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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又飘着雪,下起了毛毛细雨,冷彻入骨。宁松在王主薄的陪同下,往金花楼而去。一行人是步行,没有马车,在寒意驱使之下走得特别快。在距离金花楼百步的地方,宁松停下了脚步,远远望去,只见金花楼烟尘滚滚,烧成了半残品。楼里楼下,不断有人进出,吆喝不断,乱作一团。
王主薄提醒道:“宁大人,那儿就是金花楼。”
宁松颔首道:“走!过去。”
一行人踏着街边嗫嚅之雪而去,留下了几排深深的足迹,又很快被雪雨化去。金花楼前后出口都被差役封锁了,距其五十步的地方站满了驻守的捕快,每一处皆有一个都头率领,可谓是戒备森严,如临大敌。也是,这么大单子事,自然不能等闲对待,特别是楼内还有部分未走的客人,自然要暂时压下看守。
“站住!你是何人?”一个都头横刀喝道,止住将要前行的宁松。
“哎哎,王都头,你去通报一声,说是陛下钦封巡查使宁大人到了。”王主薄上前解释。
“是!属下立即去报。”这个王都头认得王主薄,态度一转,立马转身跑入楼了。
其时,刺史郑贵祥以及都尉薛成晖正在宽敞的一楼里审问未来得及走的客人。客人有十几号人,全都被差役们押到一边,一个个上前被薛成晖问话。郑贵祥正坐在一边监察,脸色阴郁的他,时不时揭开杯盖,小酌一口暖身。
都头入内通传,说道:“刺史大人,王主薄带人求见。”
“王顷?带人?带什么人?”郑贵祥放下茶杯,不悦道:“都什么时候了,他不在官署好好呆着,来添什么乱?!”
都头又憨直地道:“对了,王主薄说是个什么巡查使,还是陛下亲封的。”
闻言,不仅郑贵祥,薛成晖以及一众属吏脸色一变。郑贵祥反应过来,赶紧抽身而出。
外头里,宁宏撑着一把纸伞,站于宁松身边,为其遮住雨雪。宁松双手合拢,藏在袖子里,不顾寒风啸颈,泰然处之。宁宏等人虽然恼怒等得太久,但都憋在肚子里,至于区区严寒,何足道哉。只苦了王主薄一人立在寒风抖擞,又不敢撇下宁松独自入楼,看到楼中人蜂拥而出,他才松了口气。
“王主薄,这位是?”郑贵祥拱手朝宁松行礼,目光却瞥向王主薄。
未等王主薄搭话,宁宏便一手撑伞,另一手拿出一册官牒,翻开立在郑贵祥面前,冷冷道:“新政巡查使宁松。”
郑贵祥赶紧躬身礼道:“恕下官有眼无珠。下官芝州刺史郑贵祥拜见宁大人。”
宁松微笑道:“郑刺史不必多礼。郑刺史亲赴案场,稽查命案,值得钦佩。本官来得唐突,还请郑刺史莫要见怪。”
郑贵祥连忙道:“不敢不敢,下官怎么会见怪。外面天冷,下官恭迎宁大人回官署,摆茶侍候。”
宁松止道:“不用了。方才我和王主薄便从官署而来,郑刺史难道让本官走两回?”
郑贵祥为难道:“这儿不太方便,要不下官去酒楼······”
宁松再度止住他,越过他身侧,望了望这烧得面目全非的金花楼,指道:“就这儿吧。”
“宁大人,这可是命案现场,不吉利啊。”郑贵祥愣眼了。
“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走,进去看看。”宁松率先入楼。
“这火烧得够大的。”进去之后,宁松四处走走望望,入目尽是焦炭满地,狼狈不堪。
“是啊,这些个乱民真是可恶。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逞凶,杀人放火,实在罪不容诛。”郑贵祥义愤填膺。
“胶东侯死因是什么?查出来了吗?”宁松省过他的满腹牢骚,在经验之下,习惯直入问题。
“哦查出来了,胶东侯腹部中了一刀,是致命伤。此外,仵作还验出胶东侯中了毒,毒下在碗壁里。只不过奇怪的是,这不是什么害命的毒药,只是一种会让人昏迷的寻常之毒。”郑贵祥疑惑说道。
“既然能够下毒,为何不下致命毒,为何用刀杀死胶东侯,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宁松喃喃不解。
“这也是下官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郑贵祥摇头无奈。
“找出有嫌疑的人了吗?”
“目前为止,就是那些作乱的乱民嫌疑最大。”
“乱民?”宁松呵呵一笑,“郑刺史觉得食不果腹的民众会舍得花银子去买毒药去毒害别人?”
