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泡沫、恐慌和崩溃 盲目从众与自我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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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泡沫、恐慌和崩溃 盲目从众与自我欺骗
我认为,泡沫可以宽泛地定义为一组资产,其价格在短短几个月或几年之内就会升至疯狂水平,随后破裂。有一个很好的例子:在1998—2000年的信息产业泡沫中,美国纳斯达克股票市场经历了漫长而完全合理的牛市,在完全崩溃之前,它在短短两个疯狂的年头里加速上涨了360%。图3.1展示了纳斯达克股市在这一期间的表现。
图3.1 纳斯达克综合价格指数
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到,直到1998年年初,纳斯达克指数还处于一个良好且有序的牛市之中。当市场能够像1981—1998年的纳斯达克股市那样运作时,通常有两个因素:廉价资金和一个好的“故事”。在这个特定的牛市中,这个故事内容主要是计算机性能的巨大改进、互联网的大幅普及以及手机在全球的繁荣。这确实令人非常兴奋,它也是股票上涨的一个绝佳理由。
不过,从图3.1还可以看到,从1998—2000年,整个事情变得有些疯狂,纳斯达克指数在两年内上涨了数倍。例如,当时一家名为Theglobe.com的公司以每股9美元的价格上市,在第一个交易日就涨到了每股97美元,股票总市值达到了10亿美元。我之所以提到这家特别的公司,是因为在其存续期间它总共只有270万美元的收入。此外,它在运营过程中亏损巨大,而且也没有专有技术或专利。另一家名为神奇公司(The Fantastic Corporation)的公司,我还是它的创始人之一,在成立4年多的时间里市值就达到了46亿欧元。尽管我们所有的员工都非常喜欢我们创造的东西,但有时我们也会想,按照这样的市值计算,我们得以多快的速度才能获得如此丰厚的回报。(该公司实际上拥有大量的专利和可观的收入,我要补充的是,还有来自英特尔、德国电信、路透社、欧莱雅、英国电信、意大利电信、朗讯、基尔希集团和新加坡报业控股集团的金融和商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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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信息技术)泡沫只是众多金融繁荣景象中的一个。按照我自己的统计方法得出的数字显示,自1557年以来,世界历史上有47个较大的泡沫,因此发生过47次随之而来的崩溃(我在www.superscares.com上已全部列出),其他人可能会用不同的方式来标记,但我认为自己的数字是比较合理的。我试着对这些灾难进行分类。这有点儿复杂,因为许多泡沫和危机涉及多个商贸领域,因此下面的泡沫总数超过了47个。它们主要有以下这些:
•金融和信贷:16
•基础设施:13
•房地产:12
•大宗商品:11
•与贸易相关的活动:9
•农业:9
•收藏品:3
•制造业:3
在这些泡沫驱动因素中,四个类别与主要经济周期直接相关,这一点儿都不奇怪。毕竟,最常见的类别,即金融和信贷扩张,是主要经济周期的一部分,正如我在前几章展示的那样,这是次贷危机的核心问题。此外,我在上面列出的第二个类别,即基础设施投资,与9~10年的资本支出周期有关。房地产与18~20年的房地产周期相关,大宗商品也进入资本支出和房地产周期(因为这两项活动都需要大量的大宗商品)。因此,泡沫主要发生在本质上最不稳定的那些经济活动中,它们倾向于与经济周期联系在一起。
几年前的一天,我聆听了瑞士信贷首席全球策略师乔纳森·威尔莫特的演讲。他在演讲中提出,主要资产价格升值主要发生在全球化和创新时期。他用持续时间最长的现存债券(英国公债)的图表对不同的经济阶段进行了举例说明。这些债券永远不会到期,通过图3.2,人们能很好地了解1700年以来发达国家的利率和通货膨胀预期。
图3.2显示出收益率普遍下降的三个时期:1700—1720年,1800—1913年和1970—2010年。这三个时期都显示了由全球化和创新推动的“通缩繁荣”。
我想在这里做一点儿技术性的工作。在通货紧缩的繁荣时期所发生的一些事情可以用我之前提到的货币数量方程式来解释:
MV = PQ
图3.2 英国公债(1700—2000年)的收益率
注:1700—1720年,这一繁荣标志着英国、苏格兰和欧洲大陆部分地区早期工业革命时期的第一次突破;1800—1913年,工业革命真正加速发展,并开始在全球范围内传播。这与旧世界和南北美洲、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以及其他地区的全球贸易扩张密切相关;1980年以来,信息技术创新获得突破,出现了第一个真正的全球性通货紧缩的繁荣。
资料来源:瑞士信贷绘制的统一公债图,图中插入的垂直线由拉斯·特维德绘制。
等式左边的M是货币供给量,V是货币的流通速度,而等式右边的P是商品和服务的出售价格,Q是出售的产品和服务的数量。由于激烈的竞争和生产率的提高,全球化和创新使企业不太可能提高价格P,那么中央银行就可以在不引起通货膨胀的情况下大量地投入资金(MV)。实际上,它甚至可能被迫这样做,以避免出现通货紧缩(价格下跌)。它所导致的一个结果是货币(MV)急剧上升,这反映在商品和服务(Q)的快速增长上。换句话说,在通货紧缩的环境中,经济增长速度的上限很高。
但还有另一个影响,那就是大量资金的增加会波及资产市场,还将导致“资产通胀”。货币数量方程式包含了这样的资产通胀,因为P和Q不仅涉及所生产的汽车和电话的价格和数量,而且涉及诸如股票和土地等资产的价格和数量。如果对资产的需求超过供给,价格就会上涨。因此,通货紧缩繁荣的宽松货币政策创造了资产通胀。之前的证据支持这种想法吗?如果你拿出我之前提到的泡沫列表,你会看到下面的有趣的模式。
• 在1700—1720年的通货紧缩繁荣时期有两个泡沫。从数量上看,这可能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但从本质上看,这两个泡沫都是非常大的。其中一个是“南海泡沫”,另一个是所谓的“密西西比泡沫”,随之而来的是通用银行和皇家银行的破产。因此,在20年里这样的泡沫每10年就会发生一次。
• 在接下来的80年里有6个泡沫——每13年会有一个。
• 在1800—1913年的通货紧缩繁荣时期,有不少于21个泡沫,这意味着每5年有一个。
• 1913—1980年只有4个——每17年有一个。
• 1980—2010年有12个,其中一些是巨大的。这就意味着每3年有一个!
现在世界正处于有史以来规模最大、协同程度最高的通货紧缩繁荣期,因此会比以往有更多的泡沫。后面我还会谈到,低通胀和高增长将伴随我们几十年,同时也会带来众多金融泡沫和危机。我想平均每3年一个泡沫的危机周期是一个合理的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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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泡沫和崩溃并不是我们能预期的唯一波动,也存在许多所谓的“恐慌”。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坐在家里做作业,当时收音机里正在播放对一位环保人士的采访,我开始几乎没有在意他说的话,直到他谈到一些引起我注意的事情。他说,到2000年,他预测地中海会遭受极其严重的污染,以至你不可能在离海岸不到25公里的地方还闻不到腐烂的恶臭。就个人而言,我去过科特迪瓦的海滩,我知道人们把那些未经处理的污水排放到海里,因此对我来说,这位环保人士说的话听起来并非不可信。我感到害怕。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国际畅销书《增长的极限》面世了。我的父母拿到了1974年的版本,其中包含了这样的预测:如果世界经济继续以指数增长率增长的话,各种不同的资源到底在何时被消耗殆尽。这本书基于麻省理工学院一个关于世界上巨大的计算机模型的发现,模型分析显示,鉴于已知的储量,黄金将在1983年被耗尽,银和汞于1987年,锡于1989年,锌于1992年,铅和铜于1995年,以及铝在2005年都将被耗尽。令人放心的是,这本书也包含第二个更乐观的预测,假设资源在储量上是已知发布数量的5倍。在这些假设下,我们将在2003年耗尽黄金,在2005年耗尽汞,在2016年耗尽白银,在2024年耗尽石油,等等。这也吓了我一跳,因为当我长大后,如果世界上的商品都接二连三地被用光了,那么我们这一代人该怎么办?
