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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

　　2009

　　第10章 罗克县5.0战略

　　玛丽·威尔默没有忘记10月那个晚上。她回家时，15岁的女儿切尔西正和父母刚失业的朋友围成一圈，默默哭泣。女儿问她，是否打算做些什么。答案随着1月到来逐渐清晰。工厂关门不久后，一个人数有限的小组开始每周一次召开秘密会议。

　　会议经常在位于主街的M&I银行二楼会议室举行，就在玛丽的办公室隔壁。成员包括“前进简斯维尔”主席约翰·贝科德，作为城内商业机构的代表；罗克县的经济发展经理詹姆斯·奥特斯坦；有时还有其他人出席，当然也包括玛丽。

　　他们面对的核心问题听起来沮丧，但每个人都很清楚：如何遏制当地经济状况不断恶化。他们很快意识到其中的障碍，前进简斯维尔、罗克县、简斯维尔市政府、该州第二大城市贝洛伊特，均没有资金可以投入经济发展运动。

　　私下讨论持续数周后，一天，约翰·贝科德来到玛丽的办公室。约翰性格讨人喜欢，一头棕发，蓄着胡子。他在促进经济发展领域拥有丰富经验，8年前从艾奥瓦州搬来简斯维尔。他告诉玛丽，前进简斯维尔真心想为此出力。简斯维尔最大的雇主在大衰退中弃城而去，如今城市形象受损，外界都知道它在经济上遭遇重挫。挽回城市形象——向当地商业机构募款，做市场公关，挽留公司，吸引新投资等，都需要一位强势的领导。这是一份重大的责任和承诺。他直截了当地问玛丽，是否愿意担此重任。

　　玛丽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她的脑海中首先浮现出一连串疑问。他们谈论过许多议题，但团队还没有任何实质性计划。她虽然是前进简斯维尔的领导人之一，却不是经济发展领域的奇才。一切都没有定论。

　　忽然，灵光一现的时刻不期而至，玛丽立刻抓住了答案。她告诉约翰，能够成功的唯一方式是，“我们必须放眼整个地区。不仅是简斯维尔，不仅是贝洛伊特，而是整个地区，发表一项大胆声明”。

　　对许多城市而言，这可能不是个令人意外的答案。但在简斯维尔，它却是一种大胆创新，近乎疯狂。在每个人根深蒂固的记忆中，简斯维尔和贝洛伊特就算不是真正的敌人，也是杀得面红耳赤的竞争对手。贝洛伊特在13英里开外，位于威斯康星州与伊利诺伊州交界处。从简斯维尔市中心走中央大道，经过设置在废弃凯马特超市的就业中心，驶上51号国道，直到蜿蜒的罗克河尽头。随后，道路沿另一条河流进入贝洛伊特。在地理位置上，两座城市如此之近，很多方面却大相径庭。有些城市是体育比赛上的死对头，但简斯维尔和贝洛伊特是所有竞争中的死对头。如果你住在其中一座城市，绝不会去另一座城市的餐厅吃饭，购物，或翻阅对方城市的报纸，收听对方的广播电台。简斯维尔几乎一直是白人社区，房地产市场在过去十分活跃。而贝洛伊特的工业是20世纪初大迁徙时期，从南部迁来的非裔美国人一手发展起来的。但是，两者的竞争焦点从来不在种族问题上，而是身份认同。过去数十年，一直是简斯维尔的经济更胜一筹。内战前，贝洛伊特的工业从钢铁铸造厂起步，逐渐发展为全国最大的造纸机器厂，高峰期拥有7700名员工，比简斯维尔装配厂的规模更大。但它后来没能逃过变卖资产、破产、关门的命运，从曾经的工业辉煌沦为政府资助的污染清除点。简斯维尔有好工作，因此一直遥遥领先于贝洛伊特。可如今随着通用汽车的工厂关门，玛丽认为简斯维尔和贝洛伊特正面临相同的困境。