宁宏也附和道:“属下以为不会。要是有这钱,早就去买吃的了。再说,投毒害人这些腌臜事,从来都是富贵大人才会做的事。”
郑贵祥不解道:“那他们为何堵住前后之门,不让差役们进来救火?这分明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嘛。”
宁松又问道:“他们有何理由杀胶东侯?”
“这个······”郑贵祥脸色一凝,“因为······因为······”他一下子醒起,面前站着的这个巡查使是新政提出并主持者。
宁松见他如此面色,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道:“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好了,你也不必说,我也不会听。”
郑贵祥拱手拜道:“多谢宁大人体谅。”
宁松在郑贵祥的引领下,将金花楼全部逛了一遍,也听郑贵祥、薛成晖等人详细说了案件发生的经过,以及对那些客人的审问结果。最后,他立在了顶楼一处尚好的走廊上,背后即是元缪丧命的雅间。闻着刺鼻之炭味,望着底下各层严密驻守的人员及到处断壁残垣,他陷入了深思。方才郑贵祥的迟疑提醒了他,元缪数次上书朝廷,痛陈新政之害,到了芝州就遭了毒手,这让朝廷怎么想?宗室大臣岂可罢休?这事情,他虽然可以用乱民为由介入,但理与不理均为两难。理的话,有欲盖弥彰之嫌,不理则任由案件发酵,最终怕是会酿成难以调解的大祸,搞不好会在朝廷掀起一场风波。
细思之下,他还是决定让郑贵祥上书刑部,向朝廷呈递卜文。而朝廷知道自己恰好到芝州,必定有旨意下来,让自己彻查这单案子,到时接手名正言顺。
计议打定,他转身道:“郑刺史,胶东侯身为徐、芝、池三州按察使,他遇害,非同小可。你向刑部递文呈报了没有?”
郑贵祥答道:“下官听到事发,就急匆匆带人过来了,还未顾得上这事。下官现在立即去撰文发送。”言讫,他正要下去的时候,忽然下面一个李姓都头急匆匆跑进,大声呼喊着:“找到了,找到了!”
楼上众人皆一愣。
都尉薛成晖认得下面那个都头,便问道:“李都头,找到乱民了?”
李都头望见众官在楼上,便拱手答道:“禀都尉,属下在城西裕和庙里发现了午时作乱的流民。经属下带人辨认,确切无疑。”
薛成晖一喜,道:“很好,把他们押到这里来,我要亲自审问。”
李都头吞吞吐吐道:“怕是·······怕是只能抬着来了。”
薛成晖一愣,诘问:“怎么回事?”
李都头又答:“属下带人赶到时,五十三个乱民,全部中毒身亡。”
楼上众人俱惊。
宁松脱口而出问道:“中了何毒?”
李都头摇头道:“这个,属下不知道。”
薛成晖稍一思,当机立断道:“你把全部尸首抬到这儿来,让仵作当场验尸。”
李都头应令而去。
经过这个波折,郑贵祥也忘记了离去,就这么静静呆在原地。待醒悟过来,他吩咐王主薄先回去官衙,代自己手书一封,派人驰送朝廷。而他,与同样伫立深思的宁松呆在一起。他是情急则乱,差点都忘了身边站着一个鼎鼎大名的侦案高手,又想宁松是新政派别代表人物,宁松若是介入,对于自己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这案子复杂,又大得很,仅凭下官一己之力,怕是难以侦破。素闻宁大人‘铁面公子’,刚直公义,还望指点迷津。”郑贵祥眼睛一溜,向宁松躬身而拜。
“本官并非芝州长官,无权插手芝州刑讼。”宁松有些顾忌。
“哎,这怎么叫插手?这明明就是宁大人勤劳公事,调查乱民为何不在田里好好播种耕作,反而来作乱。而且……而且有人听说,乱民曾经呼喊‘新政吃人’。”郑贵祥阴阳怪气。
对于郑贵祥在打什么主意,宁松心知肚明。这一路走来,他心情抑郁清冷,除了与百姓交谈展露真诚,与阳奉阴违之吏之间多为酬酢,平时则少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比以往沉稳了不少,因为少了那个相陪左右、生死相随的她。
“新政?”宁松表情微澜,想起余霜屏的一句话“新政乃是天下人之新政”。他心中又燃起一团火焰,想想当初自己为何会被她吸引,无非是那份即使身陷囹圄也要揭露奸邪,还世间公平正义的灼热之心。由是一想,即使沾染些许捕风捉影的嫌疑又有何妨,顿时脑海郁气扫去,一眼望去,尽是千峰青骢庭树飞花。他直起身,吩咐道:“还请郑刺史准备好芝州各县的赋税薄册,本官要随时查阅。”
郑贵祥大喜过望,连连允诺。 大魏靖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