然而,同年(1974年)最大的恐慌是即将来临的冰期。其实,恐慌早些时候就开始了。《科学文摘》在1973年发表的一篇关于这个主题的文章就说道:
这时候,世界气候学家只对两件事情达成了共识:我们没有几万年的时间为下一个冰期做准备,而我们对大气污染状况的细节的监测将直接影响这场气候危机的本质。而我们对大气污染监测的认真程度将会直接影响这场气候危机发生的时间和性质。这些科学家说,人类越早面对这些事实,就越安全。
我们在学校里了解到,我的祖国丹麦在上一个冰期的部分时间被冰雪完全覆盖,现在人们说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再次发生,而且会很快到来。安妮和保罗·埃尔利希出版了一本名为《富足的结束》的书,他们预测全球变冷将如何减少农业产出。1975年4月28日的《新闻周刊》刊登了一篇关于这一主题的长篇文章:
有一种迹象表明,地球的气候模式已经开始发生戏剧性的变化,这些变化可能预示着食品生产量的急剧下降,对地球上的每个国家都有深远的政治影响。粮食产量的下降可能很快就会出现,也许距离现在只有10年的时间。
此外:
去年4月,在有史以来最严重的龙卷风中,148场龙卷风袭击了300多人,造成美国13个州共计5亿美元的损失……气象学家对变冷趋势的原因和范围及其对当地天气状况的具体影响存在分歧。但他们却一致认为,这一趋势将导致21世纪剩余的时间里农业生产率的下降。如果气候变化像一些悲观主义者担心的那样严重,那么由此产生的饥荒将是灾难性的。气候学家对政治领导人将采取积极行动改善气候变化,甚至是减轻气候变化的影响持悲观态度。
其实,如果我们回顾一下历史,就会知道我们曾经研究过这个问题。下面是1895年2月24日《纽约时报》一篇文章的开头。
另一个冰期的前景
——
地质学家认为世界可能再次被冻结
最近和长期的持续观察是否指出了第二个冰期到来,这一问题再次被讨论。现在这些沐浴在热带温暖阳光下的国家最终会被极地地区常年的冰雪覆盖。地质学家的研究证实了格陵兰岛和其他北极地区存在仙人掌和其他热带植物化石,这就表明这些地区曾经覆盖着丰富的植被,这些植物只生活在赤道地区的气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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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2000年时,我已经遇到了我的第一个恐慌(关于发臭的地中海),不仅是地中海(也包含丹麦的海岸线以及所有我知道的湖泊)远比我小时候更清洁,而且空气质量也是一样,这都要归功于更好的汽车发动机和催化剂以及对工厂烟雾更高效的净化。我现在也不那么害怕人类资源枯竭了,原因是生产过剩导致大宗商品价格普遍下跌,或者至少没有跟上通货膨胀的步伐。在《增长的极限》出版后,人们对即将到来的冰期的恐惧已经发生了变化,因为气温已经再次上升。但我却有了一个新的担忧:千年虫,或者叫“Y2K”。根据新闻媒体的普遍预测,在2000年第一天的12:01之后,世界经济的大部分地区将陷入停滞,因为计算机会认为这一年是“00年”。
因此,在千禧年的最后一天,我和家人一边在法国阿尔卑斯山上庆祝平安夜,一边还想知道世界上的电脑是否会在午夜钟声敲响时停止运转。
什么都没有发生。第二天我们的信用卡仍然有效。还有手机、滑雪橇也是正常的,在全球范围内几乎没有千年虫事件。这就是另一个“恐慌”。
在我看来,恐慌是一种由现有或潜在问题的最初担忧演变成的媒体狂热事件,它与实际问题并不相符。此外,很多“恐慌”(如果不是大多数的话)引发了公众与实际问题不相符的过度反应。因此,这种恐慌弊大于利。《星期日电讯报》(Sunday Telegraph)的专栏作家克里斯多夫·布克和欧洲议会前研究主任理查德·诺斯博士在《恐慌至死》(Scared to Death)一书中清晰地描绘了自1980年以来出现的恐慌:
• 杀手鸡蛋
• 冰箱杀手“李斯特菌”
• 疯牛病
• 肉、奶酪和大肠杆菌
• “比利时二噁英”食品污染事件
• 仪式化的虐待儿童
• 含铅汽油
• 被动吸烟
• 石棉
• 全球变暖
• 千年虫
• 禽流感
来自冰期的恐慌
《科学新闻》,1975年(标题):
“冰期来了!”
