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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打发人去窥探我赐给以色列人的迦南地,他们每支派中要打发一个人,这些人都要做首领的。

  ——《圣经·民数记》,13:2

  2011年3月30日 星期三

  Facebook总部入口处的双扇滑动门上印着“黑客”一词,它就像大教堂门楣上的雕花,只不过它不是关于最后的晚餐上基督的审判,而是关于一个有关匠心和创造的使命的。

  这栋建筑本身是一个普通的商业空间,同散落于旧金山湾区南部的其他大型仓库和办公建筑没什么区别。这里就是被人们叫作“硅谷”的地方。光从图片上看,你会以为这是一家光纤厂或者卫星公司,而非一家成功地填补了全人类深不见底的连接与分享欲望的社交媒体公司。

  经过这扇“黑客”之门,你的目光会被你右手边的显示屏上Facebook全球新增好友关系的实时动画吸引。每当有人在Facebook上接受一个好友请求,一条细细的白线就会连接起这两位用户的地理位置。显示屏里的地球看起来像是被外星蜘蛛覆盖了一层巨大的网,这张网每隔几秒钟就变换形状,持续不停,无休无止。

  我们在前台签署了礼节性的保密协议,换到胸牌,紧张地在接待区转着圈儿,看着员工、应聘者和外部伙伴步履不停。通往内部圣殿的入口处有一扇需要刷卡才能打开的磁力锁玻璃门。一位安保人员警觉地在旁边守着,防止又一位企图尾随别人或者趁门还没关完强行闯入的人。和在Twitter一样,一大群新闻从业者和狂热分子都想进去一探究竟,但是只有官方选中的人才会获批。我们是否配享有这个特权,正是今天我们来这里要决定的事。

  戈库尔的助手引领我们走进似乎是这栋楼中央大厅的地方,这里的一条宽阔的走廊中间摆放着呈十字交叉的办公桌和艾龙牌人体工程学座椅。右边是“Facebook墙”,这面长墙上展示着密密麻麻的访客签名,从远处看已几乎是一抹漆黑。正厅后方和两边开有天窗,四周的墙面全是纯白色,整个空间明亮而通透。涂有清漆的水泥地面上铺着一些橡胶方砖,让这里看起来就像装修到一半的厂房——很可能它也确实是。

  今天和我们见面的最重要人物是阿明·佐方农(Amin Zoufonoun),Facebook的企业发展总监。他刚刚被Facebook从Google挖过来,这是他在Facebook的第一周。作为制造交易的老手,他在Google期间执行了几十笔甚至上百笔并购交易,可以说是硅谷最高产的公司买手。

  几乎同等重要的还有本次会议的指定主持人金康星(Kang-Xing Jin),2006年就加入Facebook的老员工,他是当年Facebook从扎克伯格辍学的母校哈佛大学招收的一批毕业生之一。此刻他是Facebook广告团队的工程经理。最终他会成为帮助Facebook实现赢利的关键人物之一,尽管当时的我们还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叫我KX,或者康星,就像‘威斯康星’里的‘康星’那样发音,那里是我的老家。”他表现出善意,脸上光速般闪过一个笑容。平日里这张脸大部分时间都面无表情。我猜他当时最多也就二十八九岁,身材瘦小,戴着细边方框眼镜,看人时很专注。

  房间里的其他人还有安巴尔·庞萨里(Ambar Pansari),广告API的产品经理,他的部门是Facebook生产线上和我们这样的广告买方产品最相关的部门。同时出席的还有尼普恩·马图尔(Nipun Mathur),Facebook API项目的产品运营经理。他是和我打过交道的人,在此之前我曾多次向他讨要某些API的访问权限。

  开场白十分简短。我把手伸进会议桌中间凹进去的小洞里寻找显示器的转接头。苹果笔记本的电源线、联想的电源线、投影仪连接线,全都塞在这个耗子窝里。各种视频输出口的转接头被尼龙扎带固定在投影仪的线缆上,以防它们乱跑。

  我挑出可以用的那一个,把它插入我贴着AdGrok贴纸的苹果电脑,我调动起脑海里那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演示流程。我们漂亮的折线图毫不费力地载入,Google广告关键词和相应的报价、相关广告都完美呈现,我充满自信地导航到正在实际运行的合作伙伴的网站上,这家网站靠卖智能手机壳赚了几百万美元,我几乎已经能背出他们网站的产品目录。Facebook一干人等似乎还算满意,KX看起来尤为兴奋。人们脸上的微笑一直没有停,房间里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就好像有人刚刚分享了一个好笑的笑话或者一个大家都喜爱的老故事。

  一位参会者问我们觉得这些技术可以被用在Facebook什么地方——这时候阿明跳了出来,戳破了这逐渐升温的友爱泡沫。他提醒道,我们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我们牵涉一些外部利益。省略掉废话,他直视我的眼睛,故作严肃地问我们还在和哪些公司接触。当时的感觉很有意思。一贯严肃的KX给了我们轻浮的微笑,而阿明刚好相反,原本和蔼可亲的他突然严肃起来,展现出深不可测的城府。

  “我想你应该猜得到是谁,阿明。”我指了指屏幕,Google的搜索关键词依然在GrokBar里熠熠生辉。

  “啊……”他一边眉毛挑了起来。

  “和你一样,阿明,我们也想成为未来的一部分,而不是留在过去。”我继续说道,试图把此情此景和他三天前离开了山景城的搜索公司这个故事联系起来。

  他的表情恢复到做生意的人特有的和蔼可亲。

  他吃下了我临场发挥的诱饵。我让他以为我们已经拿到了Google的报价。我很想说这是我提前计划好的,但事实上这段表演完全是即兴发挥。当时我只有一个并不十分确定的狡猾想法:有时候X公司怕Y公司,Y公司怕Z公司,但科技圈没有人不怕Google。

