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着越来越大的圈子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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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着越来越大的圈子打转 注释标题 标题原文为:Turning and Turning in the Widening Gyre。它出自诗人叶芝的《基督再临》。原文语境为:“绕着越来越大的圈子打转,猎鹰听不见放鹰人的呼唤……”——译者注
我们都在永不停歇的命运飞轮里旋转,并乐于让尊者降为卑,卑者升为尊。你大可以照你的意愿往上爬;如果游戏规则要你掉下来,请不要抱怨不公平。
——波爱修斯(Boethius),《哲学的慰藉》
2010年9月10日
我们坐在阿吉里斯教会区公寓的客厅里庆祝演示日的圆满结束,正是在这里,我们做出了第一个最终被扔掉的产品原型。正是这个不能用的原型开启了我们的YC大冒险。啤酒已经喝完,我们依然沉浸在令人恍惚的创业高潮里,在欣喜若狂和惴惴不安之间摇摆不定。
然后我的电话响了。
“你好,我是罗杰·科尔(Rodger Cole)。”
罗杰是硅谷最大的三家律师事务所之一芬威克韦斯特的合伙人。通过一些我马上会解释的小伎俩,我们很神奇地让他答应了代理我们,并且为了这份代理权,他还得付钱给我们。
律师突然来电从来不是一件好事。我从阿吉里斯的宜家椅直起身来,提高了警觉。
“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今天Adchemy在圣克拉拉县法院对你们提起了诉讼。”
作为我们记录在案的律师,罗杰收到了法庭文件。“我马上把诉状发给你们。”
我打开邮箱,看到如下内容:
加利福尼亚州圣克拉拉县高等法院
Adchemy股份有限公司
诉
安德鲁·加西亚·马丁内斯
马修·麦凯琴
阿吉里欧斯·齐姆尼斯
电子矿公司(经营别名:AdGrok)
窃取商业机密;违反合同;
故意扰乱合同关系;
破坏忠实义务及禁令救济
那一连串粗体大字的罪名列表,包含了硅谷员工可能犯下的所有可以被起诉的罪行。它们基本上都和窃取知识产权有关。由于AdGrok所处的付费搜索营销领域与Adchemy的业务有那么一丝丝重叠,我们的前雇主就有了起诉我们的理由。不过,这在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穆尔蒂的小心眼儿。
我们之前不是没有收到过警告。Adchemy几周前发来带着仇恨的邮件,威胁性地引用劳动合同上的限制条款,揭开了这场公司间诉讼战的序幕。我们对此的回应是先联系上芬威克韦斯特再说,这也是为什么法庭文件发到了罗杰那里。我一直期望Adchemy的动作能慢一点,好让我们有时间完成演示日融资。作为终身马基雅维利信徒的我,不禁想起《君主论》里的一段名言:“战争从来都在所难免,推迟战争只会增加某一方的优势而已。”我曾以为可以推迟这场战争,给我们带来优势,但我显然低估了穆尔蒂的报复心。
最令人震惊的是,起诉书上列出了我们个人的名字。这意味着我们无法躲在公司后面,以公司的名义应战。面对这场针对个人的诉讼,一旦败诉,我们三人都将破产。
WSGR是硅谷最昂贵也最不可小觑的律师事务所,它承接了这项打官司干掉我们的任务。此刻,我们的银行账户上只有大概2 000美元。而硅谷,顶级律师每小时收费800美元左右。摆脱这场麻烦的唯一方法就是快点融到钱,然后用钱来保卫自己。但是,狡猾而残忍的穆尔蒂精心挑选了对我们来说最糟糕的时刻提起诉讼:YC演示日刚刚结束,我们的融资能力正处于巅峰的时刻。现在,这点拼命赢来的优势也没有了。
我们真的快完蛋了。
我是一个灾难思考家。我喜欢世界末日和僵尸入侵主题的电影。《疯狂的麦克斯2:公路勇士》可能是我最喜欢的动作片,《惊变28天》的排名与它不相上下。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反映出我对全人类深深的厌恶,抑或仅仅是对无政府状态和社会崩溃的偏爱。不管怎样,我总是期待着最坏的事情发生。
我是这样看待这场一触即发的法律大战对AdGrok的影响的:
MRM,一个有家要养的男人,是不会有胆量打持久战的,他会退出,然后找一份普通工作。想一想吧:他的银行账户里只有一点点钱,而且在创立AdGrok的过程中,那点钱也已经花得差不多了。除了拥有一栋普普通通的房子的部分所有权以外,他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如果我们输掉官司,被关了起来,他全家都会受苦。空手道课,学校郊游,甚至连他们住的房子都得放弃。全家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如果他真的退出呢?
