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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刘氏又要朝门外冲，云歌连忙一把扯住她的手臂。

　　“阿婆，您想找程家要银子无可厚非，但这亲事从何说起？程家那人已经中了秀才，他们家还指望着他有朝一日能高中状元呢，怎么可能给他许个农家的女子？”

　　老杨头原本对自家老婆子的提议有些心动，可听孙女这么一分析，也觉得和那家谈亲事断无可能。程家向来看不起他们这些乡下人，即便不得已回村生活，也很少和村民们打交道。若是真像老婆子说的那样找上门去，恐怕结亲不成反倒结了仇，还会丢了他们老杨家的脸面。

　　他立刻再次沉下脸，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说道：“绮丫头说的对，你们谁都不准去程家！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吧，就当结个善缘了。”

　　“老头子！你糊涂啊！”刘氏心有不甘，再次嚷嚷开，“这算结的哪门子善缘？绮丫头为了救人差点儿丢了命，但那家人有来看过她吗？他们到现在还在装死，你还指望他能记得咱家的恩德呢。”

　　“闭嘴！”老杨头低吼一声，挥了挥手，“滚回厨房做饭去。”

　　刘氏缩了缩脖子，嘴里小声嘟囔了几句，抹着不知是真是假的眼泪跑向厨房。云歌看她那落荒而逃的模样，不禁都有些同情她了。

　　封建时代的女子再是强悍，一旦到了丈夫面前，也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还真是可悲啊。

　　一家人沉默着吃完了晚餐，云歌帮赵氏洗完餐具后，走回属于自己的小破屋。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只能堪堪放下一张木床，以往是她和姐姐杨枣共用的。但前段时间大伯到镇上去打工后，杨枣便搬去了大伯母那里，说是那边的空间更大。

　　刚在床上坐下，房门忽然被推开，杨枣走了进来。

　　“姐？”云歌挑眉，对这个和原主不太亲近的姐姐有些好奇。

　　杨枣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走上前坐到妹妹身边，“绮儿，刚才……没被阿婆吓到吧？”

　　原主的性子肖母亲赵氏，胆小软弱，每次刘氏发难时，她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可怜模样。但从原主的记忆中来看，杨枣以前从没这样慰问过她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云歌强撑着不眨眼，眼圈很快泛了红，“绮儿知道，阿婆都是为了我好才会发火的。”

　　杨枣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敷衍道：“你明白就好。”

　　云歌眼神闪了闪，乖巧微笑。

　　杨枣坐立不安地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绮儿啊，阿姐问你一件事儿，你可得老实回答阿姐。”

　　云歌眼神出透出一丝疑惑，点了点头，“好，姐姐说吧。”

　　杨枣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摆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绮儿今年也有十四了，马上就要到说亲的年纪了。你实话说，刚才阿婆提议让你嫁给程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啊？这个，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云歌眨眨眼，“程家是要走科举之路的，和咱们农家之间隔着天堑。说句大不敬的，阿婆实在有些想当然了。”

　　“天堑……”杨枣轻声呢喃一句，眼睛里闪着错杂的光。

　　云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由得试探道：“姐，你怎么了？该不会，你对程家那人——”

　　“别胡说！”杨枣一把捂住妹妹的嘴，神色慌乱，“小孩子家家的就会编排人了？有这么胡乱编排自家亲姐姐的吗！万一让别人听见了怎么办！”

　　云歌恍然间意识到，这个时代对于女性是十分苛刻的。

　　别说婚前恋爱了，就算有那么点虚无缥缈的绯闻都可能给未婚女子打上“不守妇道”的标签，难怪杨枣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对不起，姐，我错了。”云歌撒娇地摇了摇杨枣的手臂，做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杨枣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却笑着点了下妹妹的额头，“行了，以后说话注意点，小心祸从口出。”

　　“我知道了。”云歌若无其事地点头，话锋一转，“不过，姐，你说……阿婆她会这么容易放弃吗？虽然阿翁发了话，但从小到大，我就没见阿婆没做成她想做的事儿过。”

　　杨枣脸色一僵，缓缓摇头，“姐也不能确定。亲事先不提，但要阿婆放弃那十两银子，恐怕比登天还难。”

　　作为孙子辈中的老大，杨枣对刘氏的了解比起弟弟妹妹都要多得多。

　　因为是个女娃，她从生下来后就不受爷爷奶奶重视，但三岁前还算享受过一些父母的疼爱。可弟弟妹妹出生后，她就被忽略得彻底。杨云康作为唯一的男丁，自然被所有长辈捧在手心里，而杨绮因为自小体弱，又是象征吉兆的龙凤胎，母亲赵氏对她格外关爱。

　　只有大伯和大伯母，因为膝下没有儿女，倒是给过她不少关怀。

　　她从大伯母那儿学到了许多为人处世的方法，针对刘氏的性子对症下药，总算略微讨得了一点祖母的欢心。

　　自那以后，这个家里不受刘氏待见的，就只有母亲赵氏和妹妹杨绮了。

　　“嘻嘻，我才不担心亲事呢。”云歌狡黠地看向杨枣，眨眨眼，“大姐和二哥的事儿都还没有着落，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最小的抢先啊？”

　　杨枣微微一怔，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双眼骤然睁大。

　　云歌蹙眉，“姐？你怎么了？”

