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平静的新世纪（2000—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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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平静的新世纪（2000—2019年）
－译者题注－
互联网泡沫的破裂远非21世纪初华尔街最重要的事件，2001年发生的“9·11”恐怖袭击事件使得世界意识到恐怖主义时代的来临，2007年7月开始上演的次贷危机成了华尔街最大的噩梦。这场危机不断蔓延，最终演变成波及全球的金融危机，把当今世界复杂交织在一起的金融系统带到了崩溃边缘。时至今日，很多国家和地区的经济仍然受到那场危机阴影的影响，我们甚至无法判断危机是否真的已经结束……
－译者导读－
• 20世纪90年代，随着网络技术的突飞猛进，互联网行业呈现爆发式增长，诞生了一批诸如亚马逊、谷歌这样的明星公司。一个又一个互联网传奇激发了人们对行业前景的无限遐想，也点燃了对互联网公司股票极大的投资热情。在这种狂热情绪的推动下，纳斯达克指数从1997年的1 442.1点暴涨至2000年的最高点5 132.52点。盛极必反，随后市场风向骤变，股价急转直下，在此后近两年里，纳斯达克指数跌去77%，互联网泡沫破裂。
• 2001年9月11日，两架被劫持的客机撞击了位于曼哈顿下城的世贸大厦，超过2 500人罹难。“9·11”恐怖袭击事件加深了美国经济衰退的程度，也延长了衰退的时间。2001年11月，美国最大的能源公司安然公司宣布破产，为它提供外部审计的全美最大的会计师事务所安达信因此倒下，次年美国最大的移动电话服务提供商世通公司也深陷财务丑闻。然而，得益于2001年和2003年的两次减税，美国经济在2003年开始复苏，华尔街迎来了一个很好的年景。
• 美国政府在20世纪30年代和70年代成立房利美和房地美的初衷是为了让人们更容易从商业银行获得住房贷款，提高美国人的房屋拥有率。历史上，这两个机构确实令数百万美国人拥有了自己的住房，却因官僚体制和缺乏有效监管，规模不断膨胀，风险高度积聚。越来越多信用状况欠佳的人也能轻松获得住房贷款，加之“9·11”恐怖袭击事件后美联储为了提振经济而不断下调利率，催生了美国房地产市场的非理性繁荣。
• 华尔街当然不会错过这场狂欢，在银行家们设计的各种住房抵押贷款产品及其衍生品的推波助澜下，房价泡沫越吹越大，而标准普尔等评级机构也纷纷给予这些金融产品很高的评级。受高回报和高评级所暗示的低风险诱惑，共同基金、保险公司等金融机构大量购买这些产品，在华尔街的一片繁华景象中，美国金融市场正变得极为脆弱，风险一触即发。
• 盛宴终有散席时。房价的上涨刺激了房屋建设，新增房源使得房价增长停滞，并在2006年开始回落，贷款违约的情况开始增多。随着房价下跌，基于房价的证券价值也开始下跌，多米诺骨牌效应逐步显现。2008年9月，雷曼兄弟轰然倒塌，宣告了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破产，并引爆了华尔街自1929年以来最大的金融危机。
• 在全球化和电子化的时代，华尔街的危机在一瞬间传遍了全世界，远至冰岛的银行都不能幸免。2008年的次贷危机最终演变成全球金融危机，并带来了全球经济的衰退。自此，由20世纪80年代开启的一轮高速增长和自由市场模式因危机而被迫做出修正，渴望变革的美国选民将年轻的奥巴马送入了白宫，奥巴马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非裔总统。
• “只有潮水退去才知道谁在裸泳”，金融危机的爆发也让一些严重的欺诈行为浮出水面。最令世人震惊的是由曾任纳斯达克董事会主席的麦道夫一手导演的有史以来最大的金融诈骗案。他以高额回报作为诱饵，吸引大量投资者不断注资，再用新资金支付旧资金的投资红利。令人惊奇的是，这个巨大的“庞氏骗局”竟然维持了几十年，直到次贷危机爆发，股市大跌，投资人纷纷要求赎回，麦道夫再也无法撑下去，只能承认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2000年早春时节，20世纪90年代华尔街的大牛市终于落下帷幕。正如历史上所有其他的泡沫一样，由于网络股股价异乎寻常的上涨而产生的泡沫也不可避免地破灭了。这些股价的上涨完全建立在人们对网络公司未来盈利的期望之上，而没有太多现实的根据。19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初期的运河概念股、20世纪20年代的航空概念股也经历过同样的命运。在2000年年初，纳斯达克指数曾经突破5 000点，是短短5年前的5倍，但到2000年年底，它下跌了一半。
美国经济也在2000年开始整体降温，这带动了其他股票的下跌。道琼斯指数和标准普尔500指数的跌幅虽然没有纳斯达克指数那么大，但是两者也都从2000年年初的高点开始下滑。
2001年，美国经济继续在衰退之中挣扎，股市进一步下跌。
接着就是“9·11”恐怖袭击事件。在一个美丽而清爽的夏末的早晨，两架被劫持的客机撞上了纽约的世界贸易中心大厦，两座大厦随后轰然坍塌。在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内，纽约的金融区罹难的人数超过2 500人，而毁掉的办公面积比大部分美国城市整个城市的办公面积还大。附近的许多大楼都受到波及，数月之内无法使用。曼哈顿的下城整个区域被覆盖上了厚达几英寸的水泥尘土。清理工作长达9个月。（位于华尔街街头的三一教堂的庭院有数英亩的面积，它由美国海岸警卫队的志愿者们负责清理，因为海岸警卫队的创始人——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就埋葬于此。）
对于纽约和美国经济而言，这都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纽约股票交易所闭市达4天之久，这是自1914年以来时间最长的连续停止交易。而美国所有的民航航班也禁止运营长达数天。
图为“9·11”恐怖袭击事件中，撞击大厦的飞机引擎的残骸，陈列于美国华盛顿的新闻博物馆(Newseum)。（译者摄于2017年）
“9·11”恐怖袭击事件加深了美国经济衰退的程度，也延长了衰退的时间，重新开盘的股市直线下落。在2002年，纳斯达克指数一度下跌到1 300点的低点，与最高点相比跌幅达74%。标准普尔指数也下跌了52%。
2001年秋天，先是美国经济，随后是华尔街，再次遭到重重的一击。美国最大的一家能源公司——安然公司（Enron）陷于破产。人们发现它的财务报表完全是一套谎言。安然的股价跌到近乎为零，许多投资者和安然公司雇员的希望也随之破灭，这些雇员的大部分退休金都投资在安然股票上。安然公司的外部审计公司，全美最大的会计师事务所——安达信也因此倒下了。不久，另外一家公司——美国最大的移动电话服务提供商，世通公司（World Com），也深陷财务丑闻之中。
在美国经济和华尔街的发展历史上，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如19世纪60年代和20世纪30年代发生的一切，这种时候需要制定新的规则来惩治这些弊端。以萨班尼斯和奥克利两位提案人命名的《萨班尼斯和奥克利法案》（Sarbanes-Oxyley Act）为财务会计制度带来了巨大的变化，其中包括禁止会计师事务所为同一家公司同时提供审计和咨询服务。此外，股票期权必须在授予员工之际便计入公司当期费用，而不能等到期权执行时再计入公司费用，以便投资者更清楚地了解公司的价值。
得益于2001年和2003年的两次减税，美国经济在2003年开始复苏，华尔街也迎来了一个很好的年景。2003年年初，道琼斯指数只有7 500点，但是年底却再次收于10 000点之上，这是自2002年年初以来的第一次。在2004年里，道指坚守住了这个点位。同样，纳斯达克也艰难地爬升到了2 000点，但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没有人相信它能再次回到泡沫时的高位。