阿吉里斯和我会坚持下去,他负责技术上的事情,我负责其他。如果我们没有筹集到足够资金的运气,我会开动我写博客和做营销的技能,在舆论上打击Adchemy。以我通过评论纽约科技圈、高盛公司等诸如此类的东西积攒下来的人气,我有自信可以马上召集好几千位读者,而且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爱好八卦新闻的硅谷局内人。如此卑鄙的法律斗争绝对可以吸引一群叽叽喳喳讨论不停的好事者。我们将公布每一份法律文件里的每一条荒谬的指控。
如果这样做也没有用,局势依然对我们不利,那我们该怎么办?
别忘了,我们个人在被告名单上,因此我们个人必须承担将来的全部赔付责任。争议里所谓被盗的Adchemy知识产权,实际上尽管不值一文,也是耗费了成百上千万美元开发出来的,法庭会认定它至少值同等价钱。民事侵权的赔偿将彻底击垮我们。比击垮我们更惨,我们将债台高筑。我们在硅谷的名声会无可避免地受到损害,所有人都会以为我们是窃取商业机密的小偷,像躲着性犯罪者一样避之不及。找工作无望,我们将没有办法赔偿任何判定的损失。
末日降临之际,阿吉里斯可以跳上逃往希腊的飞机,彻底把美利坚甩在脑后,永远不回来。法院的判决不会一直跟着他到希腊去。
那我呢?
我已经切断了身后通往华尔街和高盛职位的退路,再回去是不可能的。英国交易员可以照顾好佐薇,但我自己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将一贫如洗。
我真正的恐惧,一个我一直没有和队友们分享过的恐惧,其实是怕穆尔蒂出于他狂暴的控制欲,会以令人难以拒绝的丰厚条件邀请我的队友们回去。他们会抛弃我的。
事实上,在一封他们发过来的法律恐吓信里,穆尔蒂提到过欢迎MRM和阿吉里斯回到Adchemy(并且当然完全没有提我的名字),就像他俩是迷途的羔羊。但是他从来没有开出一个特别的条件,或者用任何个人方式来争取他们回归。考虑到MRM和阿吉里斯出走时遭受的不公正待遇,就算他有诚心,这事能不能成也还是未知数。但不管怎样,穆尔蒂手里的枪子弹已经上膛,在消灭掉整个AdGrok之前他是不会罢手的。而正是在这里,他犯了个严重的错误。
《孙子兵法》云:“归师勿遏,围师遗阙,穷寇勿迫。”聪明的将领总是会给对手留一条生路的。穆尔蒂对我们的疯狂围剿没有给我们留生路。走投无路之下,即便是最玩世不恭的人也会奋战到底,尤其是如果斗争的实际成本,或者说潜在的损失,已经由别人承担了。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MRM坚持了下来。他把他全家(包括那些我和阿吉里斯总觉得让他分心了的孩子)的未来都寄托在了AdGrok上。别看他平日里做什么事情总是战战兢兢的,但他其实才是这件事里最勇敢的人。他付出了一切,没有回头。虽说我常常对MRM感到厌烦,但他是我们三个人里承担风险最多的人。我不会忘了这一点。
阿吉里斯也很坚定。正如他在Adchemy威胁把他报告给移民局时表现的那样,我们的希腊–阿根廷裔博士拿出了男人该有的样子,无畏地在已经触礁的AdGrok之船上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下面这条关键的建议对所有创业公司都有用:也许你满怀信心地踏入市场,在突然遭遇和巨人们的官司大战或者直接竞争时,你会觉得自己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但实际情况可能是,这些大公司比你怕他们还要怕你。
