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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周末的毕业典礼

　　6月上旬，又到了每年的毕业季。通用汽车装配厂宣布关门已经是五年前的事。

　　马特·沃帕特担心，那辆开了6年的土星是否能撑到参加完布鲁克的毕业典礼。最近，这辆车的状况不太好。上个月，马特独自驾车离开韦恩堡的装配厂，像平时一样给达西打电话。三天后，他会参加收养的女儿布里塔妮的婚礼。就在此刻，问题出现了。“灯不亮。”他告诉达西。前灯、后灯、仪表盘的灯都不亮。他向北转上州际公路I–69，5英里外就是他在考文垂的柳树的公寓。随后，他把车慢慢开上州际公路的路肩。车子熄火了。

　　幸运的是，另一位来自威斯康星州的通用汽车工人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他们不熟，但那个人恰好也住在考文垂的柳树。男人停车，把马特送回了家。

　　经过检修，罪魁祸首是交流发电机。马特花210美元换了新的，加上拖车费，第二天上班还迟到了。这一切都在提醒他，在韦恩堡拥有一辆汽车比生活在家乡的成本高多了，而且他买不起新车。实际上，他和达西都劝布里塔妮明年再结婚，直到21岁，这样就能避开布鲁克和她另一位兄妹同样需要花钱的毕业典礼。但是，布里塔妮还是想急着嫁给男友。这辆换上新发电机的土星在5月4日载着马特来到婚礼现场。这天是“星球大战日”，婚礼蛋糕上立着汉·索洛和莱娅公主。马特的父亲马弗之前在网上获得了牧师认证，已经主持过家族中三人的婚礼。

　　谢天谢地，土星在周末也撑过了布鲁克的毕业典礼。那是一个泥泞的周日午后。下午1点，仪式开始一小时前天气转坏。学校决定在室内举行毕业典礼，场地从米尔顿高中的橄榄球场移到体育馆。这意味好座位不多。马特、达西和布里亚坐在一边，相当不错的位子。布里塔妮和丈夫坐在体育馆上层的座位，还有达西的妹妹、妹夫和马弗——他是骑哈雷摩托来参加毕业典礼的。马弗还是罗克县议会成员，虽然他如今在简斯维尔和佛罗里达州两头跑，他在那里有一位情妇。大部分家人都聚在了一起。

　　米尔顿高中2013届毕业生进入体育馆，女生戴深红色帽子，穿礼服，男生则一身黑。

　　马特举起三星便携式摄像机，达西举着相机，布里亚拿出手机拍照——通用汽车提供的中产生活，虽然在两个城市通勤需要更多开销。女儿从体育馆后门入场时，马特开始摄影，直到她伴随学校乐队演奏的“开场小号”在指定位子落座。“布鲁克。”达西喊道，B字姓名开头的学生在队伍最后，布鲁克毕业帽上的“B”字闪闪发光。

　　列出235名毕业生的节目册上有一句校训：“事实证明，最善于把握现状的人往往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根据现状判断，布鲁克打算——至少现在，留在简斯维尔，继续住在家中。她想过成为物理治疗师，但会先在秋天入读罗克县大学的一个通识项目。她的父亲常常不在家，她不想搬去其他地方，她的整个高中都几乎见不到父亲。

　　下午2点零2分，学校乐队停止演奏，班长起身代表毕业生发言。“今天以后，我们会进入真实的世界，那里充满无限可能。只要足够努力，我们能够成为任何想成为的人。”接着，是两名荣誉毕业生和校长致辞，没有人提及在简斯维尔，选择已经不再像从前那么多。

　　学校合唱团演唱了加斯·布鲁克斯的《河流》——在激流中跳跃，在浪花中舞蹈，而不是干坐在河边。

　　下午3点刚过，布鲁克站上舞台，领取毕业证书。由于沃克的名字接近字母表尾端，她是倒数第六个拿到证书的学生。马特和达西心情大好，使劲鼓掌。在马弗中气十足的喊声中，看台两侧传来了对布鲁克的欢呼声。

　　塔米·惠蒂克走向蒙特利体育场，三个半小时后，这里即将举行派克高中的毕业典礼。体育馆建成于1931年，简斯维尔政府和教育系统以其标志性的关怀作风，合作申请到一笔联邦资助，为简斯维尔修建了一座带篮球场和田径跑道的公园。这座公园——蒙特利，就坐落在罗克河河面收窄的地方，对面就是笨重、臃肿的通用汽车装配厂。体育馆落成时，那里已经造了8年雪佛兰。

　　塔米很早就到了，像其他一部分家长，为了在混凝土看台上占个好位子。一切准备就绪。明天下午，她的父母会提供女孩毕业派对的食物和用品，她的母亲在凯泽雅的帮助下做了200只肉丸。杰拉德的哥哥——他母亲那边的亲戚，准备了其他食物，包括鸡肉和每个人都爱的三明治。塔米提出要付他路费，但被善意地拒绝了。这是件好事。

　　毕业典礼开始三小时前，有一件事还未有定论，阿莉莎和凯泽雅怎么支付威斯康星州大学普拉特维尔分校的学费。10月，两人都收到了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冬天时，她们不停写小论文，申请一切可以找到的奖学金，包括填写联邦财政援助表格。凯泽雅在担心大学助学金，她们还不清楚具体条款。她和阿莉莎按照要求列出了她们的收入——今年是8000美元，对学生来说相当可观——以及父母的收入，这一度让她们以为学费负担似乎没那么重。

