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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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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国。

  天狩三十一年。

  王城南嘉以外一千里,一笼诡异的乌云盘踞在山谷之上。

  从不远处的榆枋城瞭望塔看去,这乌云之上十里艳阳天,乌云之下却是焦土一片、寸草不生,仿佛一道蛮横的诅咒,硬要分出个黑白是非。

  只可惜,瞭望塔虽在,榆枋城已尽数掩埋在三尺黄沙中,鸟兽虫鸣销声匿迹。是非黑白,也无人得知了。

  战役才方结束。

  如今这山谷满目疮痍,数道黑色的裂缝像巨兽的爪子一般,将它撕得破碎。几缕黑烟从裂缝中腾起,带着烧糊的铁锈味。沟壑里,数百具尸体层叠着。

  尸体上空,悬浮着金色的八卦阵,排布着度化亡灵之句。

  “恩波涤罪,惠泽除冤。五道停酸,三元集福。功满德就,与道合真。一切有情,咸登道岸。”

  士兵们绕沟壑而立,举着长戟查探其生死,言语中尽是鄙夷。

  “看看这些暴民,好端端的生什么反心,从榆枋城变到这伏鱼之役,短短一个多月落此下场,真是咎由自取。”

  “可不是,所幸我们王宅心仁厚,不计前嫌派人超度释怨,九泉之下这些人也得汗颜。”

  只是细看那些尸体,大多形容枯槁,竟有半数不落伤痕。长戟不慎滑过其肚皮,翻出满腹的草根、虫鼠,士兵们才恍然大悟。这些人披着麻衣、举着锄头跨进这山谷,不待靠近越军,就饿死在了半途。

  泱泱越国,物华天宝,若不是逆天而行,何以活到这田地?可悲可叹,士兵们如此想着。死者为大,也不再破坏剩余尸首,只堆在一起,等度化结束,便送他们登仙境。

  另一头的士兵,却没有这般悲天悯人的轻松心情。

  “找到没有?”

  “报,毫无发现!”

  这些人顺着黑色的裂缝仔细搜查着,连一块石头都不放过,

  他们举着腰刀丈量着裂缝,嗅嗅那腐朽之气,背脊一阵发凉:“直娘贼,这化鬼神到底是何方妖刀,唰唰几下就把好好的山谷砍成这样!”

  “什么妖刀,那就是把鬼刀!那日我在阵前,亲见着那刀鬼气弥漫,阴森邪气得很!”

  “可别提,打坏了我们二十几把神兵法器,仙门百家都气得骂娘了。”

  “什么仙门百家,娘们儿百家吧?哈哈哈哈,连乡下暴民的伙夫都打不过,还修仙修道呢,我看不如贴我们伙房去烧烧菜,没准能学着那伙夫一招半式!”

  “你当那伙夫大罗神仙呢?就是个烧柴的!要不是捡到了化鬼神,轮得到他威风!直娘贼,跑得还挺快,不然爷非卸他个七八块!”

  “这么说来,你们就不觉得这化鬼神更邪门儿了么?我当是那反贼偃师有神武之力,他这把刀沾了点光才叫得天下第一刀。没想到,到一个狗屁伙夫手里,也能惊天地泣鬼神!”

  话说到这,几个人突然心里一紧。

  “莫不是,那反贼偃师没死,就在附近看着,操控着化鬼神吧?”

  “呸呸呸!真晦气!早他娘一个月前跟着榆枋城一起埋黄沙底下了,什么叫天谴,这就是天谴!”

  “那边几个,嚷嚷什么呢!含鸟猢狲,掘地三尺也得把刀找出来!”

  “是!!!”

  当日,山谷之事就飘过了几座大山,传入了王城。

  这山谷有个好名字,谓伏鱼,乃是百年前老越王巡礼时路过之地。车马行至此谷,便见一道光依稀在山谷尽头盘旋,那模样像极了神龙!老越王以此为大吉,本意赐名伏龙,又觉得此地相去王城甚远,遂改赐名伏鱼。

  鱼龙鱼龙,鱼化龙、天子出,此谷永生永世也只能唤伏鱼谷。

  万万没想到,这草莽之地果然生了反心。现如今王城百姓但凡听到伏鱼谷,免不了就一阵唾骂,谁还顾得上是不是个好名字?

  此役越传越邪乎,不过几天,三岁稚童都知晓了化鬼神之事。仙门百家都栽了跟斗,谁还跟着他们焚香修道,还不如找到化鬼神,抑或是另造把神兵法器,才叫得道捷径!

