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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2015年万圣节前的周三，简斯维尔人在醒来后看到了《简斯维尔公报》的头版大标题《结束了》。在最后一辆塔霍驶下装配厂7年之后，在简斯维尔成为通用汽车最后一家“待命”工厂4年之后，公司和UAW达成一项新协议，同意赋予这个庞然大物一个新状态——永久关闭。近几年，城市分裂成了两个简斯维尔，不同政治、经济政策倾向的人，在是否关闭工厂的态度上划分出了清晰的界线。商界和地区经济发展领袖一直在敦促通用汽车正式宣布关闭工厂，这样就可以拍卖工厂用地，挪作他用。那天早晨，他们一阵欢呼雀跃。然而，许多通用汽车前员工却希望工厂会在某天重开。对他们而言，早晨的新闻，尤其在美国汽车业创下销售新纪录之际，就像一阵丧钟。

　　即使是一个饱受经济衰退折磨的小城市，也不该放弃改写自己的命运。外力——联邦政府和州政府，工业和劳动力市场，没能重塑昔日的中产阶级，简斯维尔只能依靠自己的资源。幸运的是，它拥有的资源比其他经济受冲击的城市更加丰富，更具创意。虽然随着时间流逝，有些人依旧过得很好，有些人一蹶不振，有些人重整旗鼓。

　　该如何理解在简斯维尔发生的一切？它与2016年总统大选后所谓的共识背道而驰。那是美国历史上最令人震惊、沮丧的一次大选，唐纳德·特朗普击败了希拉里·克林顿。这种共识，即一位非正统的共和党人（特朗普和保罗·瑞安，以及其他共和党领袖的关系不怎么融洽）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象征，代表白人工人阶级，陨落的中产阶级，以及其他抱怨政府不懂他们痛苦和愤怒的人。无疑，简斯维尔遭遇的经济灾难助燃了这股愤怒。而且，今天的简斯维尔两极分化，正是这次选举的某个缩影。让人意外的是，时隔32年，威斯康星州人重新把选票投给了共和党人。尽管如此，简斯维尔在经历苦难后并没有抛弃民主党。52%的罗克县人把票投给了希拉里。与4年前奥巴马的连任选举相比，这个数字下降了10个百分点。但值得注意的最大区别是，投票给民主党的人减少了，投票给共和党的人却没有那么多。

　　因此，官方宣布大衰退结束7年半后，简斯维尔取得了什么进展呢？或许让人意外，或许在情理之中，完全取决于个人的衡量方式。根据最新的统计结果，罗克县的失业率大幅下降至4%，是21世纪初以来的最低点。人们像大衰退之前一样重新开始工作，配送中心再次繁忙起来。贝洛伊特的工厂，比如菲多利和荷美尔食品公司正在招人，有些人去了更远的地方工作。这都是好消息。但并非每个现在拥有工作的人都像以前生活宽裕时挣得那么多。装配厂关门后，县里的真实收入在总体上下滑了。最近在美国的一些地方，工厂的工作再次成了香饽饽，罗克县却不在此列。2015年，县里有9500个制造岗位，与2008年相比减少了25%，与20世纪90年代相比减少了45%。

　　简斯维尔大力推动的经济发展计划，斥900万美元重金引进制造医疗用同位素的阳光公司，取得了新进展。公司通过了美国核能管理委员会的严格审查，获得了建制造厂的许可。这大大落后于预期时间表。公司曾希望在2015年开始制造，现在的目标是2019年底。但是，作为切实的一步，阳光公司刚从麦迪逊郊外搬到了简斯维尔市中心。为此，公司得到了市里的额外财政补助——近40万美元装修办公室。它就位于曾经派克笔公司全球总部的两个街区之外。阳光公司打算雇150人。近来最大的就业消息是，达乐公司决定在城市南部建一个配送中心。市政府会提供1.15亿美元经济激励一揽子计划——简斯维尔的新纪录。达乐公司称，会首先开放300个职位，也许最终会增加到500个，数年来最大规模的招聘。大多数岗位的时薪为15美元或16美元，远低于通用汽车工厂关门时的时薪28美元，但如今这在城里已算不错的收入。人们迫切需要工作或更高的收入，因此最近达乐公司举行就业招聘会时，超过3000人前往现场。

　　曾经风光的UAW地方95分会成了过去的一道阴影，它仅剩数百名会员，甚至凑不够基本运营费。为了筹集资金，分会开始对外出租迈克·沃恩的祖父当年策划修建的工会大楼。2014年，劳动节集会的庆祝从三天缩减为两天。尽管如此，游行队伍经过主街和密尔沃基街时，人行道上依旧空荡荡的。虽然没有官方解释，但许多人相信工会实力式微，劳动节庆祝将难以为继。2016年，由于前一年有经费剩余，那年的集会仍得以举行。

　　至于装配厂本身，没人知道它还会在罗克河边矗立多久，就像一座废弃的工业大教堂。2016年初，简斯维尔的城市管理者给通用汽车发了一封信，要求对方支付2500万美元“遗产基金”惠及该地区。信中指出，派克笔公司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采取相似举措，创立了简斯维尔基金会。截至目前，通用汽车尚未回应。与此同时，威斯康星州的官员告诉通用汽车，在工厂附近的河床发现了高浓度污染物，公司有责任清除污染，虽然目前还不至于危害当地人的健康。博弈尚未结束，通用汽车已经开始出售这块占地250英亩的土地。它向潜在买家介绍了四家专门清除污染，重整工业用地的公司。