《纽约时报》,1975年5月21日:
“科学家们思考着为什么世界的气候正在发生变化:他们普遍认为全球变冷的趋势是不可避免的。”
《国际野生动物》,1975年7月:
“近年来,从对冰期的研究中,这些事实已经浮出水面。他们暗示,新的冰期的威胁现在必须与核战争一起被视为人类大规模死亡和痛苦的可能性来源。”
洛·庞特,《气候变冷》,1976年:
“气候变冷已经造成了贫困国家成千上万人的死亡……如果继续下去,不采取强有力的措施来应对,那么气候变冷将导致世界饥荒、世界混乱,并可能引发世界大战,而这一切都将在2000年到来。”
《新闻周刊》,1975年4月:
“他们承认,一些更令人惊叹的解决方案,如通过覆盖黑色的煤灰或令北极河流改道以融化北极冰盖,这样做产生的结果可能比他们想解决的问题更严重。但是,科学家没有看到任何迹象能够表明,任何地方的政府领导人准备采取简单的粮食储存措施,或者将气候不确定的变量引入未来的粮食供应。规划者拖延的时间越长,结果就会变得越严峻,他们就越难以应对气候变化。”
《时代周刊》,1994年1月:
“最后一个(冰期)在一万年前结束了;下一个(将会有下一个)可能是从现在开始的数万年,或几十年,或者它已经开始了。”
在某种程度上,这些看起来都很恐怖。例如,世界卫生组织称,禽流感是人类面临的最大的单一健康威胁,而据负责该问题的高级官员预测,禽流感造成的死亡人数可能高达1.5亿人。这是一个天文数字,甚至远远超过了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死亡人数的总和。事实上,禽流感要想成为当代人类最大的健康威胁,那它必须超越疟疾,疟疾每年造成约2.5亿人发烧。而在世界卫生组织发表声明之后的4年里,只有不到200人死于禽流感。
至于疯牛病,英国海绵状脑病咨询委员会主席在电视采访中说,这一疾病造成的死亡人数可能高达50万人。《观察家报》讲述了一个重要的故事,描述了这种疾病每年是如何杀死50万英国人的,是如何导致这个国家被其他国家封锁并瓦解的。当英国有一些人被鸡蛋的沙门氏菌感染时,政府的一名顾问建议杀死5 000万只家禽,尽管食物中毒的实际人数已经开始自然减少,尽管事实上根本没有证据表明沙门氏菌感染来自鸡蛋。但是这些家禽仍然被消灭了。
至于即将到来的气候变冷或冰期所导致的全球粮食短缺的威胁,当然,也没有发生,事实是,此后农业粮食产量增加了50%以上,全球鱼类捕捞量增加了约75%。气候变冷自然停止了,回顾过去,我们并没有听从科学家的建议,通过河流改道或者在北极冰盖上覆盖煤灰以使地球变暖。
***
我相信,金融泡沫与公众恐慌之间存在着许多共性。每个泡沫都有5组参与者:(1)最先植入概念的人们;(2)促进和放大其事的人们;(3)通过提出最激进的解释来吸引眼球的意见领袖;(4)数以百万计对此印象深刻的人们;(5)感觉自己作为强大的精英阶层必须做出反应的人们。
这些系统可能非常强大。要理解其中的原因,我们必须研究心理学。让我们以泡沫为例来看当价格在一段时间内稳步上升时,这两个开始发挥作用的所谓的心理框架因素。
• 代表性的效果。我们认为,我们所观察到的趋势很可能会持续下去。
• 习惯性思维。我们的决定受到一些看似接近正确答案的输入信息的影响。
我们也会参与所谓的群体思维,我们最终会盲目地从众。
• 错误共识效应。我们通常会高估同意我们意见的人数。
• 适应态度。我们很容易形成与我们交往的人相同的态度。
• 社会比较。我们用他人的行为作为我们难以理解的主题的信息来源。
第三类也许是最痛苦的一组心理现象,它解释了我们是如何陷入自我欺骗的。
• 确认偏误。我们的结论过分地偏向于我们想要相信的东西。
• 认知失调。当有证据表明我们的假设是错误的,我们会试图逃避这些信息,或者曲解它们,我们试图避免那些强调认知失调的行为。
• 自我防御态度。我们会调整自己的态度,以便它们似乎能改变我们已经做出的决定。