　　由于成绩优异，而且完成了AP课程和罗克县大学的课程，她们都以班级前几名的表现毕业。阿丽莎的绩点达4.15，在324位毕业生中排名第12位；凯泽雅的绩点为3.7，是所有毕业生中的第33位。因此，她们并不意外在上个月收到邀请，参加派克高中毕业生颁奖典礼。她们很兴奋，至少可以得到些什么。

　　典礼有些让人失望。这几年，奖学金不停缩水。阿莉莎和凯泽雅从扶轮正午社各得到1000美元，还有以她们的一位小学老师命名的奖学金——100美元。此外，阿莉莎得到简斯维尔社区基金会的1000美元奖学金，如果大学阶段成绩优异，还可以继续拿这笔钱。不错的奖励！但是，该如何填补大学第一年她们各自约1.5万美元的学费加上生活费呢？

　　她们后来发现，每人还得到了额外500美元奖励，因为她们在八年级时曾签署一份威斯康星州契约，保证平均分在B以上，并参加志愿者活动。钱不多，但她们感到很幸运在八年级时这么做了。现任州长沃克取消了这个项目，学生现在已经无法签署这份契约了。

　　除了奖学金，她们会尽量工作。凯泽雅在普拉特维尔打两份工，阿莉莎每隔一周去母亲工作的汽车经销商打工。尽管如此，钱还是不够。7月的一天，阿莉莎申请了8000美元个人贷款，利息高达11%。她在脸书写道：“那一刻，你发现掌管高等教育系统的人并不真的希望你好好学习。我讨厌费尽心思才能接受我应得的教育。”

　　这将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今天下午，阿莉莎和凯泽雅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准备毕业典礼上。她们烫了头发，戴上黄绿色帽子，穿上礼服。惠蒂克家需要几辆车才能把所有人送到体育馆，但塔米已经占了足够多的座位：今年已经14岁的诺厄和他的女朋友，阿莉莎的男朋友贾斯廷，凯泽雅的男朋友菲尔；她们的祖父母，杰拉德和她。

　　众人刚坐下，一个男人向杰拉德打招呼，是他在装配厂的熟人，但两人很久没联系。他几乎没有和通用汽车的前同事保持联络。

　　橄榄球场边，德里·瓦拉特正在为今年的毕业典礼忙碌，她和孩子们、他们的父母拥抱，确保一切进展顺利。去年，她为派克密室的孩子们举办了一场毕业派对，有气球、礼物，学校的管理人员，还有一位励志的演讲者。她发现，不像惠蒂克一家，有些密室孩子的父母不会为他们举办派对。今年，派对的规模比较小，准备了大理石蛋糕和草莓。40名毕业的密室学生中来了2/3，包括AP课程的心理学老师埃米·韦努蒂。她经常帮德里，正是她告诉了凯泽雅密室的事。有些孩子没能来，因为他们要工作。

　　7点的夜晚如此可人，晴朗，气温低于21摄氏度，且有微风。仪式开始，派克高中2013届毕业生进场，学生排成两行，走向跑道上的折叠椅。阿莉莎和凯泽雅走在最前面，因为她们被选为班级代表。她们走向坡道，在球场附近一个小舞台附近的椅子上坐下，那里到处装饰着黄绿色丝带。

　　派克高中2013年毕业典礼的主题是“把握今天”。校长克里斯·劳厄阐述了把握此刻的重要性，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他告诉学生，每个人都应该用自己的方式抓住今天的时光，包括有个女孩打两份工，支持自己和家人，还坚持每天上学。他没有讲出阿莉莎或凯泽雅的名字，虽然他本可以这么做。

　　数学老师乔·戴伊曾是派克高中的橄榄球总教练，现在主要指导田径项目。他借用校队的名字，强调应该学会随机应变。“你们都是维京人，”他告诉毕业生，“面对挑战，维京人会选择战斗；当遇上风暴，维京人与风雨做斗；当没有风吹着船前进，当风太大让船失去平衡，维京人都知道怎么操纵手中的船桨。”

　　最近，简斯维尔教育系统为收入减少、入学率下降而饱受困扰，但它率先采取了维京人式的战略。今年，教育系统负责人会前往中国，希望邀请中国学生来简斯维尔上学，每人每年的费用达2.4万美元。简斯维尔由来已久的创业精神灵光一现。

　　临近夜晚8点，校长告诉毕业生：“现在，准备领取你们的毕业证书。”他报出班级代表的名字，阿莉莎和凯泽雅都在其中，最早一批从校长手中接过证书。随后，所有毕业生依次走上舞台。阿莉莎和凯泽雅拿到毕业证书时恰好是8点30分，几分钟后，罗克河的岸上升起美丽的烟花。

　　女孩们的名字在体育场响起时，太阳的余晖正打在河岸另一边空荡荡的装配厂上方。无论是她们的祖父母——为工厂辛勤工作30年后，正领着丰厚的退休金；还是她们的父母——为工厂辛勤工作13年后却被解雇，似乎都没有留意到眼前的这幅景象。 美国百年困局与当下危机（套装共10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