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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开城来援,虽一时解了长信关之危,但相对于关北庞大的沧军而言,终究是杯水车薪。赫连城完全可以再整军强攻关城,那时就没有先前那般幸运。这一点赫连城看得很透,所以在鸣金之后,他立即令伙头军提前埋锅造饭。黄昏余光下,连营炊烟褭褭。
陆渔踏着破碎的城梯,跨过逝去将士遗体,登上城头而望。看见那炊烟的时候,心头不禁一紧。这半月来,他时不时观察外面沧军大营,大致知道沧军的生火做饭时间。今日沧军提前造饭,事出反常必有妖。继而,大概猜到了赫连城即将动兵的用意,凝重道:“赫连城不会罢休,长信关凶多吉少了······”
从旁的霍开城担心道:“末将来时,曾绕道羌州城,见慕容词把占领羌北诸县的守军大部南调,用以围攻羌州城及重镇莱阳城。要是长信关被破,届时羌州和莱阳必定军心震动,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哪。如此一来,大魏······这一劫生死难料。”
陆渔骤然回头,“你刚才说什么?”
霍开城一怔,“哈?末将说,长信关若有失,羌州必不能自保······难道末将说错了?”
陆渔摇头,“上一句,你说慕容词将羌北诸县的沧军大部南调?”
“对啊,末将亲眼所见。”霍开城不明所以,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青萍关是沧人后路,那青萍关上的沧军可有南调?”陆渔急问。
“这个······末将不清楚。”霍开城又道:“末将只是在冰姜河以南看到有源源不断的沧军沿冰姜河岸南下。”
陆渔剑眉一沉,低头沉思而脚步踌躇,不知不觉便下了城楼。寇平、霍开城等将不解,一路相随而下。到了中军帐内,陆渔坐于主位,摊开北境舆图,脸带忖色。众将入内,莫敢出言打搅。
一盏茶功夫后,陆渔终于抬起头,令道:“寇平和霍开城留下,其余众将暂退。”
众将徐徐而退,很快帐中只剩下寇平与霍开城分列左右。两人相视一眼,皆不明陆渔何意。
“长信关外有赫连城,羌州城外有慕容词,莱阳城外有慕容破。三处沧军皆虎视眈眈,无论破了哪一处,余下两处败亡只是早晚而已。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需要想办法彻底扭转局面的颓势。”陆渔双掌撑案,立起来,于案边踌躇。
寇平试问:“侯爷是否想到计策?”
“敌众我寡,若是一城一城解围,难如登天,且我军力量也不足以撼动沧军。”陆渔目光从寇平、霍开城脸色一一扫过,“所以,我们要行釜底抽薪之计”。
“釜底抽薪?”寇平又问:“怎么做?”
“趁羌北诸县沧军南调,我遣一轻骑火速北上,过青萍关,直击大沧雪原腹地。”陆渔目光一沉,铓气毕现。
寇平一惊,“侯爷是想······围魏救赵?”
“的确是围魏救赵。”陆渔颔首,“虽然道理简单,但实施起来异常凶险。首先这支轻骑不能从羌北官道或者冰姜河沿岸北上,为了不引起沧军斥候注意,只能走最险要的燕岭山道。其次,我料想青萍关定有沧军把守,轻骑要想破关而过,不可强攻,只能智取,且不能迁延时日,必须在羌州未沦陷之前快速拿下!可以说,这是兵行险招,一路危机四伏,也许······就一去不复返了!”
寇平与霍开城面面相觑,脸色皆慎重万分。寇平眼睛闪烁半晌,毅然向前踏出步伐,拱手道:“末将请战!”
陆渔紧紧目视寇平,沉声问道:“你可想好了?此去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折在半路。”
寇平慷慨道:“执戟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好,寇平,你行计若成,当为退沧首功!”陆渔为其所感,双颊酡红。又令道:“你即刻点上镇海、宿卫两军所有轻骑,换上沧军衣服,于关前待命。”
寇平应令而去。
陆渔又望向霍开城,令道:“一会你率领平策所有轻骑,出关向东,吸引赫连城注意,掩护寇平向西北突围。等寇平走后,迅速回关,不得恋战。”
霍开城亦应令而去。
一炷香功夫后,长信关关门大开,寇平和霍开城分别引军左右而出。赫连城得知消息,以为陆渔想用骑兵左右夹击他大营,故而列阵坚守,并没有轻举妄动。他此举让寇平顺利北上,也让霍开城顺利折返回长信关。待赫连城明白过来,虽然恼怒,但因琢磨不出寇平行动的目的,自恃羌州牢牢在手,也没过多放在心上。
当晚,陆渔孤零零一人站于军帐外,迎着微弱夜风,仰头观望漫天星辰,静谧无言。
霍开城巡关完毕,正来军帐禀报,“侯爷,关城破损处已作了简单的修补。还有,关北沧军大营篝火明亮,并无异动”。
“并无异动,便是最好的异动。篝火是点给我们看的,今晚·····赫连城必来袭击。”陆渔脸色漠然,依旧在观望着天穹那一颗颗闪耀的星辰。
“那如何是好?”
“莫急!”陆渔似是随意问:“你听到了什么?”