美国作家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曾经有过一句名言：“只要你能做出一只更好的捕鼠器，人们就会纷至沓来。”当然，做出一只更好的捕鼠器可以让你变得富有，却不足以改变世界。然而，科技的进步却能做到，它使得经济运行的成本大大降低。15世纪中期，欧洲开始采用活字印刷术，可以快速印制图书，极大地降低了书籍的价格，也降低了信息传播和学习的成本。这使得已日渐衰落的中世纪迅速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18世纪末，詹姆斯·瓦特改良了蒸汽机，这是自1 000多年前风车发明以来首个可产生能量用于劳作的新技术。不仅如此，与风车或水轮车不同，蒸汽机不受地域的影响，可以在任何地方建造和使用，小到可以便携使用，大到可以为大规模的经济活动提供取之不尽的动力。在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里，蒸汽机大大加速了工业革命的进程，并改变了世界经济的面貌，并由此改变了政治和社会的形态。
汽车的出现极大地提升了一定范围内的运输速度，同时也大大降低了运输成本，这重塑了美国的经济版图，同时也改变了世界。
微处理器，发明于20世纪60年代并于1972年面市，是一项史无前例的重大技术。在过去的40年里，世界为之焕然一新。人类历史上，信息第一次可以由人之外的其他主体处理、存储和调取。信息处理的成本也大大降低：20世纪50年代需要支付1 000美元才能获得的运算能力，今天只需要花费不到1美分；今天一般中产阶级家庭的10岁孩子在书桌上所获得的计算能力，是1970年美国国防部都负担不起的。
20世纪50年代需要支付1 000美元才能获得的运算能力，今天只需要花费不到1美分；今天一般中产阶级家庭10岁孩子在书桌上所获得的计算能力，是1970年美国国防部都负担不起的。
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每时每刻都渴求信息与实时价格的华尔街广泛而迅速地应用了微处理器。1981年后，甚至纽交所的地板都重新改造过，纵横交错的悬梁上挂着几百台电视，它们的屏幕上不断滚动刷新着最新的时事和各种信息。
但是微处理器革命的影响不仅仅局限于华尔街，它也深刻地影响了整个世界。没有一门科学不被计算机每秒数十亿次的计算能力所改变，科学的进步也因此显著加速。同时，微处理器也改变了世界大多数人的日常生活。今天，从汽车，到电动牙刷，到手机，微处理机无所不在。
像微处理器这样的基础技术，总是带来一些非常重大的附属性技术，同样能改变世界的面貌。蒸汽机最重要的附属性技术就是铁路，在大幅度提升运输速度的同时，也极大地降低了陆路货运和客运的成本。而对于微处理器而言，其最重要的附属性技术无疑是互联网。
互联网是极为强大的沟通工具，正在迅速取代普通的邮递及其他类似业务。植根于现代社会的互联网诞生于冷战时期。19世纪中期问世的电话和电报线路等通信网络提供的是分级服务，通常个人电话会连接到一个中枢交换站，再连接到其他的个人电话。
这样的模式在受到攻击时会非常脆弱。只要中枢交换机被破坏，整个网络也就瘫痪了。那时，军方希望找到一个即便发生核战争也依然能够正常运行的通信网络。用“包交换”技术取代“电路交换”技术，就是问题的答案。一条信息如果通过某一条路径无法传送，那么它会自动搜索找到其他路径完成任务。
互联网浪潮下的成王败寇
继电报、电话之后，互联网再一次改变了信息传输方式，人类迎来信息时代。在互联网浪潮之下，谷歌、亚马逊、阿里巴巴、脸书、腾讯等互联网公司在短短数十年间崛起为新的巨头，另一方面，诸如AT&T、雅虎这样的通信和互联网先驱却被巨浪吞没。
成立于1877年的AT&T（原美国贝尔电话公司）开创了现代通信并在通信领域长期领先，历史上被政府数次反垄断分拆，其麾下的贝尔实验室更是Unix操作系统和C语言的诞生地，挺过了“大萧条”，但在1984年遭反垄断拆分后经历多次并购重组，早已物是人非。
成立于1995年的雅虎，开创了开放、内容免费的互联网商业模式，雄踞互联网上市公司榜首数年，市值一度超过1 200亿美元，2016年却不得不以48.3亿美元“甩卖”了核心业务，并于2017年变更为与互联网没有直接联系的投资公司Altaba公司。
时至2017年9月，全球市值最高的五家公司均为科技公司，分别是苹果、Alphabet（谷歌母公司）、微软、脸书和亚马逊。（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1971年，未来的“互联网”还只是一个雏形，总共只能连接三台电脑。而到20世纪80年代，互联网已经连接了数千台电脑，但多数都在高校或军队实验室中。到20世纪90年代初，英国和欧洲开发了万维网（World Wide Web），能让一个网络中的几乎所有的电脑互联，并实现任意两个电脑之间的信息传送，即便它们的操作系统并不兼容。随后，界面友好的浏览器软件被开发出来，个人电脑开始接入互联网，联网的人数开始爆炸式增长，平均每年翻一番。
对许多人，包括对华尔街的投资者而言，网络作为销售工具和信息传递工具的商业潜力是显而易见的。但就像林登伯格驾驶飞机飞越大西洋后的航空股票一样，此时互联网的商业价值还只是理论上的，并不真实。也正像1927年还没有正式运营的航空公司一样，20世纪90年代初，除了电子邮件服务商以外，互联网上也看不到任何商品或提供服务的卖家。
尽管如此，金融史上最大的泡沫之一正开始发酵。与很多技术泡沫的案例一样，许多投资者可以看到互联网商业用途近乎无穷的潜力，但在一个全新的商业环境中，互联网公司如何赢利仍然没有人能看清楚。
看到这一潜力的年轻人之一是杰夫·贝索斯，他于1994年创办了亚马逊公司，在互联网上销售图书。创办亚马逊公司时贝索斯年仅30岁，他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并曾因成绩优异应邀加入美国优等生大学协会。与许多电子商务的其他创业者一样，贝索斯的计划是先通过引入风险投资和在资本市场IPO发展业务，最初的几年公司不会赢利。亚马逊的基本逻辑是：因为不需要零售店铺，没有相应的租金和人员成本，它最终可以战胜传统书店。同时，得益于像联合包裹服务公司（UPS）和联邦快递（FEDEX）这些蓬勃发展的快递业务（如果没有微处理器，这两者的现代业务模式都将是不可能的），亚马逊得以即时寄送网购的图书。因为亚马逊是一个“虚拟”书店，不受实体商店大小的限制，它能够比任何普通书店提供更多的品种选择。事实上，亚马逊的库存只受限于一个因素：世界上已经出版和正在印刷的图书总量。
随着互联网泡沫的持续发酵，亚马逊迅速扩张，它也在许多方面成为互联网商业潜力的标志。到1998年，仅在亚马逊卖出第一本书后的第三年，杰夫·贝索斯就登上了福布斯400富豪榜，身价达16亿美元。一年之后，他的身价达78亿美元。1999年12月，当互联网泡沫达到顶峰时，贝索斯成为《时代》杂志的年度人物。直到此时，亚马逊仍未能赢利，当时互联网泡沫的夸张程度可见一斑。直到2001年的第四季度，也就是开始营业后的第7个年头，亚马逊才终于开始赢利，而利润水平只有区区500万美元，尽管销售额超过10亿美元。
但是，与其他成千上万个20世纪90年代的互联网初创企业不同的是，随着互联网行业持续爆炸式的增长和人们开始习惯网上购物，亚马逊生存了下来，并日渐成熟，成长为一个盈利丰厚、高度多元化的零售业务公司。到2003年，亚马逊的净收入为3 500万美元。2010年，亚马逊仅在美国的销售额就达342亿美元。亚马逊的市值已经超过了除了沃尔玛以外的所有美国实体连锁店，而贝索斯的身家也从2010年的120亿美元上升到2016年的270亿美元。亚马逊现在已经占到美国零售图书业务总量的10%以上，而近期，美国最大的传统连锁书店之一的博德斯（Borders）宣布破产，并裁员1万多人，已经无法继续竞争和生存。
杰夫·贝索斯于1994年离开华尔街并创立亚马逊。他回忆他当时做决定时曾扪心自问：“如果到了80岁，我会后悔离开华尔街吗？不会。我会遗憾错失互联网发展初期的机会吗？会。”（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尽管亚马逊不可能在微处理器和互联网之前就出现，但它从某种角度来说仍然是一门传统的生意。亚马逊和一百多年前的百货商店一样都出售实体货品。而谷歌，另一个互联网时代的传奇，其大部分盈利则来自广告。同样，这与20世纪初的报纸的盈利模式没有什么差别。但承载广告的媒介摇身一变，成了搜索引擎，而这绝对是新兴事物。