　　她给约翰的答复是：是的，她会领导这场还没有组织框架、没有名字的经济发展运动——如果，她可以在贝洛伊特找到一位同伴。他们讨论了数个名字后，在理想人选上达成了共识。贝科德会见戴安·亨德里克斯——全美最富裕的白手起家的女人，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戴安就像霍雷肖·阿尔杰（Horatio Alger）故事中的主角，但不幸的是她最近刚成了寡妇。她出生在一个生下9个女儿的农场家庭，17岁时怀孕结婚，21岁时离婚。她遇见肯·亨德里克斯时，正从事房地产业，后者则是屋顶修理工的儿子，高中辍学，在21岁时成立了自己的屋顶修建公司。他们一起在贝洛伊特成立了ABC供应有限公司。起初，肯就决定避开简斯维尔的商业市场。数年后，亨德里克斯夫妇将ABC发展成美国最大的屋顶修建、窗户和护墙板批发商。2006年，《公司》杂志将肯评为年度企业家。根据《财富》杂志在2007年12月20日的报道，他们的财富高达350亿美元，使肯荣登全美富豪榜第九位——那是在简斯维尔装配厂关门前一年零三天。那天晚上，他们从一场商业派对回家。几分钟后，肯去车库查看正在进行的改建工程——他们计划把家打造成占地一万平方英尺的梦想之屋。不久后，66岁的老屋顶工意外从自家车库的防水布上跌下。戴安发现时，肯已经失去知觉。黎明到来前，他停止了呼吸。

　　此后，戴安继续管理公司，但退出了许多社会活动。61岁的她依旧身材苗条，眼眸动人，留着一头波浪式棕发。她住在占地200英亩的庄园，饲养了一小群鹿，可以从河水上游俯瞰简斯维尔和贝洛伊特。这是她在丈夫死后新建的房子。

　　玛丽更熟悉肯，而不是他的妻子戴安。因此，她不知道一位刚失去丈夫的寡妇是否愿意在经济大衰退时期，参与一项尚未成型的大规模经济发展运动。但是，约翰·贝科德一开口，戴安就点头了。

　　玛丽和戴安见面后，欣喜地发现两人存在许多共识。她们最核心的共识之一：无论该运动如何发展，当地商人必须出钱投资。“我们不会眼巴巴等政府来救我们，”戴安喜欢这么说，“我们不会眼巴巴等通用汽车来救我们。我们要靠自己。让我们自己搞定这件事。”

　　她们必须尽快行动，向当地商业领袖解释她们的理念，请他们捐款。但首先，她们有一个难题：第一次活动应该包括简斯维尔和贝洛伊特两地的商人吗？从一开始就为罗克县的经济利益确立一种非“正统”立场，即一个统一的声音？玛丽和戴安都认为，这么做太突然，可能会超出人们的承受范围，于是决定从简斯维尔着手。

　　她们选择了一个冬日夜晚作为玛丽的首次路演。她会阐释振兴简斯维尔经济却羽翼尚未丰满的愿景，试探当地商业社团是否站在她的身后。当晚还会有一场筹款活动。这就像一场赌博。很残酷，玛丽知道，这是简斯维尔的未来，所以非常惶恐。

　　前进简斯维尔偶尔会在当地商业领袖家中举办聚会。这天晚上，众人聚在贝恩农场和港湾（Bain's Farm and Fleet）的联席总裁家中。她也是玛丽的朋友，她所拥有的豪宅气派地俯瞰着河流峭壁，宅邸装修奢华，高挑的屋顶，经典欧式情怀风。两间屋子的餐桌上，为近20名商人和女士准备了晚宴。“城市的航空母舰。”约翰·贝科德如此形容这次聚会。晚餐结束后，当晚的正式议程开始。该玛丽登场了。

　　在她和戴安的带领下，这场刚刚诞生，联合简斯维尔、贝洛伊特的政府和社会资本的合作运动刚有了新名字：罗克县5.0战略，涵盖五大领域以及恢复经济的五年计划。玛丽对计划娓娓道来，重点解释它为什么重要，避过了它可能遭遇的困境。她和戴安还接受了提问。最后，玛丽公布当晚的筹款目标是100万美元。她宣布，她供职的M&I银行会捐出5万美元。戴安宣布，ABC供应公司愿意出资5万美元，其实她后来的捐款额远高于这个数字。

　　玛丽等待着。会有人跟进吗？

　　房间一片寂静。玛丽担心计划可能在华丽的客厅胎死腹中。

　　最后，一只手举起来。他是JP卡伦公司（JP Cullen）主席，经营当地最成功的建筑公司。过去几十年来，这家公司与装配厂交往甚密，现在即将失去这部分业务。一只手举起后，其他人也纷纷举手，一只接一只。

　　筹款活动大获成功，玛丽十分激动，受宠若惊。她需要一个人冷静片刻。她打开装修优雅的浴室的大门，站在那里，颤抖，大松一口气般地抽泣。大门另一端，简斯维尔的商人领袖纷纷慷慨解囊，为她的新希望投下赞成票，而此刻，罗克县5.0战略甚至尚未完全成型。如果今天晚上失败，她没有任何后备计划。但现在望着镜子，玛丽告诉自己：“我们就要开始奔跑了。” 美国百年困局与当下危机（套装共10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