  阿明最近刚离开这家搜索引擎巨头加入Facebook,这对此有非常重大的意义:不管是谁(阿明这种肯定是被挖走的高管尤甚)跳槽到对手公司,都会在身后留下一个恶劣的印象。他以前工作过的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自动提高警觉,至少在接下来好几个星期以内,他们不会与他随意分享最新的工作动态,虽然这种跨公司跨职位的分享在业内其实也是人们加强联系的一种手段。结果就是,因为Google短期之内不会愿意跟他搭话,阿明没有回Google刺探消息的渠道,自然也就无从知晓他们在做什么(或者没做什么)。这让他轻易就能被一家完全基于Google的服务做产品的公司(比如我们)的虚张声势唬住。我即兴发挥的这句话,要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承担至少一半的责任。

  演出结束,观众起身离场,迈向他们的下一个会场。出门时,阿明把我拉到一旁,向我保证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在加州大道,Facebook的“黑客”之门外约30米的地方,AdGrok团队再度集结,坐在AdGrok专属的移动会议室(MRM的本田雅阁轿车)里。我们还欠萨卡一个电话,我应该跟他讨论一下Twitter之前的口头报价。我向队友们提议,先不要跟萨卡说两分钟前结束的Facebook会议。

  目前来看,萨卡在这笔交易里的角色将不仅仅是一名顾问,他还会成为一名可以影响事情发展方向的选手(不管是往好还是往坏的方向)。从他对Twitter热情洋溢的推广来看,他很明确地希望我们达成某个结果,天知道如果让他知道Facebook也有意了,他会干涉这笔交易到什么程度。Facebook人有一半是从Google出来的,他很可能认识其中多位,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位高调的前Google人。队友们认可我这个提议。虽然和萨卡通话的过程中,我们正盯着不到10米外的游客们常常拿来合影的Facebook加利福尼亚大道南1601号门牌,但有关这次Facebook之旅的消息,我们将只字不提。

  当天早上,萨卡已经给我们发了一封邮件,开头是这样的:“这个价格你们想都不要想。”然后他气愤地给出了如下理由:“我们的合作可不是为了卖一个比今天大部分融资前估值都要低的价格。”

  我以为他会在电话里发飙,已经咬紧牙关做好了准备。结果,他出人意料地平静,更多是在试探我们三个对这件事的想法。我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因为我好像没有什么合理的借口打击队友们对这笔交易的热情。简单来说,我选择躲在萨卡身后,免得队友们觉得我是坏人。

  狡猾的萨卡察觉到我的软弱。一挂断电话,他就给我发来一条条愤怒的短信,斥责我怎么甘愿接受如此之低的价格。他提出马上和拉塞尔打个电话,因为他怀疑我们是受到拉塞尔的鼓励才认真考虑这笔交易的。开车回旧金山的路上,我给拉塞尔打了个电话,提议集体打电话讨论一下这笔交易。(之前向萨卡报告了Twitter的报价之后,我也通知了拉塞尔,他听到这个消息确实比较高兴。)

  我们趁晚高峰来临前驶离101公路之际,我已安排好一次拉塞尔、萨卡和AdGrok全体成员参加的电话会议。在AdGrok全球总部的地下车库里,我们召开了这个会议。我坐在副驾驶座,MRM在驾驶座,阿吉里斯坐在后面,金主们在他们各自电话的听筒那边。

  整场会议完全是萨卡一个人的表演,真的。用一种比前面的短信和邮件稍微和缓一些的语气,他力图证明为什么我们应该暂时切断与Twitter的一切联系,直到他们开出一个更合理的价格。

  在如此攻势之下,拉塞尔和我的队友们都接受了他的提议,我不置可否。现在,Twitter这笔交易被暂时束之高阁,直到这家公司肯吐出更多现金。

  好戏散场,我们回到办公室。当晚我写了三封邮件。一封写给萨卡,是低声下气的道歉信,我向他再次保证我本人并不认可这笔交易,我们肯定会回绝它。我还为队友们说了点好话,因为我觉得萨卡对他们的批评有点不公平。我告诉萨卡,他们二人的专长是做东西,而不是玩心理战。

  第二封信充满冗长且啰唆的外交辞令,收件人是杰西卡,我向她明确表示我们对于这笔500万美元的交易并不感兴趣。为了继续吊她胃口,我礼貌地提醒了我们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精力来讨论一笔不可能的交易。

  最后一封信,我写给了Facebook。

  当晚早些时候,信守承诺的阿明已经给了我们回复,把我介绍给了他负责处理交易运作细节的下属戴尔·德维(Dale Dwelle)。我们顺利通过了第一重考验,我们的团队和产品都在Facebook那里留下了好印象。考虑到另一位(刚刚被我拒绝的)神秘买家所带来的紧迫性,Facebook愿意加快收购流程。他们问我们愿意在星期五,也就是不到48小时之后,再来参加一场一整天的面试吗?我回答说愿意,顺便询问了更多关于面试官的信息。我们需要再来一次针对面试官的全面的背景调查,正如和Twitter的人见面前一样。“朋友们,再来一次,让我们向缺口冲去吧,再来一次……”这次,对面是Facebook。 经济增长新动力(套装共1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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