随着互联网上的内容越来越多，如何快速地找到你想要的内容日渐成为一个难题。1993年，全世界一共只有130家网站。三年之后，网站数量变成了10万家。到2008年，这一数字已经高达1 620万。如今，在超过20亿人使用的互联网上，网站数量已达数十亿个。第一个搜索引擎，实际上就是一个网站的索引，可以追溯到1990年，当时网站的数量还寥寥无几。
贝索斯与他的亚马逊帝国
2017年，在亚马逊飙升的股价帮助贝索斯问鼎世界首富之际，这家从成立之初就被诉讼和质疑缠身的公司恰好度过了23个年头。华尔街以前所未有的热情赞许并调高对亚马逊的预期，俨然忘记了曾对亚马逊会在实现盈利之前倒下的怀疑——这种怀疑在2000年互联网泡沫破灭后达到顶峰。然而，次年第四季度亚马逊开始赢利，一开始虽然只有区区500万美元（即每股1美分），但在贝索斯的运营和资本运作之下，2016年，其盈利达到23.7亿美元。
贝索斯个人及亚马逊对谷歌、推特、爱比迎在内的多项投资已被证明富有远见，而其在2017年以137亿美元现金收购美国最大的有机食品连锁零售商Whole Foods以更好地实现线上和线下的联动的行为，更是轰动一时，零售巨头沃尔玛、克罗格和塔吉特的股价当天即闻讯重挫7～16个百分点不等。两个月后，美国总统特朗普再次发推特指责亚马逊对零售业造成的巨大损害及其带来的失业。但面对质疑和吹捧，贝索斯和他的亚马逊已经在毁誉参半中成长为传奇和帝国。（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谷歌是由两个年轻人——谢尔盖·布林与拉里·佩奇在1998年9月4日创建的互联网公司（经2015年重组后成为Alphabet的子公司），后在纳斯达克上市，并在仅仅成立后的7年内市值就达到了1 000亿美元。同样的过程，微软用了22年，通用电气花了103年。在美国高科技产业发展的背后是其强大的资本市场的推动力。图为谷歌分布在全球的数十个数据中心之一，依托这些如同机器森林的数据中心，谷歌平均每秒处理4 000万次搜索请求，强大的数据处理能力正是其保持搜索霸主地位的重要保障。（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当然，那时很少有人知道该如何制作搜索引擎。尽管早期开发搜索引擎的公司在互联网泡沫逐步发酵时期就已经做得非常不错了，那些早期的搜索引擎仍然非常原始。但最初，一个简单的网站列表就足够应付用户的搜索需求了。随着互联网上的网站越来越多，对网站列表如何进行排序就变得越来越重要，实际上，这才是搜索引擎的核心。1997年，斯坦福大学的两个研究生拉里·佩奇和谢尔盖·布林开发出一个新的搜索引擎。当时人们使用的搜索引擎基本上是根据所搜词组在互联网上出现的次数为网站排序的。
布林和佩奇想出来一个不同的点子。他们注意到衡量学术论文重要性的一个很有效的方法是看该论文被其他论文引用的次数。他们把同样的原则应用到新生的互联网中，并创建了一个搜索引擎，根据其他网站链接到某一网页的次数对其进行排序。1997年9月，布林和佩奇注册了域名google.com，并在一年之后创办了谷歌公司。谷歌的名字源于数学词汇“古戈尔”（googol）的变体，指的是10的100次方（还有一个词是googolplex，其数学定义是10的googol次方）。
谷歌搜索引擎迅速成为网络上的主流搜索引擎，其界面也成为刊登广告的宝地。谷歌随着互联网一起实现了爆炸式的增长，并在2003年上市，成为21世纪初最为惊人的IPO之一。
该公司是如此成功，以至在成立8年后，“谷歌”作为一个动词，被收录进了《韦氏大学词典》。如今，谷歌各位创始人的财富均高达400亿美元。
虽然亚马逊和谷歌是互联网早期两个非常成功的故事，但是还有成百上千个公司，其股票价格一度“冲上云霄”，最终却没能躲过华尔街最大的股市泡沫之一，不幸被砸回原点。
华尔街互联网泡沫的巨大规模和随后的崩盘从纳斯达克指数过山车般的起落中就能看得出来，这一指数主要由那些新生的、交易比较冷清的高科技公司编制而成。1971年4月1日，纳斯达克刚刚问世时的指数为107.8点。到1973—1974年经济衰退期间，该指数短暂下探至55.67点。20世纪末的大牛市来临了，与其他股票指数一样，纳斯达克指数开始了一段长时间的爬升期。20世纪90年代初，人们开始看到互联网的巨大潜力，纳斯达克指数上涨到435.5点。在随后5年里，这一指数翻了一番。1997年伊始，该指数已达1 442.1点，而一年之后更是涨到了1 835.7点。
但随后，市场就完全被疯狂的情绪控制了。一年半以后，纳斯达克指数飙升至2 686.1点，6个月后，指数攀升至令人目眩的4 572.8点，较该年年初1月1日上涨了70%。2000年3月10日，巅峰时刻来临，纳斯达克日间触及5 132.52高点，但是在当日收盘时小幅回落到5 048点。诡谲多变的华尔街风向又一次在瞬间陡然转换，由小幅下滑转为彻底崩盘。到2002年7月1日，纳斯达克指数已跌至1 172点，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从巅峰足足下跌了77%。甚至在十多年后的2011年，纳斯达克指数也只回升至其鼎盛时期的一半多一点儿。直到2015年，该指数才重回2000年时的高点。
在成千上万家互联网公司中，有许多都只是靠一份商业计划书就上市了，随即又迅速破产。而无数投资者，昙花一现般地短暂实现了纸面富贵，却也迅速从百万富翁回到了原点。
在成千上万家互联网公司中，有许多都只是靠一份商业计划书就上市了，随即又迅速破产。而无数投资者，昙花一现般地实现了纸面富贵，却也迅速从百万富翁回到了原点。
自400多年前荷兰郁金香泡沫以来，类似的泡沫已经在金融市场中上演过多次。只要人性如故，只要华尔街上有贪婪和恐慌两种情绪的存在和转换，我们没有理由相信这种泡沫不会再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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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互联网泡沫的破裂远非21世纪初华尔街最重要的事件。
2007年7月，自1929年股灾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开始在华尔街上演。一开始只是缓慢下滑，但14个月后，到2008年9月，下滑演变成一场波及世界的危机，把今天复杂交织在一起的全球金融系统带到了崩溃边缘。直至今日，我们仍然生活在那场危机结束后的阴影之中，并且还将持续一段时间。我们甚至无法判断危机是否真的已经结束。
许多股票的价格从它们在2007年秋季时的高点下跌了一半以上。而危机波及的范围已经不再限于美国，而是全球了。近几十年来，没有哪个行业像金融业这样完全地实现了全球化。1977年，全球跨境借款的总额只有6 840亿美元，到2005年，这一数字上升到19.8万亿美元，并于2008年3月上升到了33.7万亿美元，相当于全球国内生产总值的2/3，十分惊人。
近几十年来，没有哪个行业像金融业这样完全地实现了全球化。1977年，全球跨境借款的总额只有6 840亿美元，到2005年，这一数字上升到19.8万亿美元，并于2008年3月上升到了33.7万亿美元，相当于全球国内生产总值的2/3，十分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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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找到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起源，我们需要一直回溯到罗斯福新政。1938年，罗斯福政府成立了联邦国民抵押贷款协会（Federal National Mortgage Association）来增加抵押贷款市场的流动性。在20世纪30年代，要获得抵押贷款十分困难。抵押贷款通常会趴在放款银行的账面上数年，这极大地限制了人们可以获得抵押贷款的数量。
要找到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起源，我们需要一直回溯到罗斯福新政。