　　“我、我突然想到有件事，我得去跟大伯母说一下！”杨枣猛地站起身，匆忙朝着门外小跑而去。

　　云歌呆愣了半晌后，脑洞大开。

　　这位便宜姐姐，该不会是看上了渣男主，打算自己嫁给他吧？

　　她跟着走出房间，正看到杨枣从大伯母的房间里出来，脸色微微泛红，手中拎着个竹筐。

　　云歌走过去问道：“姐，你跟大伯母说什么了？”

　　“没什么，闲聊而已。”杨枣把竹筐背上，拿起一把镰刀，朝院外走去。

　　“天都黑了，姐你这是去哪儿啊？”

　　“我去村西割点猪草，你别管了，回屋吧。”

　　村西？

　　云歌不由得想到，那程世梅的家可不就在村西嘛。他家旁边有一个小水塘，自从他们搬回村后，许多原本不爱干活的小姑娘都纷纷主动要求割猪草，杨枣她……似乎也是那时揽过这个活的？

　　这么说来，杨枣还真的对渣男主有意思？！

　　虽然这位便宜姐姐和原主并不亲密，但怎么说也是自家亲姐妹，总不能看着她就这么往火坑里跳。云歌连忙拦住她，劝道：“姐，天色已晚，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要不让爹去吧？”

　　杨枣却不耐烦地皱眉，“我以往都是这个时候去的，那边热闹得很，有什么可担心的？都叫你别管了。”

　　云歌心里冒火，当下就想撒手不管这事儿。

　　但本着拯救失足少女的雷锋精神，她强压下那口怨气，一边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一边对杨枣说：“行，那我陪你去。”

　　杨枣眉头皱得更深。

　　她是冲着可能和程世梅偶遇，才会选择这个时间过去的，自然不希望把妹妹也给带去。杨绮长得比她美，如果有杨绮在场，谁知道程小秀才会不会注意到她？

　　但她一时找不到任何正当理由拒绝，又怕拒绝了会引起对方的不解和怀疑，犹豫再三后，只得点头答应。

　　姐妹俩并肩出门，谁也没开口的意思。

　　路上偶尔遇到了一些村民，都会口口称赞她们两姐妹出落得亭亭玉立，完全不输给镇上的大家闺秀。云歌一一回以微笑，换来了更多真心的赞扬。杨枣却不以为意。

　　这些下里巴人能懂什么？

　　无非是捡好听的说罢了，她才懒得应付。

　　到达村西池塘时，已经有一些女孩子忙开了。

　　然而细看就会发现，她们手上的动作十分心不在焉，眼神都在悄悄瞟着同一个方向——程家。

　　云歌翻了个白眼，在心底腹诽了渣男主几句，四下寻找猪草更茂密的地方。

　　她很快发现了一个落单的身影。

　　“姐，那个婶子是谁啊？”云歌凑到杨枣耳边，悄声问道。

　　杨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位中年妇人正独自割着猪草。她那儿的植物明明十分茂密，却没见其他人凑近，像是离她稍近些就会被传染瘟疫似的。

　　“是佘家的寡妇。”杨枣不屑地收回眼神，“不想嫁不出去的话，就离她远点儿。”

　　云歌眼中泛起一丝同情。

　　原主曾经听过村里人说这位苦命寡妇的事儿。

　　她和丈夫结婚不久后，刚生下儿子就碰上朝廷征兵，她那丈夫和原主的父亲一样，也在家中排行老二，却并不如原主父亲受宠。因为他家有三兄弟，大哥得负责赡养父母，小弟又备受母亲宠爱，老二只得顶了入伍的名额。谁知，寡妇的丈夫失去音信几年未归，最后还是一位好心的战友带回了他的遗骸。

　　朝廷发下的抚恤金被公婆收走，那恶婆婆不愿多养她一个寡妇，找了各种理由把她休了送回娘家。

　　好在她养了个孝顺儿子，不过是年仅几岁的孩童，意志却格外坚定，毅然决定跟着母亲离开。夫家原本不愿，但一来那孩子早慧，并不好哄，二来他们家生男孩的基因强大，也并不缺孙子。

　　最后母子俩一起被扫地出门。

　　可惜，他们娘俩在娘家也不受待见，最后只得辗转落户在了山脚下的一个破草屋里。

　　回忆起她的故事，云歌不仅对她多了一丝佩服。

　　能在这个封建的时代不顾流言蜚语，孤身把孩子给拉扯大，这样坚强的女人比起那些只会在背后嚼人舌根的，可强得太多了。

　　就在这时，佘家寡妇似乎是有些累了，站起来锤了锤腰。

　　云歌不经意间和她对上了目光，二人俱是一愣，云歌下意识对她露出一丝笑意。

　　佘寡妇不由愣住。

　　“跟你说话没听见啊？”杨枣见状，猛地扯了妹妹一下，低吼着警告道：“别跟那寡妇打交道，被别人看见了咋办！”

　　云歌瞟了她一眼，“看见就看见呗，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杨枣像是被她的话惊到了一般，张了张嘴，半晌没能言语。

　　恍惚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地叫出声来。

　　“我就说你怎么对她那么和善呢！昨儿个把你从河里救上来的……不就是她儿子嘛！” 在虐文男主头上种草[快穿]