　　近年来，卖力打造简斯维尔形象的政客们走出了不同的发展轨迹。2015年10月29日，《简斯维尔公报》宣布装配厂永久关闭的第二天，保罗·瑞安宣誓就任美国众议院议长。他的前任、俄亥俄州议员约翰·博纳突然辞职后，保罗曾坚持拒绝继位。虽然党内元老持续向他施压，简斯维尔人却相信他不会拱手让出众议院筹款委员会主席的职位——这曾是他的梦想。但是，他还是妥协了。瑞安当上了国家第54任议会议长，总统一职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斯科特·沃克依旧担任威斯康星州州长，最近刚赢得共和党的一场总统初选。他在2014年连任，承诺会在私营部门增加25万个工作岗位，弥补第一个任期没有达成的目标。

　　那年，州议员蒂姆·卡伦决定放弃参选，称威斯康星州的政治太过两极分化，完全无视他最关心的议题。2015年，他出版了《前沿观察席：威斯康星州的政治，从20世纪70年代至斯科特·沃克》（Ringside Seat: Wisconsin Politics, the 1970s to Scott Walker）一书。蒂姆把时间花在了近年创立的两个当地基金会，还在考虑是否参加2018年州长大选。

　　莎伦·肯尼迪已经从黑鹰技术学院退休，搬到了密歇根州生活。她出版了《“生产线”另一端的教室》（Classroom at the End of the ‘Line’）一书，研究了中西部地区失业工人的职业培训问题。她现在是博士生导师，致力培养想成为社区大学负责人的年轻人。

　　鲍勃·博勒曼战胜舌癌后，从就业中心退休。他现在是两个劳动力发展项目的顾问，但不清楚那些项目是否真的能做起来。他还是两个非营利性机构的董事会成员，又刚加入威斯康星州的老龄化咨询委员会。

　　玛丽·威尔默还在BMO银行工作。她再婚了，现在在麦迪逊郊外生活。她还在负责罗克县5.0战略，并继续参加其他志愿服务活动，包括担任YWCA的女人圈项目的筹款人。

　　戴安·亨德里克斯依旧担任ABC供应公司主席，是共和党的主要捐款人。她捐出190万美元支持特朗普竞选总统，还向威斯康星州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捐了800万美元，在2016年大选后期大打广告反对克林顿。她因此受邀出席了特朗普的就职典礼。

　　在简斯维尔的教育系统，联手为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打造了16:49计划的安·福贝克换了数份工作，她现在是克雷格高中的社工。2014年初，16:49计划开设了收留女孩的庇护所，被命名为罗宾之家，取自安的搭档、贝洛伊特社工罗宾·斯图特。目前，庇护所收留过37个女孩，最多同时安置了7人，包括一个父母曾在通用汽车工厂工作，患有学习困难症的女孩。如今，她的父母在印第安纳州的通用汽车工厂工作，把女孩留在了简斯维尔。她们还在继续筹款为男孩建庇护所。

　　德里·瓦拉特还在派克高中教社会课，运作派克密室。她嫁给了交往多年的恋人，改名为德里·伊斯门。她很擅长教问题学生，还坚持在班级中为家里缺少食物的学生募捐。2016—2017学年，光顾派克密室的孩子约有200人——没有比往年减少。

　　至于从前的汽车工人，巴布·沃恩还在为患发展障碍的客户服务。2015年，巴布——从前的高中辍学生，成为罗克县老年人和残疾人资源中心董事会成员。迈克在2016年夏天换了工作。他现在在曼联合金的人力资源部工作，上班时间换到了白天。

　　克里斯季·拜尔不幸去世后，她的丈夫鲍勃继续在麦迪逊的一栋政府大楼负责维修工作。她的儿子结婚了，刚生了儿子，一家人在俄亥俄州生活。他现在是全职汽车修理工，晚上在一所社区大学学习修车技术。

　　惠蒂克一家中，迈克在萨博公司位于麦迪逊南部的仓库找到一份开叉车的工作。塔米还在汽车经销行业，但去了汤姆·佩克福特公司。她现在的时薪是15美元，比老东家高了1美元。他们的儿子诺厄现在是高中生，像他的姐姐们当年一样，课余在卡尔弗餐厅打工。他打算毕业后参军。至于双胞胎姐妹，阿莉莎现在是威斯康星州大学普拉特维尔分校的三年级生，她主修工程，辅修工商管理。她曾花一个学期在麦迪逊做工程制造的全职带薪实习生，因此需要念第五年才能毕业。她努力打两份工，领奖学金，每年申请1.7万美元学生贷款。凯泽雅刚在普拉特维尔分校修完心理学课程，她只花了三年时间，一部分是为了节省学费。夏天时，她嫁给了交往多年的男友，现在边工作边还学生贷款。今年秋天起，她会在艾奥瓦州达文波特的圣安布鲁斯大学念社工的硕士课程。她希望将来为退伍士兵或无家可归的人服务。

　　在沃帕特家，马弗正享受退休生活，在老家和佛罗里达州的彭萨克拉之间往返。他在那里有一位情人，租了一间海边的公寓。他还在帮助接受治疗和摆脱上瘾问题的人。他的儿媳妇达西继续在评估公司工作。沃帕特家的两个女儿在2016年总统大选中投出了她们的第一票。如今，全家人都很沮丧，不知道希拉里为什么没能成为国家的第一位女总统。至于马特，他已经在韦恩堡的装配厂工作了7年，每周一早晨离家，每周五深夜回家。他还是一个中班小组的负责人，时薪约30美元。再过8年半，他就能开始领通用汽车丰厚的退休金了。 美国百年困局与当下危机（套装共10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