联邦国民抵押贷款协会，很快更名为房利美（Fannie Mae），从放款银行处购入抵押贷款，或者作为自己的资产组合持有，或者将住房抵押贷款打包作为资产证券化产品卖给投资者。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做法。由于房利美是一个政府机构，因此凭借美国政府的全力支持和信用背书，能够以比民营机构更低的成本获取贷款。
房利美（左图）和房地美（右图）都是美国政府赞助的企业，这两家房地产抵押贷款巨头在金融危机中濒临破产，最终被美国政府接管。（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房利美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它与1944年美国通过的《退伍军人权利法》（旨在为退伍军人提供抵押贷款）一起，在随后的几十年里使买房而不再租房的人数比例稳步上升。在20世纪30年代，只有10%～15%的非农业人口拥有自己的房屋。到20世纪70年代，这一比例已经达到60%。而到20世纪80年代，该比例更是高达64%。
这是美国社会的一次革命。数百万家庭拥有了自己的住房并持有大量金融资产，他们开始步入中产阶级的行列。美国也变得更加富裕，财富也更广泛地分配到社会经济的各个阶层。
可以说，房利美诞生时的美国，美国社会可以分为“有产者”和“无产者”。近几十年以来，美国社会在很大程度上变为“有产者”加上“富豪”的天下。今天，美国的穷人是全世界最富裕的穷人，这应该是美国引以为豪的成就。
但是美国社会中有一个族群从一开始就未能成为这次住房革命的受益者，他们就是美国的黑人。种族偏见使黑人不能在许多社区买房，而新政时期的政府机构在无意之中使得黑人即使在黑人社区也很难获得住房抵押贷款。
1934年，罗斯福政府创立了联邦住房管理局（Federal Housing Authority，FHA）为住房抵押贷款提供担保，使得银行更愿意发放贷款。次年，联邦住房管理局要求房主贷款公司（也是一个为实施新政而建立的机构，以禁止房屋止赎根据不同社区的贷款风险起草一张风险分区图。
富人区用蓝线划出边界，中产阶级区用黄线，穷人区用红线。联邦住房管理局根据这张分区图来决定给哪些社区担保住房贷款。结果，银行纷纷避免给红线区贷款。这样就把即便是富裕的黑人家庭也排斥在抵押贷款市场之外了。
美国的住房抵押贷款、止赎与再融资
在美国，住房抵押贷款(mortgage)是指在住房的买卖过程中，由金融机构向买方提供购买住房的大部分资金，并以买方所购房屋作为抵押，买方需履行按期偿还贷款本息的义务。
由于房屋被贷款方用作抵押，因此房屋归提供贷款的金融机构所有。贷款方按期偿还贷款本息的过程，即“赎回”房屋的过程。
止赎（foreclosure）则是指在贷款人无力还款的情况下，金融机构有权终止贷款人的房屋“赎回”过程，通过公开拍卖等手段将抵押的房屋变现，以补偿剩余贷款数额。
再融资（refinance）是指贷款人申请新贷款以偿还原有贷款的做法，这通常是由于新贷款的利率、期限等条款相比已有贷款更优越，因而通过再融资，贷款人的债务负担得以减轻，例如更低的利率环境将直接减少贷款人按期需付的利息。（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从《吉姆·克劳法》时代结束到今天已经过去了近半世纪（指20世纪70年代），这种红线区效应仍然存在，但可能更多是出于习惯而非歧视。如同官僚们一样，银行家也往往依赖于随意制定且早已过时的公式或规则来行事，而不会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因此，在1977年，国会通过了《社区再投资法》。该法案要求银行向其覆盖的所有社区提供信贷服务，并根据银行执行这一法令的合规程度进行打分。这事实上相当于宣布了原来的分区制度失效，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那个制度也是联邦政府自己创造出来的。
但到此时，房利美的性质已经发生了改变。1968年，约翰逊政府为了让联邦政府的资产负债表好看一点儿，把房利美划到了预算外，大笔一挥，就把美国的债务在表面上降了下来。房利美也不再是政府机构，而成了一个“政府资助企业”。不幸的是，政府资助企业一般都是些经济上的奇美拉怪物，是由多个迥异的怪物组成的怪物。在希腊神话里，奇美拉的出现总是预示着坏消息的来临。显然，这一次也不例外。
不幸的是，政府资助企业一般都是些经济上的奇美拉怪物，是由多个迥异的怪物组成的怪物。在希腊神话里，奇美拉的出现总是预示着坏消息的来临。显然，这一次也不例外。
理论上房利美是一家独立的、以营利为宗旨的金融机构，它的股票在纽交所交易，与其他金融股票如美林证券或花旗银行没有任何差别。但是与其他的上市金融机构不同的是，房利美不必遵守那些常见的资本金要求，也不接受同样的监管。实际上，房利美有自己的监管者，即联邦住房企业监督办公室（Office of Federal Housing Enterprise Oversight），简称为OFHEO。
更糟糕的是，尽管将房利美定性为独立企业的有关法律坚决否认，但人们心照不宣的共识是，如果有必要，联邦政府会为房利美的债务背书。这使得房利美能继续以低于市场的利率借款。
1970年，联邦政府创立了联邦住宅贷款抵押公司（Federal Home Loan Mortgage Corporation，即Freddie Mac），亦称房地美，理论上是为了给房利美带来竞争。和房利美一样，房地美也是一头奇美拉怪物，既缺乏政府机构的政治和官僚体制约束，也缺乏独立金融机构的监管约束和资本金要求。
到20世纪末，房利美和房地美（以下简称“两房”）规模巨大。两者的资产和负债加起来比美国之外任何一个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还要大。而它们的总部却坐落在华盛顿特区。
一般的金融机构总会把总部放在纽约、伦敦，哪怕是北卡罗莱州的夏洛特，而不会把总部设在世界最大的“企业城”华盛顿，其存在的所有意义就是为联邦政府提供服务。排在“两房”之后，把总部设在华盛顿特区的第三大非政府金融机构恐怕就是当地的一个信用合作社了。
换句话说，“两房”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是政治。拥有数十亿的现金流，两房确保那些监管两房的众议员和参议员能够获得慷慨的竞选捐赠。如果华盛顿的政治人物对某个方面有所暗示，两房的慈善基金也总是心甘情愿，立刻慷慨解囊。两房的高管们大都是职业政客，大多数是民主党人，而非专业的金融家。两房的管理层和华盛顿政治圈之间的纽带既广泛又紧密。如前文所述，到20世纪80年代时，美国家庭拥有房屋的比例为64%。可以说，在正常情况下，在一个社会里也就只能达到这么高的比例了。因为许多年轻人还没有条件买房，也有很多年长有条件买房的人倾向于租房。而有些家庭频繁迁徙，买房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划算。
换句话说，“两房”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是政治。拥有数十亿的现金流，两房确保那些监管两房的众议员和参议员能够获得慷慨的竞选捐赠。如果华盛顿的政治人物对某个方面有所暗示，两房的慈善基金也总是心甘情愿，立刻慷慨解囊。
此外，一些地区有房租控制法，如果充分利用，就能以大大低于市场的价格租得房屋，因而有些人也就没有什么动力再去买房了。众议员查理·兰赫尔是这一类人的典范，他在纽约市哈莱姆区的一幢豪华公寓楼里至少占据了4套房子。
而有些家庭根本就没有足够的信用让银行愿意给他们贷款，哪怕用房产担保。可能是这些家庭的信用历史飘忽不定，或者其收入和净资产达不到银行的标准，抑或其不能缴纳足够的首付。
首付在房产抵押贷款中有两大重要作用。其一是对银行起到了房地产市场的下行保护作用，确保在必要时，银行可以通过房屋止赎拿回贷款的全部价值；其二是给借款方避免触发房屋止赎提供了一个有力的激励，否则在房屋止赎下，借款者在房产中的大量已投权益存在严峻的损失风险。首付使得借贷双方风险共担。
正如我曾说过的，政客们所做的生意的本质是争取竞选连任，而确保成功连任的方法之一就是去迎合某些特定选区的选民和他们的领袖。虽然《吉姆·克劳法》已经废除多年，今天美国的公司也极力避免有任何种族偏见的嫌疑，但是大部分美国黑人社区的领袖依然深信，包括黑人的住房拥有率低等所有黑人社区的问题都可以归咎于种族主义。
