中安插了自己人。那些“奸细”早已被田甲策反,这也是他放心留下羽林卫,率军前往南三州而将金陵城交给萧氏的原因。他本想趁此机会,以犯上作乱为由将他们一网打尽的。
而这个时候,在大梁境内湘州的豫章王府,已经烧成一片火海。豫章王萧悦随萧化潜谋反,陈子放肯定不会放过他,这点他清楚,也深为恐惧。待陈子放麾下赶到的时候,整座豫章王府已化为白地。掀开一地废墟,翻出白骨无数,很难分辨出哪具是萧悦的尸体。但总归有办法,有一具悬带金链玉佩的遗体被认了出来,被指认为王尸。于是乎,惊动大梁朝野的一场军事政变便彻底告终。 大魏靖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