首先,他们战斗的意志没有你强烈。他们的员工只能算是雇佣兵,对于公司的利益并没有特别在乎,同时大型组织分散的责任制度和虚弱的情感维系也让他们缺乏战斗力。对你来说是殊死一战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普通的一天里的又一项任务而已。来对付你的可能只是一个对自己做的产品已经感到厌烦的工程师,或者一名工作早已饱和的法务人员,她平日里想得更多的是下一次期权交易日是什么时候,而不是和你打官司。
其次,大公司必须精心维护它们价值连城的品牌形象。有时候即使像你这样的小公司,也可以对其品牌形象造成致命的伤害。在硅谷这个很注意外在的、紧密联结的生态系统里,这一点尤为重要。
美国人依然热爱弱者。到时候你会惊讶地发现,这种敢作敢为的创业者挑战可恶的既得利益者的故事是多么容易赢得支持者。
只要你们保持足够的内部团结,坚定共同的目标,维持基本的生活标准,你们就能激怒、拖垮、打败任何想要摧毁你们的公司。没有东西可失去的人往往拥有什么都阻挡不了的决心。
在我们宣布离开后不久,Adchemy的一位早期投资人和领导者突然意外辞世。拉吉夫·穆特瓦尼(Rajeev Motwani),斯坦福大学的传奇计算机教授,指导了无数的学生和创业者,其中包括Google的创始人。他是Adchemy拿来装点门面的荣誉顾问,穆尔蒂对他的死表现出极大的悲痛。
在用各种强硬手段逼迫我们不要离开之后,穆尔蒂就像实施家暴后买花回家寻求妻子原谅的丈夫一样,主动送给我们一个礼物,他把硅谷最有权力的律师之一,芬威克韦斯特的特德·王(Ted Wang)介绍给了我们。在一片混乱里,穆尔蒂宣称这份离别赠礼是为了向死去的穆特瓦尼致敬。说这话时他甚至眼睛都有点湿润了。
我马上就给特德打了个电话,向他传达我们对牵线人穆尔蒂的恐惧。我不相信穆尔蒂会这么容易就让我们走。
特德果然是一位精明且见多识广的硅谷人。从我们刚接触的日子起,他就为我们该如何与穆尔蒂打交道提供了很多明智的建议。当这场冲突三个月后升级为全面诉讼时,他毫不犹豫地带领芬威克韦斯特投入战斗。这一方面是因为他看到了创业公司AdGrok的价值,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对穆尔蒂违反硅谷不成文的规矩感到愤怒。大公司不可以随心所欲地起诉小公司。这是创业场上的霸凌现象,特德·王不会坐视不管。
法律的子弹开始飞来飞去,特德把我们介绍给了另一位芬威克韦斯特合伙人,罗杰·科尔。科尔是芬威克韦斯特的诉讼律师,真正战斗在法律前线的战士。
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神气活现的法律角斗士。一贯沉着冷静、深思熟虑的举止让他在我们这里得到了一个外号——殡仪员。
不过,我们在钱方面还有点小问题。特德喜欢我们,但还没喜欢到愿意为我们免费服务的地步。特德和殡仪员每人的每小时报价是600~700美元。但我们与特德建立起来的友谊可谓千金难买,我们作为可怜底层人民的这一角色也同样珍贵。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坚定地指望着这两点。
事情的发展后来证明,如果没有芬威克韦斯特,我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要说穆尔蒂因为一时的仁慈而受到惩罚,那只能算是轻描淡写。这里的教训就是,如果你想当一个极端利己的反社会小人,那就坏人当到底,把你的敌人杀个痛快。不要给他们一根骨头,然后指望等以后有了麻烦时再干掉他们。他们很可能会把那根骨头变成武器。 经济增长新动力(套装共1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