所以在1995年，克林顿政府修订了《社区再投资法》的相关规定。新规定实际上（就差明文规定了）为某些特定的社区、特定的收入阶层和特定的种族制定了配额，积极地迫使银行主动地寻找黑人客户并在黑人社区开展住房抵押贷款业务。
大家可能会想，银行可能会因为这样被迫向它们认为不够条件的人群发放贷款而大骂这是要了它们的命。可事实上，随后两房所做的事将产生巨大的道德风险。只要两房愿意购买这些可能有问题的抵押贷款，银行当然也就很愿意发放这些贷款并转卖给两房。
更糟糕的是，新规定甚至允许“两房”可购买或投资40倍于其资本金规模的抵押贷款。而商业银行只允许投资于其资本金10倍规模的贷款。换句话说，联邦政府为了帮助两房向越来越多信用存疑的人发放抵押贷款，变相地造就了房利美和房地美的严重的资本金不足。
但房屋拥有率真的就开始攀升了。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一直稳居在64%的美国住房拥有率在2004年达到69.2%的历史新高。
到2007年，全美12万亿美元的未偿抵押贷款中，约一半由“两房”持有，这也意味着债务和风险前所未有地集中。
很多人士不断切中时弊地指出灾难即将来临，最出名的恐怕是《华尔街日报》的社论了。从2003年开始，时任总统小布什就要求国会对“两房”实施更严格的监管和监督，持同样立场的还有时任美联储主席的格林斯潘。
这些努力却只换来一场空。“两房”在政治游戏中表现得游刃有余，其高层多经过多年的政坛历练，却从未涉足金融，他们擅长的是游说而不是风险评估。只要有利可图，他们不惜藐视法律。2006年，房地美因从事不当选举活动而被罚款380万美元。
“两房”的高层不止一次做假账为自己谋取巨额奖金。克林顿任期内的前司法部部长助理杰米·戈雷利克在担任房利美副主席5年期间，其薪水和奖金总额高达2 640万美元。时任房利美主席的富兰克林·雷恩斯也是华盛顿的政治老手，他的薪酬比戈雷利克还要再多出几千万美元。
一些国会成员为“两房”逃避正常的监管提供了保护伞。这些成员包括参议员克里斯·多德、众议员巴尼·弗兰克以及参众两院银行委员会的民主党主席和高层。他们似乎认定让人们能够轻松获取抵押贷款是一件绝对的好事，完全无视经济学的基本法而一味纵容其毫无节制地发展下去。
政府对“两房”的隐性担保带来了更大的道德风险。世界上最大的保险公司之一——美国国际集团（American International Group，简称AIG）显然非常乐意为这些来自“两房”的住房抵押贷款证券提供违约保险。保险公司收取保费，而违约对它们来说就跟某一天早上太阳将从西边升起来一样不可能发生，这种买卖简直就是坐收渔利。
政府对“两房”的隐性担保带来了更大的道德风险。世界上最大的保险公司之一——美国国际集团显然非常乐意为这些来自“两房”的住房抵押贷款证劵提供违约保险。保险公司收取保费，而违约对它们来说就跟某一天早上太阳将从西边升起来一样不可能发生，这种买卖简直就是坐收渔利。
住房拥有率的攀升，加之经济总体显现出繁荣景象，给房价带来了上行压力。而上行的房价，结合上低利率——当时美联储正在努力消除“9.11”恐怖袭击事件给经济带来的负面影响而大幅调低利率，使得越来越多的家庭开始更换大房子或替换原先的抵押贷款。1997—2004年，美国平均房价上涨幅度达到惊人的128%，千万美国家庭的净资产也因此得以膨胀。
有人开始相信房价会永远上涨，家庭债务与收入之比也随之上升。
谁制造了美国经济的“冰山”
华尔街历史上曾一次又一次爆发危机，2008年发端于此的次贷危机，看似毫无征兆，实质上源于此前美国经济和股市狂欢时已经悄然形成的海面下的三座“冰山”，并最终使得华尔街遭遇了“泰坦尼克号”式的触礁。
第一座冰山是投资银行的过度投机和高杠杆。随着监管的放松和竞争白热化，投行开始大量从事次贷市场和复杂产品的投资，悄然成为变相的对冲基金，为了追逐高利润而无视随之而来的高风险，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第二座冰山是美国金融市场的高度自由化及与监管的博弈。金融危机前，美国金融市场衍生品泛滥，结构化产品日益复杂，监管趋于宽松，华尔街一向被称为全世界最自由的金融市场，所谓“阳光下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证券化”，带来了华尔街巨大的繁荣，同时也孕育了巨大的风险。
第三座冰山是美国信用体系的失灵和过于廉价的信用。本应代表投资者利益并保持中立的评级机构，却被利益过度驱动，客观上助推了金融危机的发生；而在美国经济和股市一片繁荣的背景下，任何人都可以轻易获取信贷，信用审批形同虚设，这也为危机埋下祸端。
事实上，与历史上所有的金融危机相似，次贷危机是在过度繁荣和投机的背景下，全社会集体参与并推动的过度繁荣到崩溃的一个过程，有其必然性。
华尔街的历史是一部危机不断的历史，也是随之带来制度变迁和进步的历史。正如“泰坦尼克号”因撞到冰山而沉没所带来了北大西洋航海制度的改革，华尔街的危机也推动了金融监管和金融市场的变革。（根据译者2008年在中央电视台《对话》节目中的观点整理）
人群中，嗅到了疯狂的气息。
与此同时，华尔街开始意识到其完全可以复制“两房”将抵押贷款证券化的盈利模式。“两房”独占市场靠的是“标准类抵押贷款”（conforming mortgages），即符合“两房”规定的抵押贷款。而远低于其他金融机构的低利率借款成本使得它们在该市场所向披靡。
但“两房”不能购买所谓的次级抵押贷款，以及大于一定数额的巨额抵押贷款（即珍宝按揭）。众多银行意识到将这类抵押贷款打包成证券化资产即可转嫁风险，因此大举转向这块业务。这类抵押贷款的数量和种类均有所增长，出现了可调利率抵押贷款、诱惑利率抵押贷款（诱惑期后利率上调）、零首付抵押贷款、无本金抵押贷款，甚至无须证明偿还能力的抵押贷款。
这让美国经典老片《生活多美好》（It's A Wonderful Life）中性情乖戾的银行家波特先生都大吃一惊！
房价上涨按理可保证抵押贷款安全，因为房屋价值只要一直高于抵押贷款，银行的利益就能得到保障。这种逻辑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其中不乏略懂金融之士。电视上开始大量出现提供便捷房贷的广告。
这些次级抵押贷款被打包成证券出售。诸如标准普尔、穆迪之类的评级机构给它们打出了投资级的高分。现在看来，这些机构显然并不知晓这些证券背后的风险。
甚至发起的银行方有时也对风险浑然不觉。受此类证券高回报和高评级所暗示的低风险诱惑，银行在各自投资组合中包含了大量证券化的次级抵押贷款，甚至将旗下共同基金的资金也用于投资次级抵押贷款。与它们仰赖的评级机构一样，银行忽视了又一经济学铁定律：现行趋势不可能永远持续，风险必定永远与回报相匹配。
高收益、低风险证券在经济学上是个自相矛盾的概念，它在现实世界中是不可能存在的，因为会由于套利而迅速消失。
次级抵押贷款在1994年发行的抵押贷款中占比5%，价值350亿美元。这一比例在2006年达到了20%，价值6 000亿美元。
此时，民众已彻底疯狂。
当然，盛宴终有落幕时。房价的上涨刺激了房屋建设，新增房源使得房价增长停滞并在2006年开始回落。持有可调利率或诱惑利率的抵押贷款人越发意识到，他们无法在利率重置前再融资。贷款违约的情况开始增多。
2008年3月，华尔街五大投行中规模最小的贝尔斯登因深陷次贷危机而崩盘。尽管其股票交易价格早前高于130美元，但是美联储还是不得不承诺为其大多是抵押贷款证券的不良资产提供300亿美元，因为此时已经没有市场在交易抵押贷款证券了。在这之后，摩根大通才最终同意以每股10美元收购贝尔斯登。
此时，10.8%的美国家庭都持有水下的按揭贷款，即作为抵押的房屋市场价值低于贷款额。截至2008年5月，25%的可调利率抵押贷款未能按时付款甚至违约。
金融危机大事记
2007年2月22日，汇丰银行宣布北美住房贷款按揭业务巨亏，随后减计资产108亿美元，拉开危机序幕。
2007年4月2日，全美第二大次级抵押贷款机构——新世纪金融公司申请破产保护，标志着次贷危机正式浮出水面。随后，400多家经营次级贷款和相关住房抵押贷款业务的金融机构纷纷倒闭。
2008年3月，华尔街第五大投行贝尔斯登因严重的流动性危机濒临破产，随后被摩根大通按每股10美元收购，远远低于其2017年1月的股价172美元。