• 同化错误。我们错误地解释了收到的信息,这些信息似乎可以证明前面我们的做法是正确的。
• 选择性呈现。我们尝试只暴露那些能证实我们的行为和态度的信息。
• 选择性理解。我们错误地解释信息,通过这种方式似乎证实了我们的行为和态度。
好像这还不够,还有第四类,我们倾向于高估我们自己的才能,从而孤注一掷。
• 过于自信的行为。我们高估了自己做出正确决定的能力。
• 事后偏见。我们高估了如果我们回到过去还能做出正确判断的概率。
当所有这一切结合起来时,它变得强大到足以创造一种狂躁症,正如我们在1998—2000年的纳斯达克股票市场或在“李斯特菌”这样的社会恐慌中看到的那样。随着这种大众狂热的发展,我们不断受到来自各种媒体,也可能是来自同事、家人和朋友的相同观点和数据的狂轰滥炸,抵抗变得越来越困难。
然而,当到达某个时刻,没有更多证据来支持这种恐慌时,自然也就没有了更多资金来支持这种金融趋势。当后者发生时,当金融泡沫耗尽了新的资金时,市场通常会迅速下跌。一个快速下跌的市场就像咆哮的牛市一样扣人心弦。关于这一点也有心理学解释,其中最重要的是关于“态度”的某些理论。态度的形成是一种简化和数据压缩的过程,大脑通过它从许多印象中得出简单结论。实验表明,改变一种态度不仅需要大量的新信息,而且需要大量的时间,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然而,一个惊慌失措的人——一个被发生的事情吓得心跳加速、手心冒汗、注意力集中困难的人,会在几分钟甚至几秒钟内就改变态度。当数百万投资者陷入恐慌时,他们的反应比正常情况下要快得多,这就造成了价格自由落体般下跌。当这种情况发生时,抵抗是劳而无功的。
恐慌与泡沫的不同之处似乎在于,这种下跌最初涉及的感觉是恐惧而不是贪婪,但它们的心理驱动力基本上是一样的,包括框架、群体思维、自我欺骗、个人高估和恐慌。其结果是,人们盲目地忽略了所有要求他们冷静地考虑所提议行动的成本和收益的呼吁。此外,如果有人提出证据表明这种恐惧可能被夸大了,甚至没有任何价值,那么这种担心很快就会被刷掉。作为这一过程的一部分,人们甚至可能会使用所谓的“对比错误”,即人们认为他们的对手比实际情况要差得多。例如,他们可能会认为对手不是那么聪明、诚实,或出于善意,或者他们可能会用放大镜来检查对手的错误,而这些错误可以作为借口让他们低估这种想法。或者,也许最常见的是,他们可能会认为自己是阴谋的一部分,会被大公司或政党收买。
除了心理上的影响外,信息过滤和社会/财务压力大大地增强了泡沫或恐慌的积聚。社会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随时随地亲自对轰炸我们的所有新想法和恐慌进行研究。谁又能坐下来仔细检验成千上万页的研究文件,之后形成一个合理的个人观点呢?确实,谁有能力这样做呢?几乎所有的研究,无论是金融的还是科学的,都充满了奇怪的术语和数学方程式。所以,我们得到的是媒体给我们提供的信息,而媒体得到的是银行或压力集团给它们提供的信息。
但是,一个受欢迎且成功的记者并不仅仅为事实服务。记者得到的信息必须被戏剧化,被放大,这样才能成为好故事。因此,许多媒体所做的事情,可以被更好地描述为叙述故事而不是发现事实。一个好的故事需要圣人和罪人,而媒体通常会做出选择,并放大自己的角色。此外,如果这些新闻记者能证明(或宣称),是他们发现了某种阴谋或发现有人试图掩饰什么——那么他们故事中的英雄就变成了他们自己,当然,这并不是坏事。
