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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16:49计划·上

　　在城市阴影中，数百位青少年正成为多米诺效应的受害者。这些孩子的父母曾靠在汉堡王、塔吉特或汽油市场（Gas Mart）打零工，勉强维持生计。如今，他们被迫和曾经看不起他们的工作，现在却不放过任何就业机会的失业汽车工人竞争有限的岗位。因此，中产家庭的生活水准大幅下滑时，工薪家庭的生活直接被逼入了贫困。随着多米诺效应让贫困成为现实生活，许多家长开始酗酒，滥用药物。有些人抛下孩子去外地找工作，有些人则干脆缴不起房租。因此，越来越多的青少年与父母，或独自挤在朋友或亲戚家的沙发上，或者暂住在汽车或偏僻的大街上。

　　简斯维尔出现无家可归的孩子，这种现象让人十分不安。它反映了地区发展不平衡问题，因此许多人宁愿假装倒霉的青少年不存在。但这里是简斯维尔，秉承了逆境时相互援助的善良传统。简斯维尔和贝洛伊特的一些好心人组建了无家可归教育行动小组，这个小组又制订了16:49计划。

　　这个名字来自贝洛伊特，16:49代表学校放学到第二天开学之间的小时和分钟数。重点是，这段时间对缺少安全、固定的场所写作业，吃晚餐，睡觉的孩子而言，十分漫长。有一部纪录片就叫《16:49》（Sixteen Forty-Nine），由当地一位胸怀抱负的导演拍摄。这部纪录片既是一种艺术，也是一场呼吁，目的是打破社区否认无家可归孩子存在的顽固念头。9月中旬一个周三晚上，纪录片即将首映。

　　放映前一小时，16:49计划的主要运营者、一个身材高挑的金发女人，站在空荡荡的罗克县大学礼堂。她是一位社工，名叫安·福贝克，也是简斯维尔教育系统中无家可归孩子的联络官。她的任务是帮助这些孩子勉强维持生活，至少不辍学，不会无家可归。

　　安十分擅长应对突发事件，总能保持冷静，使出各种解数，这是她的工作和生活所需的必要技能。在家中，她有年仅八岁的四胞胎和上中学的儿子。尽管如此，她还是从早工作到晚，帮助无家可归的孩子处理各种小危机，比如遗失免费汽车票，或应对大危机，比如被原本打算收留他们的亲戚赶出家门。安可以疯狂工作，得益于她的丈夫是小说家、游戏制作者。他可以在家工作，尽量为妻子创造时间帮助没有社工照料的孩子，或者不够走运的孩子。他们的父母不是社工或作家，无法为他们提供稳定、充满爱的家庭环境。

　　虽然安一刻不停工作，尽可能帮助更多的孩子，但感到问题越来越糟糕。现在，教育系统中有超过400名无家可归的孩子，较通用汽车停产前大幅增加。最糟糕的是“无人陪伴的青少年”。这是官方称呼，委婉地形容无家可归，需要设法照顾自己的孩子。每次，安接到老师们慌慌张张打来电话，询问有没有地方让孤身一人的孩子住上一段时间，她都感到难过极了。事实上，安找不到安置孩子的地方。简斯维尔的庇护所早已人满为患，就算情况不那么糟糕，机构也不会单独接收孩子。而且，罗克县的儿童救济所不会接收15岁以上的孩子。因此，无家可归教育行动小组的目标是，为青少年加开两间紧急庇护所，一间供女孩使用，一间供男孩使用，这将是他们的安全港湾。

　　该小组的目标是让两间庇护所在一年内开张，这意味16:49计划会成为检验简斯维尔精神的“赫拉克勒斯考验”（Herculean test）。安和贝洛伊特教育系统中另一位负责无家可归孩子的社工一起，翻查各种拨款，看看它们是否能用于建造儿童庇护所，得出的结论是政府不存在针对此目的的资助。因此，他们需要筹集70万美元建造庇护所，以及21万美元用作一年的运营费。

　　她们是社工，不是筹款人，但她们真心想实现目标，因此希望全新出炉、致力消除抵抗心理的纪录片能够触动城中的人，尤其是没有失业，生活过得不错的人。他们会鼓励更多人贡献自己的一分力。所以，《16:49》上映前一小时，安无法像往常一样在压力下保持镇定。她紧张极了，不知道多少人会来观看，不知道人们会如何反应。

　　熄灯时刻，安大感惊喜。人们坐满了100个座位，还挤满了走道。大家人挤人，站着或倚着后墙。放映厅里肯定塞进了200人。

　　第一排位置中，三名观众的年纪明显小于其他观众。凯拉·布朗、科里·温特斯和布兰登·卢西恩是罗克县三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也是纪录片主角。

　　大厅漆黑一片，影片第一次在公众面前播放。凯拉出现在大屏幕上，站在学校一面煤渣墙前诉说自己在18岁生日时，如何被母亲赶出家门。科里的青少年时光大多在别人家中的沙发度过，他对着镜头说：“你感到孤立无援，你是个怪物，而不是一个人。”布兰登解释，父亲失业后开始殴打供养家人的继母，之后他开始独自生活，设法渡过难关。

　　安也出现在大屏幕上，说当老师们给她打电话时，她不得不一再告诉对方，无法为孩子找到临时庇护所。安谈到正在设法筹备的临时“安全屋”。贝洛伊特的社工罗宾·斯图特也出现在大屏幕上，诉说如果没有紧急庇护所，“时刻担心会失去这些孩子”。

　　影片临近尾声，布兰登最后一次出现在画面上。他说，最近和母亲聊过，说她为儿子即将毕业感到高兴，但是，她不会出席他的毕业典礼。

　　34分39秒后，《16:49》播放完毕。礼堂中，每个人都站起身，经久不息地鼓掌。灯光重新亮起，安看见许多人的脸上挂着泪水，有些人还在抹眼泪。最后，观众席的一位女士说，她想问一个问题。开口时，她又忍不住抽泣起来，因此她的提问只挤出一个词——“为什么”。 美国百年困局与当下危机（套装共10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