2008年7月13日，美国住房抵押贷款市场的两大巨头“房利美”和“房地美”宣布巨额亏损。9月7日，美国政府向“两房”分别出资1 000亿美元并接管了它们，这成为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金融救助和金融机构国有化事件。
2008年9月15日，美国第四大投行、有着158年历史的雷曼兄弟集团申请破产保护，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企业破产案，其投行等部门后来被巴克莱银行、野村证券收购。同日，美国第三大投行、第一大股票经纪公司——美林证券告急，6小时内它被美国银行以440亿美元收购。
2008年9月16日，美国政府注资850亿美元向美国保险巨头——美国国际集团提供紧急贷款，并以控股79.9%的方式接管该集团。
2008年9月21日，美联储宣布批准仅存的两大投行——高盛和摩根士丹利转型成为银行控股公司，受美联储监管。自此，华尔街独立投行模式全面终结。
2008年9月15日至21日，全球股市创“大萧条”以来最大跌幅，多国央行罕见地宣布联手救市。
2008年12月11日，世界金融史上最大的“庞氏骗局”主犯伯纳德·麦道夫被捕。
2008年12月19日，金融危机向实体经济蔓延，美国政府宣布向汽车业提供174亿美元的紧急贷款。
2009年2月27日，全球最大商业银行美国花旗集团濒临破产，美国财政部以36%的持股比例成为第一大股东，也成为本次危机中第一家被国有化的商业银行。
2009年5月2日，美国克莱斯勒汽车公司申请破产保护，一个多月后，美国通用汽车公司宣布破产。
2009年10月，美国失业率达到10.1%，创1983年以来最高水平。同月，希腊主权信用评级被下调，随后欧洲主权债务危机蔓延至爱尔兰、葡萄牙、西班牙等国。
2010年7月21日，《多德——弗兰克华尔街改革与消费者保护法》得以通过，被视为“大萧条”之后和《格拉斯——斯蒂格尔商业银行法》颁布以来对美国金融业影响最大的金融监管改革。（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与此同时，未售新房库存指标达到了9.8个月，创25年来新高。此外，400万处二手房待售，其中290万处空置。
随着房价的大跌，基于房价的证券价值跳水。还算健康的银行在资产迅速缩水的情况下不得不收紧银根，不太健康的则开始崩盘。高杠杆的私募基金被迫清盘变现，投资人撤资，从而引发进一步清盘。
尽管“两房”与银行享有同等的美联储贷款渠道，其股价还是开始猛跌，现金流越发受到质疑。这两家政府赞助企业的债券面值高达6万亿美元，持有人包括货币市场基金、外国政府（中国政府持有大量此类债券）、涉及上百万人的401K退休储蓄项目。若“两房”倒闭，接踵而来的全球恐慌必将是灾难性的。联邦政府通过一场大张旗鼓的公关秀力图证明“两房”基本稳健，但向来对血腥味极其敏感的市场并不买账。
雷曼兄弟公司的倒闭
在2008年金融危机中破产的雷曼兄弟公司，曾是世界上最知名的金融服务公司之一。在它破产前，雷曼兄弟公司是美国第四大投资银行，仅仅排在高盛、摩根士丹利和美林之后。雷曼兄弟公司于1850年创建的时候，是一家家族企业，从事贸易活动，后转为金融活动。直到1969年，其最后一个家族合伙人罗伯特雷曼去世，皮特·皮特森作为外部合伙人接手了这家公司。1975年，雷曼兄弟公司在与库勒公司合并后，成为美国第四大投资银行，还在1984—1994年这10年中，短暂地与美国运通公司合并。2008年9月15日，雷曼兄弟因持有大量房屋抵押贷款的金融衍生品并损失过大而宣告破产，引爆了金融危机，其剩余资产后被英国的巴克莱银行收购。（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图中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依次是次级贷款、房贷公司（中介机构）、放款银行、房地产商、金融市场、美国经济和世界经济，其寓意为这场由“两房”倒塌所引发的危机不断蔓延，最终演变成波及全球的金融危机。（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随着阴云逐渐笼罩华尔街的主要银行，深知“两房”政治影响力的亨利·保尔森秘而不宣地迅速采取了行动。“他们听到的第一声巨响，”保尔森在向小布什总统谈及公司管理层时指出，“会是自己一头栽地的声音。”2008年9月7日，联邦住房金融局宣布接管“两房”。“两房”的高管和董事会被解雇，美国财政部则将收购相当于总股本79.5%的优先股权。股东持有的“两房”股票实际上一文不值。2010年6月，“两房”从纽交所退市。美国财政部至今用于维持“两房”运营的花费达1 500亿美元，最终成本很有可能还会翻倍。
“两房”的轰然倒塌也抹去了华尔街对金融系统所剩无几的信心。恐惧取代了贪婪。货币市场基金遭遇大量撤资，商业票据市场几近崩溃。因为公司常利用后者来获取短期融资以支付工资和日常运营费用，所以联邦政府被迫向货币市场账户提供等同于银行存款账户的担保。银行间甚至开始拒绝隔夜拆借这种业内通行的做法，以避免出现隔天还款逾期。随着隔夜贷款利率（简称LIBOR，即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的飙升，其他利率也水涨船高。信贷市场的失灵波及众多贷款依赖度高的行业，比如汽车销售量就出现了急剧下滑。
有关次贷危机的讽刺漫画，画中悬崖上的单词意为“次级贷款”，而悬崖尖顶所托起的是“证券”“银行”“经纪商”“华尔街”等。图下方的句子意为“我以为我们只是在买一套房子”。（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2008年9月15日，雷曼兄弟申请破产。这是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破产，涉及资产金额高达6 000亿美元。史无前例的最大的系统性金融危机爆发。第二天，美国政府即向股票从70美元高位缩水95%的美国国际集团提供了850亿的信用额度，以保障其正常开支。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抵押贷款证券保险商，一旦美国国际集团倒下，势必引发全球各大金融机构接连崩溃的连锁反应。
世界股市继续哀鸿遍野，政府出资救助美国国际集团后全球各大金融机构巨头仍在倒闭边缘挣扎，为此美国政府继续向市场注入流动性资金。9月18日，布什政府向国会申请7 000亿美元以除去银行账下的“有毒资产”，即无人问津的抵押贷款证券，在当时已分文不值。纽交所应声上涨3个百分点，全球股市也出现反弹。
雷曼公司的牌子被摘下。（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美国媒体上的一幅漫画。讲述了2008年9月25日下午，布什总统、两党候选人及国会领袖召开白宫会议，讨论能否接受7 000亿美元救市计划。会议以失败告终，这对时任美国财长的保尔森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据三名与会人士透露，当时保尔森恳请民主党领袖不要将会谈内幕向外透露，但众议院议长佩洛西气愤难平，脸色不豫，为了缓和气氛，保尔森做了一个单腿跪地的动作。（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但9月29日，众议院以205票支持、228票反对的结果否决了救市方案，道琼斯指数大跌777点，跌幅8%，创下20多年来单日最大跌幅。但是参议院在10月3号通过了一项类似的方案，众议院随后通过此版本。
美国财政部没有将这些不良资产移到各银行表外，而是决定用TARP（不良资产救助计划）资金向它们注资。这一做法的问题在于主要银行若接受了这些资金（以优先股权作为交换），市场毫无疑问会认定它们有问题，而这些主要银行也会出现挤兑现象。
亨利·保尔森因此决定召集全美各大主要银行的首席执行官开个会。在华盛顿财政部大楼的一个会议室内，他们被告知必须接受TARP资金以及政府对高管薪酬、分红等的限制。运营健康的银行自然反对，而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银行则双手赞成。最后，所有人都签字同意，虽然他们其实并没有选择的空间。
在随后的一年内，多数TARP资金已被偿还，财政部最终投入不超过250亿美元，远小于初期担忧的数额。