所有这些都造成了社会压力,这些压力会迅速演变为财务压力。情况就是这样,例如,当金融分析师警告投资过热时,新闻记者就会被排除在媒体和客户的渠道之外,甚至被解雇,因为他们破坏了银行的业务。或者,当科学家对那些可能与粮食不相关的问题感兴趣时,新闻记者又被排除在获得拨款名单之外,进而这些科学家会通过失业和职业生涯的发展对他们进行有效威胁。那些质疑传统观点的人通常是在对冲基金等较小的机构工作,或者自己投资,或者处于恐慌状态的金融专家,他们通常是退休的科学家,他们没有职业风险。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这些科学家最终只能从该行业获得资金支持时,他们可能会遭受这种歇斯底里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无意中为阴谋论提供了完美的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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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慌至死》这本书是在2007年出版的,因此不可能涉及2009年的禽流感。但是,如果我们在这里加上核能(事实证明,它比煤炭安全得多,因为煤炭已经造成了数十万人的死亡,而且严重污染了空气),那么从1980年到2010年,我们就会有14次恐慌,这意味着差不多每三年就有一次恐慌。这似乎是巧合,这与同一时期的泡沫/崩溃数量非常接近(也是每三年一次),但是关于两者的时间安排有一个有趣的现象:据《恐慌至死》的两位作者的观点,高频率的恐慌始于20世纪80年代初,而这恰好与高频率的泡沫开始出现的时间吻合。
我已经说过,这些泡沫与最近的通货紧缩有关,那么为什么这些恐慌会同时发生呢?如果说泡沫是金融乐观造成的错误,那么恐惧就是悲观主义造成的错误。保持乐观是一种乐趣(直到市场崩溃),但人们可能会想,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变得过于恐惧和悲观,这不应该是令人愉快的吗?
也许它有很深的根源。人们通常对自己的生活、社区和个人能力相当乐观。例如,当被问到他们是不是比一般人的驾驶技术更好时,大多数人会说是。然而,他们对不在他们周围或控制范围之外的事情感到悲观。当你问人们他们自己的社区、整个国家,或者世界的环境是好是坏时,他们几乎一致认为当地环境比他们国家的好,他们国家的环境比世界的环境好。这几乎适用于世界各地。因此,一个问题越遥远,越普遍,悲观偏见就越大。
产生这种消极世界观的一个原因可能是社会变化的速度。直到最近几代人,社会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静态的,这意味着人们在一生中没有看到关于社会的任何结构变化。你在田野上播种,然后收获了;一些人出生了,一些人去世了,但这都是周期性的;没有前进的趋势进入未知的领域。只有在过去的一百年内,人们才真正意识到社会在他们的一生中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而现在这种变化越来越快,可以说社会在我们眼前不断地变化。就像我们在昏暗的森林中快速前进,我们看到了阴影和形状,听到了我们无法完全理解的声音。所以,在我们的幻想中,我们完成了这幅画,想象它们是威胁我们的野兽和怪物。当然,如果我们被真正的怪物追逐,比如一群狼咬着我们的脚后跟,那么我们自然不用在乎远处有什么奇怪的形状和声音。在过去的日子里,有一些孩子很可能早夭了,也可能你得了肺炎或感染了其他严重的疾病,你很可能注定命运多舛。
这可能是对许多恐慌的另一个解释:我们需要它们。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关于恐怖、死亡和毁灭的电影卖得很好,而报纸通常会刊登更多的坏消息。然而,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战斗,如果社会对我们不再构成重大威胁,我们就会自己发明一些东西与之战斗。