“这······”霍开城愣地左右一望,“末将什么也没听到”。
“兵法云:‘发火有时,起火有日。时者,天之燥也;日者,月在箕、壁、翼、轸也。凡此四宿者,风起之日也。’”陆渔缓缓合上双目,感受着耳边那越来越大的风。
霍开城忽然目光一瞪,惊讶地转过身,望见帅帐前那杆帅旗卷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了。今夜,真的起风了,还是大风,舞如拍岸怒涛,似要吹尽世间腥血。
亥时,陆渔下令将大部分魏军撤出关,留下参将王汉率领一千步卒潜伏在暗角。果然子夜时分,赫连城便令麾下一将领军夜袭。沧军以重锤破开缺口临时修建的木栏,一窝蜂冲入。王汉领军从关南射出火箭,把预先设置好的火罐、石脂油引燃。一时间,长信关燃起熊熊大火,把头顶上的天也烧红了一片。沧军入关者近万,经此一烧,溃军四逃,伤亡惨重。
赫连城率将在关北三里外等候战情,见关上祝融天降,他什么都明白了。陆渔是在故伎重演青萍关之计,偏偏自己急功近利就中了伏。他此刻之抑郁可想而知,只好重拍马缰,拔出秋水长天,剑指暗夜下明暗交织的关城,厉然喝令:“全军压上,取雪救火,务必要今夜拿下关隘!”
在关南三里外,同样布满了密集军阵。镇海、平策、宿卫三军人衔枚、马裹蹄,立于一片昏暗的平野里,张目望着关城的大火,众军脸上皆有喜色。黄骠马兴奋地摇晃了几下脑袋,似乎也在为陆渔行策成功而高兴。王汉施计成功,迅速带人从关南撤出,骑马来至陆渔面前回禀。陆渔勉励一番,正欲令他灭火,重新接回关隘。
夜色中,一骑从东边疾驰而来。那是璜浸滩的方向。
霍开城向东厉喝:“什么人?”
一骑冲破夜色而来,未待马停下便翻身下马,且满脸污血。看其穿着,应该是平策军一员偏将。那将跪于陆渔马前,急道:“侯爷,大事不好了,赫连城手下大将赫连颂率军从璜浸渡登陆。韩将军与其交战,不幸被斩。三千轻骑,全部罹难!”
闻言,陆渔一惊,急问:“是韩将军没有赶在赫连颂登陆前到达璜浸渡?”
那将摇头道:“并非如此。璜浸渡不比沿途高山峻岭,那里地形开阔,仅凭三千轻骑根本阻止不住三万沧军铁骑强行上岸。韩将军见狙击不成,怒急之下,率军上前正面接战,终因寡不敌众而全军覆没!现在,赫连颂正率领两万余铁骑向长信关杀来!”
陆渔仰天长叹:“是我的错,让韩将军白白丧命!”
霍开城与韩胄威、魏北定是感情深厚的袍泽,对于同袍的罹难正难受万分。今听紧急军情,忍住泛红双目,对陆渔抱拳道:“侯爷,仅凭我军现在实力,是无论如何抵挡不住赫连城与赫连颂的大军。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道理陆渔自然是明白的。即使回到长信关坚守,一旦赫连颂赶到堵住关南,赫连城叩击关北,前后夹攻之下,坚守长信关绝无可能不说,连这几万守军也会遭围而全军覆没。望着眼前关城的炎烬,陆渔攥紧拳头很是不甘心,但事实是残酷的,最后他无奈道:“长信关不可再守,我们怕是要往南而撤。”
“南?那是古泾河,而且那儿并无险阻以为屏。赫连颂的铁骑转眼即到,届时该如何迎敌?”霍开城蹙眉,对于陆渔的决定不免愁云惨淡。
陆渔也知道这层,不仅霍开城说的那样,一旦沧军铁骑提前赶到古泾河,对于撤离的伤兵而言无疑是一场灾难。更严重的是,若是赫连颂夺下战船,渡过古泾河,直逼帝都,叩关城下的话,对于大魏而言是一个从未有过的耻辱!此刻他骑着黄骠马不断在阵前逡巡,按剑于缰绳,低头深思。古泾河周围的地势犹如一卷画作在他头脑缓缓翻开,他正寻找着可以着笔著章的地方。在沿途百里的地方,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点。这个点是一个山坡,名叫玄英坡,坡上有个渡头,名叫玄英渡。而玄英渡正是水师战船停靠的其中一个渡头。重点不在这个渡头,而在于这个山坡前面是一片塌下的腹地。
思及此,陆渔朝大军喊道:“将作大匠何在?”
车徵以工兵总监的身份随军征,正与一堆保护他的亲兵在一起。听到召唤,他立即策马出阵,来至陆渔近前,“属下在!”
陆渔问道:“车大人乃当世机巧大家,不知能否制作古时候的战车?”
车徵微笑道:“这有何难?”
陆渔悦道:“好!我即刻派遣两千轻骑将你护送至古泾河东的玄英坡,你务必要在三日内做好一百辆战车,准备好强弓硬弩,我届时有大用。记住,此车关乎大魏安危,生死攸关,请车大人务必全力以赴!”
车徵肃然应道:“属下遵命!”
望着两千轻骑护送车徵向南而去,陆渔再转头望了眼沾染了无数魏军将士鲜血的关城,那一幕幕悲壮的情景历历在目,眼中燃起足以焚烧一切挫折、欲望的火焰,咬紧牙关令道:“全军掉头向南,撤退!” 大魏靖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