在2008年金融危机中，五大主要投行无一幸免：贝尔斯登被摩根大通收购；美林证券成为美国银行旗下的机构；雷曼兄弟申请破产；摩根士丹利和高盛则接受商业银行章程，必须接受来自银行监管部门更为严格的监督。
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在2009年3月跌至谷底，较2007年10月高位缩水超过一半，后随美经济走出衰退迈开艰难的复苏步伐才开始上涨。但华尔街身上却留下了永远的烙痕。在2008年金融危机中，五大主要投行无一幸免：贝尔斯登被摩根大通收购；美林证券成为美国银行旗下机构；雷曼兄弟宣布破产；摩根士丹利和高盛则采用了商业银行章程，接受来自银行监管部门更为严格的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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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金融危机之后，美国政府开始着眼于重振经济，并试图防患下一轮危机。在2008年的总统大选中，民主党获胜，巴拉克·奥巴马入主白宫，且民主党取得了参众两院的多数席位。而民主党一直以来都主张“大政府”，对自由市场持警惕态度，因而可以料想，经济复苏将十分乏力。
重振经济的举措之一是降息。美联储将利率维持在零附近以刺激信贷，并购买大量国债向银行系统注入资金，作为银行发放信贷的资金来源。同时，奥巴马政府提高了富人以及资本利得的税率，并出台多部联邦法规，这导致了企业经营成本的上升。根据就业数据，要做到合规，大型企业需要为每位员工支付约20 000美元；而中小型企业（推动经济增长、创造就业机会的主要引擎）由于不具备大公司的规模效应，需要为每名员工支付的成本估计超过30 000美元。
此外，民主党和奥巴马总统受到环境保护主义影响，对碳基能源持有敌意，限制了水力压裂（简称压裂）这个页岩气开采手段的发展，甚至可以说是使其倒退了。这是美国地缘政治地位多年来所发生的最为巨大的逆转之一。美国的石油、天然气产量几十年来持续下降，而归功于页岩气，国内供给显著增加，进口量大大降低。截至2015年，美国已超过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油气生产国。这不仅大大有助于贸易平衡，也为美国在全球油气市场上赢得了巨大的话语权；可以灵活地控制产量，从而管理全球油气价格，取代了沙特阿拉伯及其OPEC（石油输出国组织）同盟国的地位。
在金融政策方面，奥巴马政府所推行的一部重要法规即所谓的《多德-弗兰克法案》，以两院的两位主要提议人——康涅狄格州的参议员克里斯·多德和马萨诸塞州的众议员巴尼·弗兰克命名。
很少有国会议员研读过这部长达2 600页的法案；它在很大程度上是领导层秘密开展的一项工作。民主党当时主导着参议两院，因此该法案几乎不反映任何共和党的意见。果不其然，这部暗箱操作下出台的法案非常糟糕；它并没有稳定美国的金融系统，反而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其中一个例子是该法案项下成立的消费者金融保护局（CFPB），这个机构旨在保护消费者免受掠夺性贷款的伤害。但它成立的方式和过程是否符合《宪法》精神，则十分值得商榷。例如，所有其他联邦机构都是由国会拨款资助的，唯独CFPB仅需知会美联储其运营需要多少资金，美联储就开出一张支票给它。此外，不同于其他经过政治任命、总统首肯的行政部门官员，CFPB的局长除非自身有过失，否则不能被总统解雇。法院近期废除了这项规定，但奥巴马总统所任命的那位局长已然出台了大量新条例，将触角伸向了此前不被管制的领域，造成了很大的损害。
医疗服务行业占美国经济总量的1/6，而2010年出台的平价医疗法案［俗称奥巴马医保（Obamacare）］对医疗系统产生了巨大的、不利的影响。它增加了数百万美元的政府项目支出，本应通过医疗补助计划（Medicaid）帮助穷人获得医保，但实际上严重扰乱了保险市场，使得上百万人都不得不转而寻找新的医生，且本应降低的保费反而急剧上涨。在各个州，越来越多的保险公司都相继退出了奥巴马医保的市场。
美国民众不满意奥巴马政府的政策，于是2010年选举后，众议院变成共和党占多数，且参议院的民主党人数大大减少。到了2014年，参议院也由共和党占主导地位了。而在2016年，美国历史上发生了一场颠覆性的选举，共和党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击败了备受青睐的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成为总统。各州政府和立法机构也改由共和党所主导。尽管奥巴马总统在2012年连任，但其各项政策广受诟病，导致当下联邦政府和州政府的民主党官员数量是20世纪20年代以来最少的。
尽管奥巴马总统在2012年连任，但其各项政策广受诟病，导致当下联邦政府和州政府的民主党官员数量是20世纪20年代以来最少的。
这种情况不难解释。由于上述种种政策，本应稳健的经济复苏（因为历史上每一次严重的衰退之后，随之而来的都是强劲的复苏），最多也只能称之为“疲弱”。诚然，失业率在2009年6月达到高峰后呈缓慢下降的态势，最低达到过4.3%；但是，失业率的下降很大程度上不是由于就业机会增加，而是因为有大量的劳动人口离开了劳动力市场。劳动参与率，即劳动人口占劳动力市场的百分比，在整个奥巴马执政时期都持续下降，并达到1970年经济衰退以来前所未见的低位。
脸书于2012年5月18日在纳斯达克首次公开发行，市值超过1 000亿美元，成为当时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互联网公司IPO。图为脸书总部入口的路标，路标上的点赞（Like）功能已经在社交媒体中广泛应用。值得一提的是，脸书总部位于IT巨头Sun公司旧址，然而后者已在落魄之中被甲骨文公司收购。这一起一落，恰好是这个飞速发展时代的有趣注脚。
2018年3月，随着美国总统大选“通俄门”调查的深入，脸书被迫承认泄露用户数据，随即股价大跌，市值跌破5 000亿美元，一度被阿里巴巴超过。（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不过，经济复苏缓慢挡不住华尔街的再度繁荣。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在2009年3月触底后，于2012年年中回涨50%至21 000点，重新达到经济衰退前的高点；而纳斯达克在2016年迎来了新一轮互联网泡沫，距上一轮已15年。其中部分增长应归功于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数字革命，我们看到了像脸书和亚马逊这样了不起的成功案例。（假设某人在亚马逊1997年上市时投资了100美元，这100美元今天的市值则为49 000美元。）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讲，股票价格大幅上涨也说明投资者除了股票之外没有太多资产可选。美联储将利率维持在低位，所以债券的收益率非常低。寻求回报的投资者别无选择，只能投资股票。而随着美联储终于进入加息周期并开始出售大量国债，利率可能会回升，这样一来股票外的其他资产类别会更具吸引力，这在短期内对股票价格来讲是利空。
当下的美国政局难以预测的程度真是前所未见。一方面，民主党在各个层面上受到打击，正在探索重获民心的道路；而如果民主党不改变其执政哲学，将无限期地成为少数党。另一方面，目前掌权的共和党由一位本不被预期会当选的人（指特朗普）所领导。他奇特的执政方式，比如发一些让敌友均感困惑、恼火的推特，使人难以判断他是否会成为一名有所作为的总统。
***
金融危机不只冲击了华尔街金融机构，还波及个人投资者，许多人的梦想因此破灭。
华尔街上有句名言：“淤泥仅在退潮后才会出现。”资本不足的机构崩盘，过度依赖杠杆的投机者破产，欺诈和挪用行为也浮出水面。8、9月的灾难将之前长达25年的牛市推入暴跌旋涡，2008年的金融危机无疑揭露了大片淤泥。