第三个解释是关于罪恶、净化和宗教的。人们很可能会有一种罪恶和肮脏的潜意识。这可能是因为我们一边有着动物的生活和欲望,另一边又掌握着人类的知识,因而左右为难。我们活着,却是唯一知道自己必将死亡的动物。我们杀生,却有同情心。我们以自我为中心,但也有道德意识。宗教提供了一种通过忏悔、祈祷、斋戒和深思熟虑来净化自身的生活方式。将我们的文明和生活方式视为一种必须被净化的罪恶,我们就可以与这些情绪建立联系。
这让我想起为什么一系列强烈的恐慌会与一系列高强度的泡沫同时发生:它们都与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有关。这种转变不仅引发了自那时起一直占主导地位的严重的通货紧缩热潮,而且造成了许多泡沫,它还消除了此前占主导地位的全球核战争的巨大威胁。1980年之后,发达国家没有太多的恐惧,所以我们开始夸大自己对各种事物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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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经济学家曾经认为,经济和金融市场最好的模型是假设理性人相互作用从而创造可预测的平衡状态(一种被称为古典主义,后来又被称为新古典主义的经济学)。当你把合理性的假设放入数学方程时,你就会期望所谓的“线性”关系。例如,如果某物价格上涨,你的预期就是人们会减少购买数量。如果价格进一步上涨,人们会买得更少。
今天的观点更加微妙,人们普遍认为,尽管多数人是理性的,但个人和整个社会却可以长期做一些高度非理性的事情。我们可能会反常地卖出股票,因为它们价格下跌,又或者因为它们的快速上涨而买进,又或者我们可能会陷入非理性的恐慌,惶恐不安,等等。
在动态术语中,所有这些都被描述为层叠、正向(自我强化)反馈回路以及反抑制因子(自然修改力被阻止发挥作用)。这些所谓的“非线性”影响了你对经济现象的统计。很多学者和金融工程师长期以来一直认为,这些市场的概率有所谓的“正常”或高斯分布,即那些用钟形曲线表示的分布。然而,由于非线性的存在,极端事件的风险比这些模型所预测的都要大。当提到钟形曲线分布模式时,人们常用“肥尾”来说明这一点,而在金融界,极端事件的俚语就是简单的“尾部事件”。有许多正向反馈回路和尾部事件的系统往往有些混乱,或者如人们所言,“显示出高维确定性的混乱”。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混乱的,而周期、趋势和高维混乱的结合是正确看待我们的经济、社会趋势、金融市场等的方式。
在这些条件下衡量未来显然是困难的,但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试图区分哪些是周期,哪些是泡沫,哪些是恐慌,哪些又是趋势。例如,当一种狂热开始形成或泡沫破灭时,人们通常认为某种趋势已经停止。当信息泡沫在1998—2000年逐渐形成时,许多人认为“旧”的经济几乎消失了。
当泡沫破灭时,一些人将新经济视为一个笑话。但这是美国华尔街金融的崩溃,而非主流经济的崩溃:信息产业在经济萧条期和之后继续发展,创新也没有因此停止。金融周期已经转向,但创新趋势仍在继续。在2007—2009年的次贷危机之后,很多人相信自由市场经济的趋势已经结束。我认为,房地产周期转向了,但全球化/创新趋势仍在继续。
因此,是的,区分这些现象是必要的,尽管区分它们总是不那么容易。然而,每一种现象的画面越清晰,我们对整体的感觉就越清晰。在下一章,我们将讨论长期趋势。 经济增长新动力(套装共1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