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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没想到,李靖上个月退休,下个月事就来了。从这个细节也可以看出,唐朝出兵攻打吐谷浑是一个临时生出的决定。因为如果李世民早就决定十二月份攻打吐谷浑,不可能在十一月份还批准最能打的李靖退休。可见,征伐吐谷浑是唐太宗临时起意,可能是唐太宗不胜吐谷浑高频率寇边之烦的缘故。
面对已经病退回家的李靖,唐太宗产生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疑惑,他向房玄龄等身边近臣发出了“靖能复起为帅乎”的疑问。
不排除这是唐太宗针对李靖使出的激将法,因为从后面发生的情况看,“靖能复起为帅乎”的疑问很可能是唐太宗故意让人传到离休老干部李靖耳中去的。当李靖得知老领导怀疑自己的打仗能力和水平时,他没有像廉颇那样一餐吃下去一斗饭、十斤肉,而是直接跑到唐太宗面前主动请缨,要求挂帅出征:“吾虽老,尚堪一行。”
每一次大战,唐太宗第一个想起的领兵元帅都是李靖。10年后的公元644年,当唐太宗决定东征高丽时,特地当面询问已六十三岁高龄的李靖是否有领兵之想:“公南平吴,北破突厥,西定吐谷浑,惟高丽未服,亦有意乎?”如果李靖那次真的成行,那他真的就是打遍东西南北无敌手的人了。只是,唐太宗最终“悯其老”,没忍心让他出征。
但打吐谷浑这时候,五十三的李靖还不不能算老。李靖的请战正中唐太宗下怀。公元634年十二月初三,唐太宗任命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统一指挥五道行军总管组成的西征诸军。
“道”是唐朝的行政区域单位,贞观元年,唐太宗曾将全国分为分为关内、河东、山南、陇右、剑南等十道,其中的剑南道就是名酒剑南春的发源地,因为这酒的产地在剑南道,所以叫做剑南春,如果产地在山南道或陇右道,那我们现在很熟悉的剑南春也许就叫山南春或陇右春了。
既然说到了“道”字,就再顺便说一下道的兄弟字-----“路”。巧得很,“道路”这个我们十分熟悉的词语在我国古代都曾做过行政区域单位用词。在宋朝,“路”字的功能和唐朝的“道”差不多。“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这一名句出处的《京口北固亭怀古》一词中,就有“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之语,其中的“扬州路”就是宋朝中央直辖的行政单位,和现在各个城市中繁华的南京路、北京路、人民路可不是一个意思。而以现代人很熟悉的“省”划分区域则是在元朝才出现的。
这次和李靖远征吐谷浑的五道军区司令分别是兵部尚书侯君集、刑部尚书李道宗、凉州都督李大亮、岷州都督李道彦、利州刺史高甑生,同时随军西征的还有已归顺唐朝的突厥、契苾等少数民族军队。其中李道宗和李道彦是唐朝宗室,任城王李道宗大家都知道,李道彦大家肯定不熟悉,但他爸爸大家肯定都不陌生------淮安王李神通。
作为一个独立国家,吐谷浑灭亡的结果从唐太宗发出讨伐诏书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可更改。一直在边境想把水搅浑,以便能浑水摸鱼得点好处的吐谷浑可汗慕容伏允确实把水搅浑了,也确实摸到大鱼了,但他没想到的是,他摸起来的是一条要命的大鲨鱼。
李靖率领五大总管,以鲨鱼扑食之势向长安西方的吐谷浑国都伏俟城杀去。
这是一场军事实力悬殊和没有悬念的战争,吐谷浑除了熟悉地形、占有地利因素外,其他决定战争胜负的兵力、战斗力以及指挥人才和领导水平等所有关键因素都集中在唐军一方。所以,对伏允来说,这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你追我跑的沙漠马拉松比赛。整个战斗过程,我们能看到的几乎全是伏允骑着马一路奔跑、绝尘而去的背影。
第二年四月,任城王李道宗率领的唐军首先到达吐谷浑境内的库山(今青海省天峻县)。唐军本想和吐谷浑军大战一场,但伏允军好不经打,军队很快便被打散,他只好带着残部开始了第一次逃跑:躲进了大沙漠。
伏允败退的时候干了件破坏植被环境的事情,他命人遍地放火,烧掉了地面上的所有野草。
这对唐军而言,相当于釜底抽薪,野草被烧后,唐军大量战马将因为草料供应不足而无法进行长期作战。伏允想用这一绝招将唐军逼上绝路。
