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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暮河的右岸，有两个名号响当当的地方。

　　一曰黄金台，乃是间不一般的酒肆。

　　二曰花街，甭说是日常可见的商铺，这天下奇珍异宝、精巧玩意，都能在这儿买着。

　　花街年岁已久，绕着它的房屋建筑亦有些年头。不过商贾小贩赚了些银两，总爱换换瓦楞、翻新门槛，时间久了，这些房子也就新旧有别起来。

　　看着周围都是青砖红瓦，自己也不敢太磕碜。但也有一两户，日子确实过不太去，就由他去了。

　　而深巷里那沈府，就这么来看，日子何止是过不太去，几乎是停滞了。

　　刘大娘一手端着木盆子，一手推开那院门儿，“咔擦”声直接给推倒在地，吓得她山大的身子蹦起了老高：“哎哟亲娘诶！”

　　门摔地上，直接裂了一半。她见没什么事，这才放心地从上头踩过去。得，又碎了一半。

　　这院子空旷无比，一眼看去就一间屋子、一颗桃树，一目了然。

　　“沈大人？”她边走边喊了一嗓子，没人应她。

　　屋子外摆着只破水缸，几只麻雀在上头蹦达喝水，见人躲都不躲。她从那旁边过去，开了屋子旁另一个小门，拎了一堆换洗衣服出来，一边又喊了起来。

　　“沈大人？沈大人？”

　　屋里的人哼了个气，不耐地踢了被子，伸手将被子兜上头，企图隔断那声音。这一动作，整条雪白的大腿就暴露在了寒气里。他明明冷得不行，就是不愿使点力气把脚挪进来，哪怕冻得哆嗦也要顽强睡下去。

　　紧接着，门“哗”一声被推开了，刘大娘那喊声几乎就贴在他耳边：“沈大人！”

　　沈厌雀被吓到的第一反应是立刻把腿缩进去，整个人团进了被子里，一道低吼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干嘛呀！才什么时辰啊！”

　　刘大娘被他这一说，手往腰上一插，声音更大了：“辰时就到了，你还睡！这官还当不当啦！”

　　沈厌雀一动不动：“我平常都睡这个时辰！您什么时间不来喊我，偏挑今天烦我！”

　　“今天怎么了，今天怎么了？”刘大娘一边念叨，还把房间环视了一周，“你瞅瞅这屋，乱成什么样，还不让我收拾。我家虎子要你这样，早被我打断腿了！”

　　她这开了炮就没打算停，沈厌雀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哀怨地看着她：“我又不是您儿子。”

　　刘大娘被他那双黑眼圈吓了一跳：“哎哟喂！你这晚上做贼去了？这幅鬼德行！”

　　沈厌雀摆摆手：“您先出去，求求您。”

　　刘大娘哪管他的话，先把自己的事说了：“我今天要去茶楼帮工，赶不及给你送包子过来了，你一会儿起了自己过去吃，妮子在呢。”

　　沈厌雀倒了下去：“那就不吃了。”

　　“什么不吃了？早饭都不吃，早晚养成坏毛病！”她见沈厌雀不反应，又探头出去，冲隔壁喊，“妮子！妮子！”

　　隔壁传出道清脆的少女声：“娘，听见了！”

　　“给沈大人端屉包子过来，再打碗鲜粥！”

　　“包子还没熟呢！”

　　“那就等熟了再送过来，你这丫头怎么那么笨呢！”

　　“好啦！知道啦！”

　　这一大一小在他耳边闹腾，什么瞌睡虫都被喊回老家了。沈厌雀认命地叹了口气：“您出去，我换衣服。”

　　刘大娘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样我没看过。行行行，我出去。”

　　她事情也交代完了，端着衣服就往外走。快走到门口了，沈厌雀突然从里头探头：“等等，刘大娘，您去帮工，我衣服谁洗啊？”

　　刘大娘满脸自然：“妮子洗啊，虎子才5岁，你指望他给你搓衣服啊？”

　　沈厌雀一听不干了，拍了拍官袍走出来：“那不行，我自己来。”

　　他手都要碰到木盆了，刘大娘赶紧躲开：“闹什么呢你这孩子，你能洗什么衣服？你一个人管个院子，除了能管活你那桃树，蟑螂都能给你养死了！”

　　沈厌雀争辩：“我能洗！”

　　刘大娘脖子一梗：“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沈厌雀叹了口气：“我付您这些月例钱，别总拿去听傀儡戏。听多了不合适。”

　　“哪儿不合适，这戏里唱得、话本里讲得，哪个不是好故事，你还不准我解闷儿了？行了，别搁我这犯糊涂，走了走了。”说着她赶紧又从那门上面踩过去。

　　得，四块了。

　　沈厌雀拧不过她，只好回屋里先把衣服穿戴好。待听见刘大娘出门的声响，他便直接从墙头翻了过去。那衣服搁在池子旁，沈厌雀冲上前抓起就走。

　　“沈涉！”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沈厌雀脚下一歪，差点扭到。他心里嚎了声，面上淡定地看了人一眼：“叫沈哥哥，沈涉是你叫的吗？”

　　妮子正端着屉包子，脸上趴着两坨红晕，活泼可爱地冲着他笑：“我喜欢这么叫你~”

　　可别喜欢了吧。沈厌雀懒得同她讨价还价，抬脚就要走。

　　“你端着衣服干嘛？放那儿我给你洗啊？”妮子满脸疑惑。

　　“不用，我近日挺喜爱洗衣裳。”

　　“还有人爱洗衣裳，沈涉你真有趣！”

　　沈厌雀走得更快了。

　　妮子见他这模样，大概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拾起个包子就砸了过去：“包子呢！你还吃不吃了啊！”

　　沈厌雀就跟脑袋后头长了眼睛似得，伸手就接住了包子：“行，就这一个够。走了。”

　　妮子追着他，见他走回院子，也不再为难他，只是远远喊了句：“沈涉我就喜欢你这样！”

　　沈厌雀打了个趔趄。

　　妮子清脆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这丫头片子！沈厌雀咬牙切齿。

　　打小跟在他屁股后头跑，沈厌雀拿她当妹妹。上月这丫头跟刘大娘吵了一架，不去找她小伙伴哭诉，偏跑他桃树下嚎。沈厌雀没办法陪她哭了一宿，第二天，就变成这模样了。

　　昔日的“沈哥哥”也没了，成天“沈涉沈涉”没大没小地喊他。

　　沈厌雀除了躲着她走，可没有其他办法。

　　不过这丫头叫归叫，到底没有跨进他的院子。他把衣服随手扔到一旁，准备出门。

　　开门那一刻，他琢磨了半天，倒回去打开了柜子。 江山为聘：铸剑师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