  一时间,原本只算得上六等行当的打铁匠,时来运转成了香馍馍。

  都说人生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看来那撑船的和磨豆腐的,该抱头哭一哭了。

  风气愈演愈烈,以至于到后来仙家不修仙,悯农不事耕种,商贾弃百货而倒卖铁器,搅得市场秩序紊乱不堪,越国才不得不下禁令,将铸铁权收归中央,事件稍稍得以平息。

  一年后。

  王城南嘉的西面有座山,唤黑指山。

  黑指山过去也是座名山,原来不叫这名儿。当年老越王在此地遇鹤遇仙,受仙人指点从榆枋迁都南嘉,赐山名鹤止山。随即国力昌盛蒸蒸日上,而鹤止山的野草也跟着愈加茂盛。

  野兽横行,荆棘丛生,南嘉城的人要外出也只敢走山脚下的官道。渐渐的,鹤止山便荒无人烟了。只剩附近住的一户农家,十天半个月会上山割松脂,劈了条小道到半山腰。再往上也是不敢去的。乡下人家不识章句,听着鹤止山,以为是黑指山,还挺形象逼真,就这么教给下代,都教到孙子这代了也没人纠正他们,便定下了这名字。

  这天,天色已晚,最后一缕夕阳耷拉在山头。

  农夫拉着他的儿子,趁着还能看见路,加紧了下山的步伐。

  刚走回小道上,儿子突然就尖叫起来,扑过来紧紧抱着自己的腰,浑身颤抖:“血!”

  农夫吓了一大跳,顺着那方向看过去,看清楚是什么后,抱着孩子猛地后撤了几步:“亲娘诶!”

  路中间直挺挺地躺着两具狼尸!

  一大一小吓了半天,确认两只狼已经死透了,才敢上前查看。这一看更是吓一跳,两只正直壮年的狼,硬生生被捅破了喉咙,其中一只还被掰碎了一颗牙。

  农夫在附近找了半天,看见不远处丢着根两指宽的树杈,上头沾满了狼血。

  “这是何方神人,居然用一根破树杈杀了两头狼!”

  儿子扯了扯他的裤头,指着上山的方向:“爹……”

  小孩的视力远比他好得多,他这才发现那荆棘丛被开了条道,铁定是有人上山了。

  农夫光想着就怕,抱起儿子便走,走没两步又回头看了两眼,期盼那山上的人能往回走:“造孽啊!黑指山也敢这么闯!唉,希望这人真如此神勇,平安无事吧。”

  黑指山深处,一道人影不紧不慢地往上走。虫兽齐出,无数道眼睛冒着绿光,跟着人影穿行着。

  稚嫩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声调抖得厉害:“哥,我怕……”

  声音丢出去以后,许久才得到一句回响:“嗯。”

  随后,一颗石子打上了树干,人影屈膝取了东西。打火石碰撞出几丝火花,一盏煤油灯亮了起来,灯芯的松脂还带着刚采下的味道。

  见着火光,附近的虫兽立刻后撤了几米。

  灯把这漆黑撕开了个洞,照出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他穿一身粗布麻衣,背着个竹篓。竹篓里坐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紧紧地抱着少年的脖子,此刻见了灯也没敢松手。

  少年看了看四周,见着松树下有块大石,便走过去歇息。

  他刚坐下,男孩便配合地松开手,任他把竹篓放在身前伸手够得着的位置。

  少年掏出了竹筒,先喂男孩喝了点水,才接过竹筒去洗右手沾上的狼血。

  他动作干脆利落,绝不多浪费一点力气。此刻也只是垂着眼眸不紧不慢搓去污垢,好像任何动静都打断不了他。

  周遭险象丛生,但他不见恐惧,不见憎恶,也不见悲喜,仿佛被隔离在这世间之外。

  “哥!”男孩叫道。这灯多少有些作用,男孩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害怕,声音也清脆起来。

  少年却没有反应。

  男孩又叫了一声:“哥,看我!”

  少年这才停了手,抬起眼眸看他。

  男孩见他抬眼,立刻伸出两只手,掐住了自己圆润可爱的脸庞,扮起了鬼脸:“我是岁中凶神大白虎,嗷呜!”

  少年没什么反应,男孩也没有停手,就这么掐着,摇头晃脑冲着他笑,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

  煤油灯烧着松脂,发出细细的声响。此刻,身后是随时想扑将上来撕碎自己的野兽,手边是盏脆弱无比的煤油灯,只有眼前的小孩,盛满了干净的笑容望着他。

  少年把竹筒收好,将竹篓里的厚衣服往上拉了拉,裹住男孩。

  “饿吗?”他问。

  “不饿!”男孩赶紧摇头。

  “快到了。”说完这句,他便起身将竹篓背了起来,拎着煤油灯继续往前走。

  男孩赶紧又搂上了少年的脖子。

  两人又走了两个时辰,穿过最后一棵树,眼前豁然开朗。

  男孩眼睛都亮了。眼下的南嘉城仿佛是道宽阔无边的银河,千万盏灯从山脚下铺到天边,烧出一座不夜城。

  “好美啊!哥,我们来这里干嘛?”

  少年将这画面收入眼底,却没有再多的表情。

  夜风忽然刮了起来,穿过歪歪扭扭的树的缝隙,化成了有些可怖的呜咽声。少年说了两个字,被那风卷了起来,撒向了南嘉的夜空。

  “报仇。” 江山为聘:铸剑师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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