中国南北两边各有特点,南方山多,北方沙多,青海、新疆一带沙漠纵横,陆地上仅有的一点可供牧马的青草还被付之一炬,这是远道而来的唐军完全没有想到的。许多将领觉得这战没法打下去了,他们认为“马无草,疲瘦,未可深入。”
长途追击作战中,马吃不饱甚至于没的吃,这和在水上打战没有船一样,靠扎猛子跟人斗呀!大家都丧气地说,赶早洗洗回吧。
在众多悲观的唱空声中,兵部尚书侯君集坚持唱多,他指出经库山败绩后,对手已“鼠逃鸟散,斥候亦绝,君臣携离,父子相失,取之易于拾芥。”这时候,如果不乘胜前进,穷追猛打,将来定会后悔莫及。
不愧为兵部尚书,懂得“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用兵之道。李靖采取了侯君集这一建议,并将唐军分为两路,从南北两路夹击吐谷浑军。李靖率李大亮、薛万均由北路进击,李道宗和侯君集组成南路军集团。
李靖的军事思想很对头:分兵合击,各个击破,咬住伏允军主力进行决战,摧毁其指挥系统和有生力量,彻底消灭吐谷浑。
北路军进展十分顺利,连战皆捷。李靖军从库山掉头南下,在其国都伏俟城附近的曼头山大败吐谷浑军,然后又挥军东进南出,分别在牛心堆(今青海省西宁市)和赤水原连挫伏允军。这三战都发生在青海湖沿线,算上此前的库山之战,唐军这四连捷之战,围绕着中国最大的咸水湖-----青海湖结结实实地画了一个大圆圈。
四战之中,赤水原(今青海省兴海县)最为凶险激烈。这一战差点把薛万均、薛万彻这对著名的唐朝兄弟给“报销”了。
薛氏兄弟都是“勇盖三军”的狠角,战场上斩敌方大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想砍谁的头就砍谁的头。两人这次出征吐谷浑出了不少风头,他们各带着一百名骑兵作为先锋在大军前面探路时,突然遇到了大批吐谷浑军队。
和数十倍于自己的敌人狭路相逢,薛万均、薛万彻没有躲避逃跑,两兄弟对敌人视若无物,“单骑驰突,无敢当者。”两匹马,两杆枪就敢一头扎进成千上万的敌人堆军,这俩哥们,太神!
最神的不是他们敢扎进去,而是他们扎进去左砍右杀一番后还能轻轻松松地退出来,然后还轻轻松松地对手下说:“贼易与。”
哥俩跟逛马路似的从敌阵中跑出来招呼手下士兵说,此处贼多,人傻,速来。然后带着部下“复驰进击”,重新杀入敌阵,“斩数千级。”
又不是一个人抱着一把AK---47,两百个人到底是怎么砍下好几千颗人头的呢?也许我的迷惑更能说明他们的神勇无比或者砍头业务熟练了。
战场上毫不费力的摧枯拉朽让薛氏兄弟产生了轻敌思想,于是他们率军冒进,在赤水原遭到吐谷浑军队包围,很快就尝到了冲动的惩罚。这次他们被打得很惨,“兄弟皆中枪,失马步斗,从骑死者什六七。”两人受伤后从骑兵变成了步兵,随从部下十分之六、七皆战死。
就在薛氏兄弟也将要成为十分之六、七中的一员时,一个人救了他们。
这个人叫契苾何力,是突厥的少数民族将领。契苾何力带着几百名骑兵杀进战场,拼死将两兄弟带离险境。
契苾何力是唐朝颇具盛名的少数民族将领,他和执失思力、阿史那社尔三人是贞观时期最有影响力的异族将领,多次代表朝廷出征,为唐朝安定边境立下了很大功劳。
契苾何力这次一下从敌营中捞出两员大将,肯定应该立功受奖的,但由于薛万均不地道,在唐太宗派特使来前线论功行赏时,他一味夸耀自己如何机智从敌阵中脱身,对战友契苾何力的鼎立搭救只字不提,气得契苾何力拔刀而起,要宰了薛万均。要和自己人火拼这事传到唐太宗耳中后,唐太宗对契苾何力提出了批评。当契苾何力说出了自己气不自禁的原因后,唐太宗大怒,要把薛万均的官职撤掉授给何力。但契苾何力以这样影响不好为由谢绝了唐太宗。
好一个大度的少数民族将军,薛万均应该向他看齐,对他立正、敬礼后再稍息思考一番。
和北路军一样,南路军也战胜了极为恶劣的自然环境,取得了重大胜利。李道宗和侯君集指挥唐军越过两千多里的无人区,“人吃冰、马啖雪”,作战条件相当艰苦。
当时的青海是一个“流沙流沙满天飞”的世界,环境特别恶劣,资料上有“西北有流沙数百里,夏有热风,伤行人”的记载。风都能把人吹成伤员,这比现在的沙尘暴厉害多了。
但南路唐军以惊人的毅力克服粮草不足、既冻且饿等不利条件,以伏允意想不到的进军方向和行军速度突然出现在逃到乌海的伏允面前。一阵较量,伏允再次大败,继续向西奔逃。
这是伏允可汗的第二次逃跑了。这场唐、土之战,伏允简直就是和唐军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像一只在唐朝偷油的老鼠,被凶猛的唐朝猫咪一路追赶到千里之外。 轻松幽默侃唐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