位于康涅狄格州格林尼治的WG交易公司在2009年2月宣布倒闭，之前其主要负责非营利性组织的投资，诸如工会和政府养老基金。其主要负责人被控涉嫌高达5亿美元的债券和通信欺诈。其中一人对多项指控认罪并配合针对拒绝认罪的高管调查。最终前者被判有期徒刑10年，随后减为5年，后者被判20年。
2009年9月，总部位于休斯敦的斯坦福金融集团创始人艾伦因证券欺诈和操纵涉及款项高达80亿美元的庞氏骗局而遭逮捕。2012年他被定罪，获刑110年。
随着2008年12月11日伯纳德·麦道夫的被捕，最大的一片淤泥才露出真容。作为伯纳德·麦道夫投资证券公司创始人，麦道夫1938年出生于一个犹太中产家庭，1960年从霍夫斯特拉大学毕业，随后很快靠着自己5 000美元的存款和来自岳父5万美元的贷款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他起初通过粉红单交易分值股票，但很快就开始依靠创新的电脑技术传播报价。这项技术直接促成了纳斯达克的成立。麦道夫曾一度担任纳斯达克董事会主席兼理事会成员，其公司是华尔街近期内最大的市场做市商之一。
麦道夫公司在所谓的“第三市场”交易，标的是纽交所的挂牌证券，其单日交易量有时可高达7.4亿美元，几乎为纽交所证券总量的10%。
麦道夫公司还发展出一些不为人知的分支，负责投资管理和咨询，主要服务于多有犹太背景的富人群体和慈善组织。这些组织包括肯塔基大学、美国妇女犹太复国组织、埃利维瑟尔基金会、史蒂夫·斯皮尔伯格的天才儿童基金会。正是其庞大经纪帝国中的这一分支滋生了麦道夫的惊天骗局。
麦道夫案件属于“亲情欺诈”，即肇事方针对最可能信任他的人群下手，受害者包括亲戚、朋友、同一种族背景的人。麦道夫联系了长岛和佛罗里达州的各犹太俱乐部，他可以如鱼得水般地穿梭于这样的环境之中。
他对宣传自己的投资管理业务也有一手。通过拒绝很多人，他营造了“天鹅绒绳”（velvet rope）效应，使被接受的客户感觉受到了优待。投资者要求赎回后，总是在几天内就能收到相应金额的支票。他最大的卖点在于稳固的投资回报率，年均10.2%左右。这样的回报率较高，但又不至于高到引起投资者怀疑。许多庞氏骗局鼓吹惊人的回报率，却在数月内就露馅儿。
他还慷慨地向将自己的投资人资金交给麦道夫打理的基金支付手续费。这些基金不亲自参与研究和投资，而是将其客户数十亿的资金投入麦道夫的公司，而许多客户对此并不知情。
麦道夫提供的回报率最不寻常的一点是其惊人的稳定性，多年以来月均回报率固定在比1%略低的位置上。在14年间，麦道夫基金仅有过7个亏损月，每次损失微乎其微。正是这种回报的稳定性引起了部分华尔街业内人士的质疑。早在2001年，为金融业界广泛传阅的《巴伦周刊》就提到了麦道夫极其难得的稳定性。一篇文章如此说道：“麦道夫的投资人对其表现赞不绝口，尽管他们并不清楚他是如何做到的。”一位非常满意的投资人对《巴伦周刊》表示：“懂行人士也讲不清他的投资策略。”
麦道夫的客户自然不愿意去质疑这只似乎永远只下金蛋的鹅，但其他人士注意到了一些事后看来很明显的危险信号。比方说，这家华尔街巨头的审计方并非任何一家知名会计师事务所，而是罗克兰（Rockland）郊外仅靠两人打理的一家临街小公司。
来自波士顿的期货交易员哈里·马科普洛斯不相信麦道夫用他声称的方法能够达到如此稳定的收益率。马科普洛斯尝试复制麦道夫的结果，并很快得出结论，其中必涉及非法活动。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庞氏骗局，即新投资者的钱被作为盈利支付给之前的投资者；另一种是抢先交易，即交易商根据其客户证券交易的信息用自己的账户进行交易获取利润，抢先交易属于内幕交易。
马科普洛斯多次希望美国证监会调查麦道夫的公司，但一直未果。2005年，他递交了一份长达17页的备忘录详细阐述他的质疑，美国证监会并未采取任何行动。
马科普洛斯多次希望美国证监会调查麦道夫的公司，但一直未果。
2008年秋季的股灾才最终揭开麦道夫的骗局。投资人起初不愿意从账户中撤资，但随着市场普遍下跌，赎回的要求如雪崩一般涌入麦道夫的办公室，总金额达70亿美元。他尝试说服老朋友投资以维持体系运转，其中就包括卡尔·夏皮罗这位波士顿金融家和慈善家。他是麦道夫几十年来的老客户，就在麦道夫骗局暴露前不到两周，还曾将2.5亿美元转至麦道夫账户中。
一切在12月10日水落石出，麦道夫当日向他的两个儿子承认整个基金不但已无偿还能力，而且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庞氏骗局。所谓的投资并不存在，而只是每月发给客户的三言两语。客户的投资资金只是存放在摩根大通的多个账户内。两个儿子的律师向有关部门做了汇报，次日一位美国联邦调查局探员到麦道夫位于东64街133号的住所登门拜访，询问他能否自证清白。麦道夫回答，“无法做无罪申辩”，旋即被捕。
媒体炸开了锅，在麦道夫被软禁家中等待保释结果的数星期内，东64街被摄像车堵得水泄不通。2009年3月，麦道夫对所有指控认罪，被正式逮捕并判150年监禁。如果表现良好，那么他可于2139年出狱，届时将202岁。
2009年3月，麦道夫对所有指控认罪，被正式逮捕并判150年监禁。如果表现良好，那么他预计2139年出狱，届时将202岁。
麦道夫一手导演的庞氏骗局令无数人倾家荡产，最后被判150年监禁。（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这场惊天欺诈的后续清理工作将持续多年。首先，申报的损失总额超过500亿美元，但这包含了报告给客户的虚拟盈利。实际投资损失本金加利息可能更接近150亿美元。那些直接交给麦道夫投资的客户至多可获得SIPC（美国证券投资保护公司）56万美元的投资损失补偿。SIPC与针对银行的FDIC（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性质类似，担保经纪公司投资。但大多数客户是通过支线基金做的投资，因而只能控告这些基金，而它们中许多已无偿还能力。卡尔·夏皮罗应该是最大的受害者，损失金额累计达4亿美元，其中包括他在麦道夫被捕前10天投入的2.5亿美元。
麦道夫骗局使得之前的华尔街骗局显得相形见绌，其中包括20世纪30年代的理查德·惠特尼案和19世纪50年代的罗伯特·斯凯勒案。事实上，就欺诈金额占国民经济的比例而言，自18世纪早期破坏了皇家财政的法国密西西比泡沫以来，这是最高的一次金融欺诈案。
道琼斯工业指数百年走势图。（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的百年走势
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以下简称道指）在1896年5月26日发布时为40.94点，1906年首次突破100点。1929年10月28日从接近400点高位暴跌13%、次日再跌12%，直到1932年收于43点，“大萧条”几乎“吃”掉了道指发布以来的全部涨幅。
在1972年11月首次突破1 000点之后，在1987年1月突破2 000点，但同年10月19日暴跌22.6%，被称为“黑色星期一”。进入20世纪90年代，道指加速上行，于1999年3月29日首次收于10 000点上方。
2001年“9·11”恐怖袭击后，道指在数日内累计大跌17.5%，但很快反弹并在半年后创新高。在2008年10月—2009年3月金融危机期间，道指从14 000点上方跌破6 800点，累计跌幅超过50%。2017年1月25日，唐纳德·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后的第三天，道指首次突破两万点，甚至一度逼近27 000点，但2018年以来遭遇市场大跌，于当年年底收于23 327点。
正如查尔斯·道所设想的，道琼斯指数像温度计一样，反映了美国股市整体的涨落，也就相当于记录了美国资本市场乃至国力的发展演变。（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同一时代的西方和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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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表 美国金融史与大国博弈（套装共1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